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琛知道魏頤在知道自己的身份時一定會生氣,所以,他讓魏頤熟悉的李步去接他,並且向他透露了一定的信息,這樣,魏頤在看到李步時一定就能夠猜到他的身份了。
這樣,在魏頤看到他時,倒能夠減少對魏頤的衝擊。
容琛以爲這時魏頤一定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思了,不會過於鬧小脾氣,但顯然,他低估了魏頤對他這個身份的敏感度。
魏頤因爲他的話而呆愣的模樣,傻傻裡帶着些憂傷,可愛又可憐,容琛心裡軟綿綿的,低頭就在魏頤的脣上親了一下,沒想到還沒有親完,魏頤的手就揚起來了,一巴掌打在容琛的臉上,“啪”地一聲,很是響亮。
魏頤和容琛都因爲這一巴掌而愣住了。
魏頤力氣沒多大,自然也打得不痛,但是,作爲皇帝的容琛這還是第一次捱打。
他被打了才明白過來,魏頤居然扇了他耳光。
他的臉一下子就沉下去了,眼神深沉危險,看着魏頤。
魏頤只是心裡不平衡,條件反射地打了他一耳光,打完就愣了,容琛的黑沉的臉色更是讓他心裡上下打鼓,身子不自主地往後縮了縮,但還是直愣愣地把容琛望着。
容琛直起了身,瞥了魏頤一眼,張嘴想說什麼,但還是沒說出來,他擡腿就要往殿外走。
魏頤看他要走出去了,這才反應過來,飛快地向他跑過來,伸手緊緊拉住了容琛的袖子。
容琛被魏頤拖住了,他沒有回頭,魏頤不知道他的身份的時候,做些耍性子掃他威嚴的事情,他是願意由着他寵着他的,但是,魏頤知道了他的身份了,居然打他耳光,這簡直讓容琛覺得不可理喻,他從出生到現在,還從沒有捱過打呢,更別說是被打耳光了。要不是魏頤,而是任何一個人,都該是罪該萬死了。
他此時心裡對魏頤,也並不是氣憤,只是覺得該給這個孩子一點教訓,不然,他總這樣沒有任何一點規矩,都要爬到他頭上來了。他剛纔明明已經哄着他了,他居然伸手打他,太無禮,也不體諒他。
魏頤就是死死把容琛的袖子扯住,除此,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打了容琛,那一瞬間他就後悔了,不僅是後悔,而且是悔恨和害怕。因爲他打的不只是容琛,他打了這個帝國的最高統治者。
魏頤忐忑了一會兒,才顫着聲音叫容琛,“皇上,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容琛想甩開他的手離開,但還是沒有忍心,轉了身過來,看到魏頤滿臉惶然,他就更加不忍心了,剛纔明明還被這個沒大沒小沒有規矩不懂尊卑的小東西打了,此時看他那樣楚楚可憐望着他的模樣,他又升起了憐惜之意,最終沒有走。
他看着魏頤,道,“心裡怨着朕,是麼?”
魏頤咬着牙,看了他一眼,眉頭蹙得更緊,卻沒有說話。
容琛把他拉着坐回了一邊的椅子上,容琛看着沉默不語的魏頤,道,“怨着朕也沒有辦法,朕是這個身份,當時你就不該來惹朕。現在,是後悔了麼?”
魏頤擡頭瞪着他,眼眶微紅,眼睛裡溼漉漉的,眼瞳特別黑,聲音裡帶着些壓抑,道,“我不後悔喜歡上了你,我以前沒想過要後悔,現在就不會後悔。不過,你爲何不要我參加科考,你爲何要我來做這勞什子侍衛,我給你說了,我厭惡着這個!”
容琛對他露出些愛憐之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道,“朕自是有朕的考量。做侍衛又有什麼不妥,一直留在朕身邊,你不樂意麼?朕說了會護你周全,難道只是隨意輕言,不可相信麼?”
魏頤搖搖頭,“不是這樣,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怎樣?”
魏頤依然搖頭,對他來說,他和容琛生氣,到底是因爲什麼呢,也許甚至和容琛使手段沒讓他參加科考,容琛讓他進宮來當侍衛都沒有任何關係,原因只是因爲,他本以爲的和容琛之間的平等的美好的愛情,到頭來,其實根本不是他所想的那樣。帝王的愛情啊,只是他還喜歡他的時候,逗逗他而已吧。
魏頤覺得心都要痛得麻木了,他覺得又回到了前世,他那樣喜歡着凌叔,愛慕他,崇拜他,敬仰他,但是,卻不敢告訴他,只是因爲他到自己家裡來吃一頓飯就能夠一個人高興好些天,和他打個電話說幾句話,就能夠讓身體的疼痛也煙消雲散了一樣。但是,無論這些甜蜜距離他多近,他卻知道,自己夠不到,那些只是彩畫里美好的圖景,看着讓人沉迷,但是伸手去觸摸,只是紙張的質感而已,根本碰不到畫面裡的東西,只能看着,根本得不到啊。
現在也是這樣,他看着容琛,只是對着他搖頭。
容琛也是,他是皇帝,只是畫裡面的美好的高高在上的圖景而已,他根本無法夠到真實的他。一切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場虛妄的美好春夢而已,過去了,只留下悵然而已。
魏頤發不出聲音來,他什麼也沒有回答容琛,卻在自己也沒有發現的時候,眼淚如決堤的洪水般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容琛,他是無法明白魏頤這種心境的,他只是憐惜魏頤的傷心與痛苦。
在魏頤的眼淚面前,剛纔被魏頤打了一巴掌的那些負面情緒全都散了,只剩下對他的愛憐,他伸手去抹掉魏頤流出來的眼淚,柔聲道,“怎麼哭了。我讓你進宮來做侍衛,只是讓你能夠待在我身邊,不用再爲見一次面而費力而已。不會讓你去吃苦,讓你爲朕擋刀這種事情,既不會發生,朕也會心疼你不會讓你去幹的,到時候準你躲在朕身後,讓朕給你擋着。”
容琛這樣說是爲了哄着魏頤,他以爲魏頤聽他這樣說會破涕爲笑,但魏頤卻沒有,眼淚倒是止住了一些,卻並沒有露出稍微開心一點的神色。
容琛拿出手巾給他把臉上的眼淚擦乾淨,魏頤眨了眨微紅的眼睛,收住淚水,道,“能給皇上做侍衛,那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恩德,小人能夠得皇上的親睞,榮任此職,乃小人莫大福分,但小人一直體弱多病,莫說舞刀弄劍,就是一般的拳腳功夫,我也是沒有的,連馬也不會騎,實在是不能擔當侍衛一職,有負皇上的厚愛,心愧難當。”
容琛被他這話氣得笑了,道,“你這是一直和朕賭氣是不是?剛纔你打了朕,朕都沒和你生氣了,你倒一直拿些話來堵朕了。”
魏頤又要從椅子上起身去跪着,被容琛拉着攘在椅子裡不讓他動。
魏頤垂着頭,開始非暴力不合作,道,“小人如何敢和皇上賭氣,實在是力所不能當,無法勝任侍衛一職罷了。皇上您又不是不知道,小人有幾分能耐,哪裡做得了什麼侍衛。”
容琛盯着他,看他垂着頭生悶氣還出口氣人的樣子,就又氣又好笑。
這個小傢伙,還不是篤定了自己憐惜他,不忍心治他,才專門來說這些堵他的話。
容琛輕哼了一聲,道,“旨意是下下去了,既然已經任命了你來做侍衛,朕一言九鼎,哪裡能說改就改。你不能勝任,也只得在這裡勝任了。”
魏頤擡起頭來瞪他,也跟着他哼了一聲,抿着嘴不說話,神情恨恨的。
容琛看魏頤這副模樣,分明是拿自己沒有辦法,就笑了,道,“你這是何必呢。朕只是想要你陪在身邊才讓你來做這侍衛而已,難道真讓你去操練,去舞刀弄劍了。”
魏頤心想我就是厭惡你這個,我又不是供你玩的小玩意兒,也不是隨意招來的男/妓伶人,憑什麼要頂這個侍衛名頭在你身邊當擺設,當男/寵。
雖心裡很不爽快,嘴上卻道,“既如此,我也沒法子了。要做這侍衛,我還沒做好準備呢,總要準備些東西吧,皇上,您還要放我回家去麼?”
容琛握起魏頤微涼的手在手心裡摩挲,神色柔柔的,道,“需要什麼,朕自會讓人給你準備,你不必擔心。”
魏頤卻道,“是我心裡還沒準備好。”
容琛只看着他,無奈地嘆道,“你啊!”
魏頤巴巴地望着他,“讓我回去兩天好嗎?我得想想。我要想明白了才行,不然我心裡難受。”
魏頤這樣的請求,容琛是沒辦法拒絕的,道,“今日陪了朕用午膳,然後朕讓李步送你回去,可好?”
魏頤卻道,“我一個小小二等侍衛,哪裡有資格和皇上一同用飯,還是算了吧。”
容琛只看着他,道,“你心裡還是在怨朕沒早告訴你身份是不是?”
魏頤回看着他,道,“是又怎麼樣,你總不能讓我一點也不在意吧。”
容琛道,“朕沒說讓你不在意,但你爲何總和朕慪氣,不能高興點麼?”這的確是讓容琛很不解和煩惱的地方,爲何魏頤得知自己的身份要這樣彆扭和反感呢。這煌煌天朝,多少人爲得到他的寵愛而費盡了手段,這人倒一點也不知道感恩。
魏頤瞥了容琛一眼,氣呼呼的,不說話了。
容琛拿他沒辦法,只好道,“好了,好了,不陪朕用午膳就不陪吧。你這個小東西,也只你這般不知好歹了。”
魏頤咬緊了牙,心裡氣苦不已,卻又說不出話來。
容琛知道魏頤今日要進宮來,便早早散了早朝,那些留下來要議事的要臣,他也讓他們等着,就急急地來見魏頤了,沒想到卻盡是在受他的氣,還平生第一次被打了一巴掌。
容琛覺得也只有魏頤了,被他放在他心裡那塊柔軟的地方,捨不得罵他罰他治他,還只能哄着,此時也只得依他,說讓李步送他出宮去,給他兩天時間讓他回去好好想,之後再派人去接他進宮來。
魏頤恭恭敬敬行了個禮,然後被李步帶着離開了,是否再要進宮的事,他覺得自己到時候在宮外,要怎麼做還不是由他,難道容琛就真的能硬抓他入宮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