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婆子跟潘蘆花見潘棟喝了那湯後沒有立馬發作,便多少帶了幾分僥倖心理,誰曾想祖孫倆才喝了兩口湯而已,這肚子便傳來了“咕咕”聲,沒多久便有一種得去後院茅房一瀉千里的感覺。隨着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潘婆子跟潘蘆花沒敢再多耽擱,立馬朝着後院直奔而去。
“這,這是咋回事?”李三爺爺瞧着不太對勁,便順口問了一句。
“瞧着樣子……別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吃壞了肚子。”李正書微微皺了下眉頭。原本他就對自己最小的堂弟買來的這一家人瞧着不怎麼順眼,現在又遇到大家正一道高興地吃飯,卻在面前放又臭又響的煙霧彈,着實讓人覺着噁心,影響食慾。
“棟子,你去瞧瞧你娘跟你閨女……”李正遠並不知道潘婆子跟潘蘆花之所以會這樣,不過是自作自受。雖說因爲下午那會兒在廚房外面偷聽到了潘婆子所說的話,瞧清楚了潘家人的真面目,這讓李正遠對潘婆子一家多少有些不喜,但李正遠並不是那本性刻薄之人。這會兒見到潘婆子跟潘蘆花像是吃壞了肚子,處於人之常情關心一下也很正常。
卻不想,身爲親兒子兼親爹的潘棟卻滿不在乎,依舊扒着那小酒罈狼吞虎嚥地吃着裡面的肉:“有什麼好看的,窮人肚子吃不得好東西……哎呦……”
潘棟的話還未說完,突然肚子一陣絞痛,痛得潘棟捂着肚子直接在地上打起滾來……
好好的一頓飯,就這麼因爲潘婆子一家給攪合了,幸好已經吃得差不多了,要不然等到了深更半夜非得餓肚子不可。
“柳兒,你說明兒小叔就將這一家子賣了可好?”李正遠送李君苒一家送出院子時,偷偷地將李君苒拉到一旁,壓低了嗓門輕聲說道。哪怕虧點銀子,也要將這一家子從自家清理出去!李正遠在心裡又默默地添上了後半句。
“小叔。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有些事可不是那麼好打發了。”
“柳兒,你是說……”李正遠的話還未說完,便聽到不遠處傳來的一陣馬嘶鳴的聲音,遠遠的好像有輛馬車朝着他家的方向快速駛來。
轉眼間。馬車已經穩穩地停在了不遠處的樹蔭下,身穿青色衣衫的中年男子端坐在那裡,雖說瞧着只是個下人,卻一臉的倨傲表情。
只怕眼前之人來頭不小。
李君苒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一番那車伕,隨後又瞄了兩眼馬車。不知爲何腦海裡直接想到了程府大小姐程語嫣童鞋。之前她跟在程語嫣後面坐了兩回程府大小姐的專駕,又從房嬤嬤那兒學了大半個月的規矩,自然也就知道了一些權貴間已經算是公開的小秘密了。比如在這天啓朝,因爲前朝那位昭瑞公主的關係,也崇尚定製那些個帶着私人特有標識圖案,能彰顯自身個性的東西。其中像馬車這樣的私人座駕最爲明顯。
眼前這輛馬車,乍一眼跟普通的馬車沒多大區別,甚至還有故意做舊的痕跡。可在幾處細節處還是讓李君苒瞧出了不少小秘密來。比如整輛馬車的用料,尤其是那兩個最容易磨損的車輪跟車軸用的是最好的整木料不說,還在外頭包了銅片。安裝了防震設備。
要不要這麼奢侈啊。
李君苒忍不住想感慨一句,整輛車光是那一個車輪子弄不好就得上百兩銀子。若是再算上馬車其他零部件還有那些個裝飾物只怕造價不菲。尤其前頭那兩匹高大能日行千里的駿馬,只怕沒上千銀子還搞不定,瞧得李君苒很是心動。
好想打劫……
“這裡可是李正遠家?”正當李君苒走神時,那位一臉倨傲表情的車伕終於開了口,“聽說你之前買了姓潘的一家四口,有個五十多的老婆子帶着兒子媳婦還有個九歲的孫女?”
“你……有何事?”車伕如此簡明扼要地直奔主題,很顯然在來李家屯找李正遠之前已經將該調查的事情都查的差不多了。正是因爲意識到了這一點,李正遠心裡越發沒底了,甚至還很後悔。當初怎麼就不好好地仔細挑一下咧。現在好了,禍水從天而降了。
“沒什麼。這裡有些銀子,想問你買下那一家人而已。”車伕並沒下馬車,而是直接將放在身邊的一個小包裹丟到了李正遠的腳邊。
因爲包裹並沒有裹嚴實。掉落在地上後,便有兩錠銀子從包裹裡掉了出來。李君苒低頭瞄了一眼,若沒看錯,每錠銀子應該是十兩一個的銀元寶。瞧着包裹的大小,只怕有八九錠之多。
“一百兩,夠了吧。”
一百兩?!
李正遠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饒是李君苒也不由地大吃了一驚。天啓朝人口買賣是合法的,而且價格也是分三六九等。像之前小七柳這樣的六七歲的女娃無論是被賣進大戶人家裡,還是因爲長得漂亮被賣進花柳之地,最多也就五六兩銀子。
像潘棟這樣的成年壯勞力,價錢跟小女娃差不多。小潘氏這樣的婦女稍稍低一些,一般也能賣四五兩。當然若是帶手藝,價錢自然水漲船高。至於那些上了年紀的基本賣不上什麼價錢,四五歲以下的小孩子價錢也很便宜。畢竟這個年齡段不是太老勞動力有限,身子或多或少帶着些疾病,便是因爲太小容易夭折。
若是趕上災荒年,即便是漂亮的小女娃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個,而且還是隨便挑隨便選,運氣好點兒還能買二送一,買大送小,那時候還沒一頭耕牛值錢。平心而論,之前小七柳十年活契能換回八兩銀子,這價錢已經偏高太多了。以至於中途贖身所要支付的脫奴籍銀子也比那些個死契要貴些。
潘婆子一家四口當日因爲還欠着高利貸,所以李正遠足足支付了三十兩,這三十兩銀子裡絕大部分還是潘婆子一家所欠下的外債,包括高利貸的二十兩以及給潘老頭治病所花去的真金與藥錢。
所以,那位表情倨傲的馬車伕一下子丟出上百兩銀子,顯然也是清楚李正遠當日究竟花費了多少銀子買下潘婆子一家。
“用不了一百兩那麼多。”李正遠雖然尚未成年,畢竟在鎮上經營李記雜貨鋪快有兩年了。人情往來什麼的,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一個馬車伕,說起來還只是一個奴才,就敢這麼直接將銀子丟在他的腳邊,帶着明顯羞辱的味道,還想贖人?
即便李正遠瞧着潘婆子一家確實越發不順眼,但人爭一口氣佛受一柱香,李正遠怎麼都沒辦法將這口羞辱之氣就這麼嚥下去。
“這位大叔,你的銀子掉了。”李君苒抓着李正遠的胳膊笑盈盈地開口道。這話音尚未落下,李君苒已經伸出了右腳,一腳踩住了一錠銀元寶。隨後只是稍稍一用力,便很是輕鬆地就將銀元寶給挑撥到了自己的腳背上。乘着馬車伕還未回過神來的間隙,李君苒將腳背上的銀元寶拋向半空,隨後便是一記凌空飛射,直接將銀元寶踢向了依舊坐在駕車位上的馬車伕。
所有的動作幾乎是一氣呵成,李君苒還嫌不夠亂似的不但將地上那兩錠零散的銀元寶給踢回了馬車伕那裡,就連那包裹裡頭裝的,也沒落下。不曾提防的馬車伕那腦袋直接讓最初那兩個大銀元寶給砸出了兩個包,至於那個包裹則直接砸在了馬車伕身後的馬車門上,發出好大一聲碰撞聲。
“柳丫頭,你又調皮了。撿到人家丟落在地上的銀兩怎麼可以用腳踢回去?”李正書並沒有走遠,見到有馬車朝着自己這邊的方向駛來後更是駐留住了腳步。馬車伕那目中無人的態度讓李正書很是不悅,這會兒見李君苒這小丫頭如此反擊,在心裡也多多少少地爲此豎起大拇指稱讚一句。只不過有所顧忌,也本着和氣生財,這才虎下臉來小聲地呵斥了李君苒一番。但凡耳聰目明之人,都能聽出李正書話裡話外對李君苒的維護。
“里正叔,柳兒知錯了。”李君苒立馬順杆爬了過去,知錯能改(下次繼續)唄。
那位中年馬車伕應該從未被銀子,尤其是沉甸甸的十兩一個的銀元寶砸過,乍然被砸中直接疼得咧開了嘴。
李正遠見馬車伕顯然已經動怒,準備跳下馬車直衝李君苒而來,立馬將李君苒護在了自己身後。
“退下!”馬車裡傳出一聲低沉且沙啞的男子說話聲。馬車伕不甘心地瞪了李君苒一眼,隨後退到了馬車旁。馬車門被人從裡面打了開來,一位瞧着應該有四五十歲樣子的老者,端坐在馬車裡。
“下人無狀,讓你們見笑了。”老者留着約兩寸長的山羊鬍,無論是頭髮還是鬍鬚都已經花白了一大半。頭上戴着一頂員外帽,穿着一身還算合身的對襟團花紋長襖。
“請恕老夫腿腳不便,便不下馬車了。”(未完待續。)SJGSF09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