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自從王妃被診出了喜脈,整個瑞王府都喜氣洋洋。
太后也高興得不得了,賞賜跟不要錢似的往王府裡送,還特意送了個嬤嬤過來伺候瑞王妃。瑞王爺也格外緊張,除了每日早晨上朝辦差,其餘的時間他都恨不得陪在瑞王妃身邊,一雙眼睛簡直黏在瑞王妃身上,生怕她有半點閃失。
就連趙嫣然和趙誠謹姐弟倆也彷彿一夜之間懂事了許多,趙嫣然眉飛色舞地向趙誠謹描述他剛出生時的樣子,“……又小又軟,臉上皺巴巴的,像只小耗子,醜死了。手指頭這麼細,還總喜歡翹着,嘖嘖……”
趙誠謹表示一點也不信,他噘着嘴反駁道:“孃親說我小時候可好看了。”
“小時候都難看,沒有好看的。”趙嫣然哼道:“我親眼見過,你也好,小三小四也好,剛生下來的時候都醜得要命。”
趙誠謹不說話了,他有點不高興,對於自己居然也曾經醜過這個事實表示不能接受。趙嫣然見狀,愈發地想要逗一逗他,於是添油加醋地說起他嬰兒時多麼醜,多麼傻,一天要尿十次牀……
趙誠謹一生氣,抱着許攸就跑了。
他跑到萱寧堂想找瑞王妃告狀,進了門,才發現瑞王妃在屋裡打葉子牌,瑞王爺也在,煞有其事地佔了個位子陪打。他哪裡玩過這個,技術不行,根本不是瑞王妃的對手,趙誠謹尋過來的時候,瑞王爺輸得灰頭土臉了。
“父王。”趙誠謹一臉好奇地盯着瑞王爺看,他還從來沒有見過瑞王爺這個樣子,威嚴的父親忽然變得這麼平易近人,這種感覺有點奇怪,所以他忍不住又多看了瑞王爺幾眼。
瑞王爺抹了把臉,斜着眼睛朝趙誠謹瞥了一眼,趙誠謹立刻就把腦袋別開了,挪到瑞王妃身邊小聲地問:“孃親,小弟弟生下來也會很醜嗎?”
“什麼?”
“姐姐說我小時候特別醜,小三小四也醜,所有的小孩小時候都醜。”趙誠謹一本正經地告狀。
瑞王爺忍俊不禁地笑起來,指着趙誠謹“哈哈”地笑,“小時候?你現在纔多大。不過嫣兒說得也沒錯,你剛生下來那會兒是挺難看的,渾身皺巴巴的像個小耗子,我都不敢抱。”
瑞王妃沒好氣地白了瑞王爺一眼,嗔怪地責備道:“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她本就生得美,而今有了身孕愈發地神采飛揚,眉目流轉,美得不可方物,許攸作爲一隻貓都覺得有點扛不住,更何況是瑞王爺。他的眼神兒當時就有點發直,直眉瞪眼地盯着瑞王妃看,直到瑞王妃實在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他才猛地回過神來,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一臉慈愛地朝趙誠謹道:“都多久的事兒了,順哥兒不必放在心上。”
這意思還是果然很醜過麼?
趙誠謹失望極了,不高興地抱着許攸起身告辭,人將將走到門口,赫然跟個急匆匆進屋的下人撞了個正着,許攸嚇了一大跳,慌忙從趙誠謹的懷裡跳下地,弓着背,很不高興地朝來人低吼。
“你怎麼走路的?”蘇嬤嬤有些生氣地朝那丫鬟喝罵,那小丫鬟慌慌張張地一骨碌跪在地上,顫着嗓子回道:“王……王爺,庶妃見紅了。”
瑞王爺愣了一下,沒動。倒是瑞王妃先反應過來,疾聲問:“可去請了大夫?”她見那丫鬟支支吾吾地不敢回話,心中便有了數,一面吩咐下人去請太醫,一面好言請太后送來的胡嬤嬤去李園幫忙瞧瞧。
待她安排好所有的事,回頭一看,卻見瑞王爺還皺着眉頭坐在原地,不由得挑眉責備道:“王爺怎麼還坐着?您趕緊去李園啊。”
瑞王沒說話,只是笑笑,看着她的時候眉目溫柔,待起了身出了門,臉上便帶上了一些不耐煩,擰着眉頭一路疾行。
倒也不怪他多想,兩個女人同時有孕,瑞王妃的年紀還大兩歲,卻跟沒事兒人似的,該做什麼做什麼,爽朗痛快,絲毫不矯情,安庶妃卻三天兩頭地找出各種理由把他叫過去,一會兒這裡不舒服,一會兒那裡又不痛快,話裡話外總抱怨說太后和瑞王爺只看重王妃的孩子,她也不仔細想想,一個嫡,一個庶,豈是一樣的。
一直走到了李園門口,瑞王才終於把那張不耐煩的神色收斂起來,揉了揉眉心,進了院。
許攸愈發地覺得瑞王妃手段高明,但同時心裡又隱隱生出些難言的失落感,她甚至很慶幸自己變成了一隻貓,所以她的生活才能這樣簡單而純粹,如果穿成一個古代女子,她幾乎不敢想象自己要怎麼活下去。
她矯情而認真地想象了一下千金小姐們的生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於是決定不要庸人自擾,遂伸了伸胳膊和腿,把日漸肥碩的身體舒展了一遍後,爬到趙誠謹懷裡睡覺去了。
又過了幾天,許攸身上的毛終於長了一些出來,她迫不及待地就把那身和她的氣質一點也不符合的小衣裳給扒了。
新長出來的貓毛特別白而且蓬鬆,看起來毛乎乎的,許攸覺得她的視覺體重瞬間就提高了一倍。
不過許攸最近可沒有減肥的心思——趙誠謹罔顧她的意願,非逼着她學彈琴,還在瑞王爺面前拍着胸脯說一定能教會她,許攸爲了這個都快愁死了。更要命的是,這事兒還不知怎麼給傳了出去,不止盧雲過來看熱鬧,就連齊王也屁顛屁顛地來了王府,非要讓許攸給他表演一番。
自從上次輕薄了齊王殿下後,許攸就一直有點心虛,再見面時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都不敢看他,低着腦袋目光躲閃,實在躲不過去了,索性舉起爪子捂住眼睛。盧雲都看出問題來了,小聲地問齊王,“小舅舅,這隻貓是不是挺怕你的?”
齊王高深莫測地笑,“你覺得呢?”
趙誠謹湊到盧雲耳邊小聲道:“上回七皇叔偷偷帶着雪團出府把她給灌醉了,雪團回來足足睡了一整天,所以纔會怕他。”
“你瞎說什麼?”齊王不悅地道:“誰灌它了?明明就是這隻笨貓自己饞酒喝,我搶都搶不回來。你是沒瞧見它那醉樣,簡直不堪入目!它不敢看我就是因爲它……它……”齊王終於還是沒好意思說出自己被一隻貓輕薄的歷史來,氣呼呼地瞪着許攸,恨得咬牙切齒。
許攸索性把腦袋都埋進趙誠謹懷裡了。
說話的這會兒,趙嫣然也抱了杏仁糕過來,那隻黏人的小貓一進屋就邁着小步子挪到許攸身邊,用小爪子輕輕地勾她的腦袋,親切地“喵嗚,喵嗚”,許攸有些不耐煩地想拍開它的爪子,杏仁糕卻以爲她陪着它玩,愈發地高興,甚至擡起了兩個爪子把大半個身體都往許攸身上搭過來。
要是換了茶壺,許攸保準毫不客氣地一爪子扇過去了,可對着這個乖巧又黏人的貓夥伴,她又有些下不去手。
杏仁糕長得嬌小玲瓏,叫起來聲音嬌滴滴的,一見面就喜歡在許攸身上蹭來蹭去,黏糊糊的讓她很是頭疼。
“喵嗚——”杏仁糕一邊小聲叫喚,一邊湊過來要幫許攸舔毛,許攸頓覺身上的肌肉都緊張起來了,一抖腿兒就逃了出去。
茶壺不在院子裡,二缺鸚鵡躲在鳥架子上犯瞌睡,許攸找不到夥計陪她玩兒,又不願意回屋被杏仁糕舔來舔去,索性便又上了屋頂摸到李園去看安庶妃。
她總覺得那個女人不安分,不定什麼時候又會搞出些什麼事來。
去李園的路上,許攸居然在小園裡遇到了寧庶妃。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個女人了,自從她流產後,寧庶妃忽然就沉寂了下去,就連元旦都沒露過面。王府裡的下人們都說她病得厲害,傷了元氣,許攸先前還不怎麼信,而今這麼一看,結結實實地被嚇了一跳。
何止是傷了元氣這麼簡單,寧庶妃像丟了魂似的,整個人都不大對勁,眼神恍惚,表情呆滯,那樣子有點像電視裡頭的吸毒人員。
許攸的腦子裡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忽然就明白了。她本以爲安庶妃把寧庶妃弄到流產就完結了,現在看來,她真是有點低估了那個女人的狠辣程度。她決定趁着寧庶妃不在的時候再去梅園探一探,十有□□,她那屋裡頭還存着不少害人的東西。
寧庶妃一失寵,梅園便冷清下來,院子裡的下人們也都懈怠了,許攸一路進院沒有遇到半點阻礙。
房門關着,她用力推了半天沒推開,只得從窗戶口翻進去。
屋裡沒有人,空氣悶悶的全是中藥的味道,不大好聞。房間裡的陳設跟上次她來的時候一樣,但不知怎麼的,現在看着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頹廢和壓抑感。牀上罩着半新不舊的帷帳,明明是鮮亮的胭脂色,卻隱隱透着一股沉悶的味道。
窗臺下依舊是長長的案几,上頭擺着一排盆栽,先前的茶早已收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五盆茉莉,還有幾盆說不出名字的植物。許攸湊到盆裡,扒拉開泥嗅了嗅,果然裡頭有異味,看來安庶妃也只有這一條路子,要不,怎麼過了這麼長時間也不見換一換。
她想了想,決定給寧庶妃提個醒兒,遂用力地把一隻靠邊的盆推了下去。茉莉“砰——”地一聲砸在地上,盆碎成兩半,黑色的淤泥撒了一地,許攸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傑作,抖了抖毛,走了。
到太陽快下山時,在府裡逛了好幾圈的許攸才終於往荔園走。結果半路上又遇着了齊王殿下,盧雲跟他走一起,兩個人小聲說着話,一會兒還低低地笑。齊王殿下一擡頭,瞅見了她,臉上神情有些微妙,想了想,朝她擠了擠眼睛,小聲地道:“窩絲,要不要……跟我出去玩兒?”
他的聲音好聽極了,又低又有磁性,像一根弦在許攸的心裡輕輕地拉,帶着誘拐的味道。
許攸就再也走不動了。
美男什麼的,真是讓貓一點抵抗力都沒有啊。
可是,齊王殿下,您不怕再被貓咪輕薄嗎?
明天一個白天都在回程的路上,中午不能更新,晚上的話,看我的速度,大概就得等到晚上十點以後吧。
建議不要等。
因爲,如果我回家得晚,甚至可能一個字沒寫就趴牀上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