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裴東宇斂了斂自己的負面情緒, 整個人怏怏的,思緒卻是在飛速轉着。
裴東然掛了電話,收了臉上的笑意, 問道:“去哪?”
裴東宇怔了怔, 想了想還是選擇回到醫院, 就讓他在這幾天多體會點母愛吧。
裴東然欣然同意, 正好他趕回醫院看看外公。
二人下車的時候, 不湊巧,碰見了馮倩杉和裴楓,裴東宇離開病房不久, 巡房的護士就來查房了,見人不在就通知了家長。
馮倩杉看到兒子從裴東然的車上下來, 臉上表情可謂是豐富, 裴東然輕哧, 鎖了車門,揚長而去, 連個招呼都沒和兩人打。
裴楓心裡不舒坦,吼了句:“見到你爸,都不會打招呼了嗎?還有沒有點禮貌?”
裴東然住腳,道了句:“喂狗了。”
裴楓氣得胸膛起伏不定,裴東宇看到裴楓的樣子, 心裡莫名高興, 對於半路認的父親, 起初他還是懷揣着期待, 哪知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漸漸地他也看透了裴楓這個人,再也不會抱以任何期望。
裴東然的身影消失在轉角, 馮倩杉就出聲了:“兒子啊,你跑哪裡去了?咱們多在醫院養兩天,公司那點事不急。”
裴楓哼了一聲,“猴急猴急召開理事會,自己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如此沉不住氣,哪裡像我裴楓的兒子!”
呵,又來?裴東宇不發一語,對啊,我不是你的兒子,達不到你的期望值,可是你心目中的好兒子根本不把你當爹看!
“媽,我沒事,這幾天我就呆在醫院養着好了。”裴東宇早就打定主意,他要一直呆在醫院等疾控中心的報告出來,確定是不是...他再選擇下面的路怎麼走。
裴東然匆忙趕到趙宏圖的病房,就聽到病房裡傳出外公爽朗的笑聲,推門一看,自家媳婦兒抱着寶寶坐在牀榻邊,一老一少一小樂不可支,邁開長腿,臉上也掛了笑容問道:“什麼事笑得那麼開心啊?”
“小舅,我在給太外公背詩呢。”小劉暢獻寶似的搶答。
陳子湄跟着點點頭,做了口型,“小傢伙背串了。”
裴東然瞭然,伸手接過小劉暢,稱讚道:“寶寶真棒,小舅跟你一樣大的時候,都能背詞兒了。”
“什麼詞?我都會背詩呢。”小劉暢疑惑地問道。
“你那詩只有四句,小舅背的詞可是有十幾句的呢,不信,你問太外公。”裴東然耐心解釋。
陳子湄笑着搖搖頭,裴老闆真幼稚,還和小孩比。
趙宏圖虎着臉拆臺,“別聽你小舅的,你小舅當年背的詩還沒你多呢。”
這句話把寶寶哄得開心了,指着裴東然直呼:“羞羞。”
相比這邊歡快的氣氛,裴東宇的病房低氣壓環繞,馮倩杉見兒子沒精神,扯着裴楓就告辭了。
‘嘭’的關門聲,裴東宇慢慢滑下支起的枕頭,縮進了被子裡,淚水沒忍住,流了出來,他怕...
就在他埋在被子裡痛哭的時候,護士小姐捧了一個果籃進來,說道:“裴先生,這是一位小姐託我送過來的。”
裴東宇哼着鼻音道了聲謝,猜測是湯婕,原來還是有人關心他的,給湯婕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邊聲音嘈雜,他皺了皺眉說道:“是你送的果籃?”
“送誰啊?誰在醫院?”湯婕夾着電話,打出一張一筒。
裴東宇一聽就明白果籃不是湯婕送的,電話裡傳來麻將的聲音令他心煩,立馬掛了電話。
另一邊湯婕聽着沒聲的電話,嘟噥了一句“莫名其妙”,隨後繼續戰局,竟是絲毫不關心自己男朋友正在醫院。
果籃其實是陳子湄留下的,從趙宏圖的病房出來,她就逼問了大亨到底送誰,大亨支支吾吾地將這件事告訴了陳子湄,陳子湄一聽裴東宇可能患了艾.滋,心生憐憫,便買了個果籃以裴東然的名義送了出去。
裴東宇猜不到是誰,伸手提起果籃看到了裡面的卡片,眼眶又熱了,是哥,就算裴東然把他當做路人,但是他送了個果藍,然而自己的女朋友,還有那些平日裡交好的朋友呢?
一連幾日,裴東宇的病房相當安靜,除了日常護士巡房,幾乎都沒人來,也讓他看清自己遇人不淑,狐朋狗友沒一個指望上的,那一天,疾控中心的報告寄到了他的手裡...
一個星期後,王力依照老闆的指示,將手頭的項目全部轉交給了裴東然,還把一份簽了字的股份轉讓書交給了裴東然,外加一封信。
裴東然對於多出來的工作感到十分頭疼,一甩手全數交給了裴西晟,對於理事會裡當初幫襯裴東宇的老董事,他也要採取行動了,別以爲他看不出來,這些人都是裴楓的耳目。
那封多餘的信便壓在他的辦公桌一隅,他沒有急着打開看,而寫這封信的人卻已經背起了行囊開始旅行,裴東宇想趁剩下的日子好好看看名山大川,最後的日子就讓他迴歸自然吧!
半個月不到,裴東然就抓住了那三個董事的把柄,也有了意外收穫,其中一個董事還曾經是他母親公司裡的董事,把當時母親公司破產的經過告訴了他。
他明白資金無法回籠的後果,要說破產前,一大部分的資金被轉移,那名董事也不清楚這筆錢轉到了哪裡,交代裴楓只是把解決破產糾紛剩下的錢轉到了裴氏的頭上。
裴東然蹙眉,那筆錢去了哪裡?揣着這樣的疑問,他帶着華司翰回了趟趙家祖宅。
然而...華司翰見到祖宅門口守門的小白,死活不肯跟進去,裴東然嘴角抽抽,暗罵了聲:該!
趙宏圖聽聞此事,將曾經調查宮欣妹的資料告訴了裴東然,裴東然笑着說道:“原來母親那時候就幫我瞧好了媳婦兒啊。”
趙宏圖敲了敲外甥的額頭,罵道:“都要結婚的人了,到現在都不知道這件事,真沒用。”
裴東然挑眉,“知道了又怎麼樣,反正我又不會把這錢要回來。”
趙宏圖砸吧砸吧嘴,得,他不摻和了,外甥好事將近,他就等着喝喜酒好了。
但是趙宏圖心上還是梗了一件事,小女兒趙青然因車禍猝然離世,他不解,那司機是他親自挑的,無論是開車技術還是修車技術都是槓槓的,怎麼會出車禍?若是當時情況緊急,司機已經來不及作出反應才墜崖,倒是有可能,那麼——緊急的情況又是怎麼造成的呢?
就在裴東然與陳子湄婚禮的前幾天,馮倩杉找上了裴東然。
別說,因爲結婚,也不知宮欣妹從哪裡學來的歪理,堅持一個星期不讓陳子湄和他見面,面對丈母孃他也不能說不是,只能憋着,這時候破壞自己家庭的小三找了上來,他有好臉色纔怪!
馮倩杉腆着臉,小心翼翼問道:“東然,我...我想問問,你知不知我們家東宇去哪兒了?”
裴東然沒好氣瞥了眼馮倩杉,沉聲說道:“不知道。”
“咚”地一聲,馮倩杉忽然跪下...
“別跪給我看,起來。”裴東然火了,這老女人想幹嘛?自己兒子丟了,找他還?毛病!
“東然,就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我聽你爸說了,東宇把手裡攥着的產業和股份都給你了,看在東宇的份上,我求求你幫我找找他吧...求你了...”馮倩杉聲音喑啞,帶上哭腔。
裴東然見馮倩杉眼角溼潤,眼淚已經滑落,他明白作爲母親沒了兒子是怎樣的感受,十幾年前他也有,不過,他是沒了母親...
不耐煩馮倩杉的哭啼,裴東然應下了,見馮倩杉歡天喜地地跟他道謝,他還真是不自在。
馮倩杉出了辦公室,過了好一會兒,他纔想起王力轉給他的東西里還有一封信,在辦公桌上翻找起來。
看完信,他的心裡有了觸動,裴東宇告訴了他這些年裴楓暗地裡搞的小動作,無一不是違.法的,裴東宇收集了證據,存在了銀行的保險箱裡,在信裡,他留下了鑰匙的線索。
承了這份情,第二天他約了馮倩杉出來,只是告訴她裴東宇患了抑鬱症,醫生建議他出去轉轉,所以留了一封信就走了,而這信不是他看的那份,是他從保險箱裡取出來的。
馮倩杉當着裴東然的面看完,失聲痛哭,連聲朝裴東然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
信裡,裴東宇勸諫母親別再呆在裴楓的身邊,他在郊區買了房,鑰匙就在家裡他的牀頭櫃裡,信裡他還說他渴望母愛,雖然母親更加愛錢,但是也不妨礙他愛她...最後,他勸母親跟裴東然解開彼此的心結。
在馮倩杉哽咽的聲音中,裴東然斷斷續續聽完了那個故事,出了店門還有些恍惚,他一直以爲馮倩杉是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從來沒想過自己的母親會是破壞別人感情的第三者。
依照馮倩杉所說,當年,她是和裴楓一起考入大學的,她們從高中開始就暗生情愫,大學纔敢正式在一起,沒想到畢業後,裴楓進了外公的公司,遇到了同樣應屆畢業的實習生趙青然,也就是他的母親。
趙青然一眼就瞧上了裴楓,都說女追男隔層紗,然而趙青然從小就被家裡捧在手裡,纔不在乎別人的目光,對裴楓展開了火熱的追求,漸漸地裴楓就動心了。
裴楓在知曉趙青然就是頂上大Boss的女兒後,果斷和馮倩杉分手,傍上了趙青然,然而趙青然那時候根本不知道裴楓有個處了將近五年的女朋友,也是裴楓刻意隱藏了消息。
二人在一起的事情被捅到趙宏圖面前,趙宏圖見過裴楓後,萬分不同意,這人眼睛不清澈。
但是趙青然性子烈,偏要和裴楓在一起,拗不過小女兒的趙宏圖無奈同意了,爲了讓裴楓配得上自家閨女,趙宏圖將手底下一個小公司轉接到了女兒的名下,任裴楓爲總裁,見裴楓賺了錢,這才勉強答應。
二人歡歡喜喜結婚的時候,馮倩杉查出自己懷孕了,於是瓊瑤的戲碼上演了,她決定獨自一人生下了孩子,將懷孕之事告訴了裴楓。
婚後,裴楓經常受到貧富差距的羞辱,周圍的人都認爲他是小白臉,傍上了自己媳婦,而趙青然漸漸也露出了富家小姐的本性,他也愈發想念自己處了五年的前女友。
得知馮倩杉懷孕了,他是欣喜的,馬不停蹄地跑去了醫院,馮倩杉在醫院,意料之外見到了裴楓,那時候裴楓一身名牌西裝哪是她可以比擬的,就縮在一隅看着裴楓,心裡卻是苦的,因爲未婚先孕,她被傳統觀念嚴重的父母趕出了家門,現下已經是窮途末路了。
裴楓掃到了躲在角落的前女友,立馬跑向馮倩杉,這些日子忍受的屈辱、酸澀全都涌上心頭,他緊緊攬住馮倩杉,承諾:我一定讓你們母子倆過上好日子。
看完前女友,裴楓留下了一筆錢匆匆離開,他這一走就是數年,馮倩杉一開始還懷揣着希望,漸漸地一顆心就拔涼拔涼的。
實則裴楓回去後,趙青然也查出懷孕了,二人產期十分近,那段日子也因爲趙青然肚子裡的一塊肉,裴楓收了心,安心在旁照料,等裴東然出生後,他還是挺開心的,有了兒子,那家公司他也做得挺出色,漸漸就把馮倩杉拋諸腦後了。
但是他忘了,馮倩杉沒忘,拿着裴楓的錢,馮倩杉做不得多少活,日子一長就坐吃山空,走投無路的她找到了裴楓住的地方。
那天,不湊巧是裴東然的五歲生日,趙宏圖也在場,馮倩杉這是撞在了槍口上,瞞着趙青然,她是被裴楓親自攆出裴家宅子的,抱着五歲的裴東宇,馮倩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趙宏圖因爲這出鬧劇,愈發刁難裴楓,裴楓受不了岳丈越來越過分的責難,生出了異心。
某一天下班,他看到了在馬路旁掃地的馮倩杉,一時間,兩人對望竟是無言,裴楓心裡愈發歉疚,是他對不起馮倩杉母子,憶起趙宏圖的刁難和趙青然的大小姐脾氣,他下了決心。
三年裡,他慢慢架空了公司裡趙宏圖眼線的權利,挪走了不少資金,這公司掛在趙青然的名下,倒不如說在他的掌控之下。
那場車禍,是裴楓一手策劃的,得知趙青然要去山上的避暑山莊,他一不做二不休,在趙青然的手包裡安裝了小型炸彈,出事的時候,陳建斌正好開在盤山公路上,因爲後座的爆炸,兩人均受到波及,汽車這才控制不住墜崖。
警察調查的時候,裴楓找了人,最終車禍被斷定成意外。
之後的事情,裴東然都知道了,面對馮倩杉,他說不出話來,裴東宇拜託他照顧他媽,但是他該怎麼面對這位痛哭的女人?
他恨,恨馮倩杉的不爭,若是馮倩杉早點和母親爭搶裴楓,會不會就不會有這些腌臢事;恨裴楓如此心狠,這分明是謀財害命,母親車禍之事也早就過了訴訟期,如今他只能拿着裴東宇提供的證據將裴楓送進局.子了。
之後的幾天,裴東然辦完了所有事情,婚禮那天是個豔陽天,婚禮現場隆重熱鬧。
他站在高臺,看着他的新娘在宮欣妹的攙扶下,緩緩朝她走近,陳子湄畫着精緻的妝,裴東然不由地有些癡了。
宮欣妹將陳子湄的手交到裴東然的手心上,目送兩人在小花童的陪伴下走向神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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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們聚集,在上帝和來賓的面前,是爲了裴東然先生和陳子湄小姐這對新人神聖的婚禮,這是上帝從創.世起留下的一個寶貴財富,因此,不可隨意,而要恭敬,嚴肅。
在這個神聖的時刻兩位可以結合。
如果任何人知道有什麼理由使得這次婚姻不能成立,就請說出來,或永遠保持緘默。
我命令你們在主的面前,坦白任何阻礙你們結合的理由。
要記住任何人的結合,如果不符合上帝的話語,他們的婚姻是無效的。
“新郎,你願意娶新娘爲妻嗎?”
“是的,我願意。”
“無論她將來是富有還是貧窮、或無論她將來身體健康或不適,你都願意和她永遠在一起嗎?”
“是的,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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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你願意嫁給新郎嗎?”
“是的,我願意。”
“無論她將來是富有還是貧窮、或無論她將來身體健康或不適,你都願意和她永遠在一起嗎?”
“是的,我願意。”
“好,我以聖靈、聖父、聖子的名義宣佈:新郎新娘結爲夫妻。現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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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願意。
這話說得容易,卻是最難的承諾,我願意與你一起白頭,我願意陪你看日出日落,我願意執你之手,與你偕老。
定情非一詞,結念誓青山。生死不變易,中誠無間言。
這是最美好的一晚,星光閃耀,滅燭解羅衣,一夜旖.旎。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