魏頤十根指頭的指尖都被紗布包了起來,看起來十分臃腫。
他因爲要彈彈琴,是留有指甲的,當時容琛說要送他走,以後和他劃清界限再無關係了,他實在太難過,幾乎是無意識地將手指在地板上摳成了那副模樣,倒不是他有心要做出這一出苦肉計。
容琛從清心閣裡出來,到魏頤住的院子。
進屋,看到魏頤坐在廳裡發呆,一手放在腿上,一手放在椅子扶手上。
包着指尖的雪白紗布,有些已經被裡面滲出的些微血跡染得透出血紅來。
魏頤看容琛進來,就趕緊起身來,眼巴巴看着他,道,“皇上……”欲言又止。
容琛知道他想說什麼。
魏頤一定是擔心自己要處罰他吧,畢竟,他做了那麼大的錯事,耍那種奸計,他覺得自己總歸是要懲治他一頓的。
容琛只是走過去,拿起魏頤的兩隻手,仔細地看了一番。
魏頤的手很漂亮。
雖然魏大人一直清正廉潔,無甚家資,但作爲朝廷大員,他家裡用朝廷的各種供給,也不至於讓生活窘迫,魏頤在魏家長大,在物質上,雖不至於錦衣玉食,但也的確沒有吃過苦,手也是沒有做過重活的,除了有筆繭和琴繭外,其他的地方,都如他的人一樣,像是最得上天恩寵的,處處精緻美麗。
容琛將他的手捧在手心裡,低下頭在手背上親吻了兩下,這纔看着魏頤說道,“以後切不可再做傷害自己的事了,有事情你就說,不要再傷害自己。”
容琛看魏頤把自己傷成這樣,他是以爲這是魏頤的苦肉計,不過,即使是魏頤的苦肉計,他也不生氣,甚至高興,因爲這是魏頤爲了留在他的身邊,爲了留住他的心,而不惜做出的。他只是很疼惜他的痛而已,而且想到魏頤的手指長好之後,說不定也不會像原來那樣好看了,畢竟,傷了指甲蓋,指甲很少能夠再長回原來的模樣。雖然他不介意魏頤手指沒有原來的漂亮,但是想到,總歸會不舒服。
魏頤點點頭,也不顧及這是在廳裡,伸手抱住了容琛,臉埋在他的肩窩裡,聲音有些模糊,“對不起……謝謝!”
容琛有聽清楚他的話,他也伸手抱住了他,在他背上輕柔地拍撫,好半天,才說了一句,是發自他心底的最深切的聲音,“吾愛,以後再不要做出那種事了,你若是出了事情,朕的心,也會死去。朕再不想經歷上次眼看着你要離開的那種痛苦了。”
魏頤眼眶發熱,又要流淚。
他在容琛懷裡不斷點頭,道,“對不起,我以後再不會了,我會心疼你的,就像你對我一樣。”
容琛捧起魏頤的臉頰,在他的脣上親了親,道,“那剛纔的話,天地爲鑑。”
112、第三十章白貴妃的想法
魏頤點頭,眼睛深深地凝視容琛,道,“吾爲容琛而生,愛他,敬他,直至死亡,天地爲鑑。”
容琛卻道,“即使死了,你也是朕的,不許變了。”
魏頤微蹙了眉毛,道,“死後的事情,我可不能控制。”
容琛在他的脣上輕輕地觸碰,道,“所以現在就起誓,死後也是朕的。”
魏頤只好服從他,道,“哦,那死後,也是容琛的。”
容琛將他擁住,滿是歡喜,道,“我也是。”
魏頤覺得陷入愛情的男人都是傻子,自己也是,容琛也是。
他眼見着容琛把琴拿出來,說要彈一曲《鳳求凰》給他聽,但其實容琛並不善彈琴,而且也多年沒有彈過,上一次彈奏,估計還是他做太子時,禮樂老師教導時候彈的。
於是,他就要魏頤來教他。
初夏的黃昏,整個西天全都是一片絢爛的火紅,晚霞豔麗,坐在西窗前,放一古琴,旁邊則是曲譜。
容琛坐在那裡,彈得斷斷續續,他拉了魏頤來坐在自己懷裡,魏頤手指受了傷,自然不能撥絃,但是可以指導容琛彈。
容琛小時就沒學好,現在一把年紀了,哪裡彈得好,於是,兩人彈着彈着就打鬧起來了。
魏頤蹙眉瞪容琛,道,“這裡該捻,你在做什麼?”
容琛手完全從琴上拿開了,將魏頤抱了起來,還在他耳後頸邊又嗅又親,道,“朕對這個果真不行,還是等你手指好了,彈給朕聽吧。”
魏頤被他逗得身子又癢又軟,抱怨道,“你真是……,你消遣我呢。”
容琛笑道,“哪裡敢消遣朕的子琦,你一瞪眼,朕就怕了你了。”
魏頤被他說得臉紅,拿手去拍他的肩膀,沒想到卻把指尖給碰到了,把手指摳成這幅模樣的時候,他還沒有覺得多疼,現在被容琛哄着,愛護着,就覺得指尖疼得受不住了。
看來,疼痛也是因憐而生的,越是有人憐惜,就越是疼痛,要是無人關心,誰會在乎那點痛呢。
容琛看魏頤手一縮,眉頭輕蹙,就知道他是碰痛手指了,將他的手拿到手心裡來,輕輕地在上面吹氣,又問魏頤,“很疼麼?這樣會好些麼?”
魏頤靠坐在他的懷裡,看容琛捧着他的手輕吹氣,不知怎麼,就突然鼻子發酸。
他猶能模糊記得,前世的時候,他還沒生病那會兒,一次向母親跑去,卻摔倒了,手掌被擦傷,然後大哭,母親跑過來抱起他,一手捧着他的手輕輕呵氣,嘴裡念着“不痛,不痛,寶貝不痛……”的咒語,這樣的溫馨時刻,他記了前後兩世,只是,之後就再也沒有過了。
此時被容琛這樣對待,他又想起了那時候,以至於鼻子發酸,眼眶也泛紅了。
容琛看到魏頤居然眼眶溼漉起來,以爲
112、第三十章白貴妃的想法
他痛得厲害,就要抱他起身,道,“痛得厲害是不是,讓太醫來給你看看,再上點止疼的藥。”
魏頤卻用另一隻胳膊將容琛的脖子緊緊摟住了,自己的臉埋進他的頸項裡,不讓他看自己這失態的模樣,聲音悶悶的,“不是,我不疼,我只是高興而已。”
聽了魏頤這話,容琛愣了一愣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他將魏頤抱緊,輕柔地撫着他的背脊,道,“以後,朕會一直如此待你的。朕希望你永遠高興。”
“嗯……”魏頤從心底低低地應他。
太子容汶熙被軟禁起來,要說最受益的就是白貴妃了。
雖說她是這皇宮裡最尊貴的女人,也算是這天朝最尊貴的女人了,不過,她還是一點不能安心。因爲她的兒子不是太子,不是皇位繼承人。
總有一天,若是皇帝駕崩,太子繼位,她只是一個貴妃,最好的結果是跟着自己兒子,住在自己兒子府上,最差的結果,就是去給皇帝守陵。
不過,即使最好的結果裡,她的兒子也是要受那時的新皇的鉗制,處處不得志。
白貴妃坐鎮後宮,面上似乎什麼表示也無,但是,她心裡怎麼想的,容琛知,白家知,恐怕後宮很多女人也都看得出,朝臣也明白。
畢竟,她的兒子現在已經十二歲,皇室有皇子十五歲即可參政的慣例,等不到幾年,她的兒子就可以參與朝政,有自己的力量了,她如何能夠不着急呢。
白貴妃所出的容汶徽現今十二歲,本該是皇帝的第三子,但是,容琛的第二個兒子,在出生時就夭折了,這個夭折的孩子,也就是導致當年吳皇后被打入冷宮的原因。所以,在容汶徽之前,就只得太子了而已,只要太子被廢黜,不用爭論,就是容汶徽做太子。
白貴妃是非常有耐心的,她知道皇帝現在身體非常好,說不定還有好幾十年皇帝要做,所以,她也不是那麼急不可耐地要整垮太子,但是,一點點看着太子被皇帝厭棄,卻是一種更好的策略,她甚至將這種策略告訴了自己的父親,得到贊同。
於是,這次太子只是被軟禁,白貴妃也並沒有覺得不甘心。
而容琛這裡,他對自己的這第三子容汶徽也是很喜歡的,但是卻不認爲這個孩子有做皇帝的資質。
也許是白貴妃骨子裡太強了,以至於讓兒子總是習慣於聽母親的話,性子弱,做事還行,腦袋也聰明,但是總是喜歡猶豫,什麼都想要母親拿主意。
這樣的孩子,容琛怎麼可能考慮讓他來做皇帝呢。
所以,白貴妃所犯的錯,是把兒子教育得太聽她的話了,這反倒犯了容琛的忌諱,覺得這個孩子,以後做個閒散王爺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