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一次搶劫的壯舉之後,我和楊楊背靠着牆,扯下蒙臉的黑巾,聽見院內兩隻老虎的歌聲還隱隱傳來,對望了一眼,終於是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楊楊笑罷,欽佩地望着我說道:“嘻!逍遙哥,想不到你還真有一套!”
我謙虛地笑道:“一般般啦!”
“嘻嘻,快看看我們第一次劫富濟貧可就是收穫不小哦。”楊楊笑盈盈地拉開錢袋,向我展示剛纔打劫得來的錢。
我一看裡面一堆白花花的銀元,還雜着不少的銀票,只是搞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兩銀子,不過最少也有個千八百兩,心想這回可是發了,現在有了這麼多銀子,以後不管怎麼樣,我也就不用再那麼落泊了。
“逍遙哥,你拿着。”楊楊一把將銀袋塞給了,看他雖然像個小乞丐,但對這麼多銀兩卻並不在乎。他轉身蹦跳着,跑去對面矮牆後那排涼着的衣服裡順手牽羊,拿回來一件,又笑着對我說道,“逍遙哥,看你衣服好破了,不如換件新的穿吧。”
“嗯,也好!”
我點了點頭,扯去破爛不堪的外衣,走到一旁的井邊,取了一瓢水,洗了洗臉,便將楊楊遞給我的那套新衣服換上。那是一套青布儒衫,穿起來倒是非常寬鬆、舒服,很有休閒裝的味道,只是那儒巾我不知道該怎麼個戴法。
“嘻!逍遙哥,我來幫你弄。”楊楊手腳兒十分麻利,踮着腳尖,很快幫我弄好了頭巾,接着後退兩步,滿意地託着下巴欣賞着我這一般行頭,最後嘖嘖稱讚道:“逍遙哥,你這一身打扮倒是活像個飽讀詩書的秀才郎君。嗯,不過好像還缺點什麼?對了……”
他自言自語地說着,似又想到了什麼,吃吃地笑了笑,便又將手中的摺扇塞給我,然後滿意地笑道,“嘻!再配上這把扇子就更像了。”
他這話倒也沒說錯,我也是個大學生來着,正好古代的秀才、舉人的身份相符,穿上這麼一衣儒衫,自然也就有了那麼股子書生氣質。
我想着不由笑了笑,打開扇子一看,做工十分精巧,扇骨上還淡着一股淡雅的香氣,扇面上是一畫水墨繪畫,只有幾根竹子和一朵蘭花,雖然是簡單的幾筆構成,卻是畫得栩栩如生,旁邊還題了兩行小字,只是寫得甚得潦草,我也不太認得清是什麼字。
細細看着手中的摺扇,我雖不太懂得字畫,但也能瞧出這東西肯定什麼大師的傑作,若不然那些黑虎堂的傢伙也不會要強這東西了,想來也該是很值錢的寶貝了。而楊楊就這麼隨隨便便給了我,完全不當一回事。
我搖了搖扇子,對楊楊笑道:“楊楊,看你一身也是又髒又破的,怎麼不自己也弄件衣服來換上啊?”
“嘻!我就喜歡現在這身打扮。”楊楊調皮地笑道,他說着還又故意用髒手去抹鼻子,旋又笑道,“逍遙哥,跟你在一起真是好玩極了。我們扮過俠盜,接着我看不如來玩風流才子吧,反正你那麼像。”
我收起摺扇,沒好氣地笑道:“你小子就光顧着玩,剛纔還說要出錢那個小姑娘安葬她爹爹,這麼快就忘了嗎?”
“噢!是啊!一時高興,差點就忘了正事了。”楊楊恍然大悟,上前拉着我的手,說道,“嘻!看來逍遙哥你的心腸也不是一般好,嘴巴雖不說,心裡卻是惦記着那可憐的姐姐哩!我們快走吧,人家那個姐姐還等着我們回去哩!”
被楊楊拉着沒走出幾步,我的肚子就是一陣絞痛,不由得眉頭大皺。楊楊見狀,關心地問道:“逍遙哥,你怎麼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說道:“唉!剛纔搶錢的時候,忘了隨便搶兩個包子、饅頭來吃,搞得我到現在我還餓着肚子哩。”
楊楊抿着嘴笑道:“逍遙哥,你別逗了,哪有大俠去劫富濟貧的時候還搶包子吃的,別人知道了人多丟人啊?好了!好了!我們快走吧。”楊楊說罷,又拉着我,離開宅院,往來路走去。
一路上見我拖拖拉拉,東張西望,楊楊便又問道:“逍遙哥,快走啦!你在瞧什麼啊?”
我拍了拍腰間的銀袋,說道:“我記得進城的時候,見到一個賣燒餅的小販,怎麼這麼早就收攤了。”
楊楊嘟起小嘴道:“好啦!逍遙哥,你別老吵餓了,少吃一頓飯有什麼大不了的?人家那個姐姐還等着我們哩。”
我苦笑着說道:“哎!你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你卻不知道一個人從有點餓,到很餓,到非常餓,再到餓得不行了,那其間的滋味……”說句心裡話,我現在最想要的恐怕就是肯德基裡賣的那種特大號的牛肉漢堡包了。
“快走!快走!”
楊楊不理我的抱怨,硬拉着我快步走過長街,回來到剛纔那個少女賣身葬父的地方。在街邊,圍觀的那些人早已走散了。楊楊拉着我正要過去,卻見到那名少女跪在一個富家小姐面前,一臉的感激,連連對其叩頭道謝。
“小姐,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無以爲報,只願這一輩子做牛做馬,來伺候小姐,以償還您的恩情。”
見到這種情況,我已猜到是那個富家小姐已出錢爲那小女買棺葬父了,看來我們是來晚了一步。而楊楊見狀,卻是一臉的不服氣,一古腦跑了過去,嚷着說道:“哼!你是哪兒的小姐,明明是我們先說要幫這位姐姐出錢的,你怎麼這麼不講理,要搶我們的生意。”
跟在後面的我聽了楊楊這番,真有點汗顏,本來這種好事,誰做不都是一樣,瞧他說得卻跟什麼似的,無奈地搖了搖頭,也只得跟着走了上去。
那富家小姐脾氣到是很好,被楊楊這麼呵斥她,微微一笑,並沒有說什麼話,只是伸手將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女給扶了起來,而站在他身後的一位中年男子卻是略帶不悅地說道:“你是哪來的野小子,在我家小姐面前撒野!”
“哼!明明就是你們不講理……”
楊楊仍是一臉地不忿,挺着胸脯還想要與對方爭吵。我上前阻止了她,然後對那富家小姐道歉道:“對不起,我這小兄弟年紀小,不太懂事,言語冒犯了,還請小姐見諒。”
那富家小姐聞聲,回眸打量着我,我留心打量了她一番,她約摸二十多歲,皮色白晰,身段玲瓏,生得秀麗一張瓜子臉,不施粉黛,頭上挽着一個端莊、典雅的雲鬢,再加上她那一身淡雅卻又不失雍容華貴的雪白色的羅衣,百分百就是一位風姿絕代的美人,比起劉陵來也似乎要勝出一籌,尤其是她那雙明眸中,更透着一股成熟、睿智的氣質。在她身邊的那名男子大約四十來歲,身材瘦高,臉容老練、城俯,給人一種精明成穩的感覺。以我的眼光,看上去眼前這兩個絕非是一般人。
那富家小姐打量着我,又見到我手中的摺扇,眼中隱隱散過一絲驚喜之色,接着收回了目光,轉對賣身的少女問明瞭原由之後,纔開口說道:“這位公子言重了,原來你與這位小兄弟也是善心人士,讓小女了很是敬佩。”
“哪裡,哪裡。”我尷尬地笑了笑,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那富家小姐又淡淡一笑,回頭對他身邊的管事說道:“錢叔,麻煩你安排一下,替這位姑娘好生將她爹安葬了,然後再派人送這位姑娘回家吧。”
“大小姐,您真是難得的好人。”賣身的少女又感動地跪了下來,哀求道,“只是我家的房子早已地主討債霸佔去了,小女子已經無家可歸了。小女子只希望小姐您不嫌棄我粗笨,收留下我。我願意爲奴爲婢,終身伺候您。”
那富家小姐聞言,露了一絲憐憫之色,並沒作過多思量,便欣然答道:“姑娘身世如此可憐,若你願意來我們沈家,我就收你做我的侍婢吧。嗯,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子叫小荷。”賣身少女說道,又重重地對那富家小姐叩了個頭,“小荷多謝小姐您收留!”
那富家小姐再次扶起小荷,和善地說道:“小荷,你以後就是我們沈家的人了,不用再行這麼大的禮了。”
這時,楊楊扯着我的衣角,一臉氣鼓鼓地在我耳旁細細道:“你看吧,逍遙哥,人家已經被別人買去了。我們這不白費了力氣去弄銀子。哼!都怪你,也不幫着我說理!”
我心中狂汗,原來這小子不是真心想幫那小荷姑娘,而是爲了要把來買來爲婢,不由白了他一眼,低聲說道:“呵!你自己都是飽一頓餓一頓的,還想買人家小姑娘來當丫環,真不知道你想什麼來着?”
楊楊吐了吐小舌頭,笑道:“嘻嘻!好玩唄!”
我嘆了口氣,真有點對他無語了,見到賣身少女的事情已經了結了,眼下只想拉着他走人,儘快去買東西吃,若是我懷揣着幾千兩銀子餓死街頭,那可真是千古笑談。
“這位公子請留步!”
我一把拉起楊楊,正欲帶着他離開,卻忽然被那富家小姐給叫住了。我停下腳步,只見她落落大方地望着我說道,“小女子姓沈名鳳菲,還未請教公子高姓大名。”
“呵,只是萍水相逢,名字不提也罷。”
我敷衍着說了一句,也沒料到這位漂亮的富家小姐竟會主動來答訕我。雖然她是個美女,但我此時卻是興趣泛泛。因爲“食”字總也是排在“色”字前面的,此時此刻,我最迫切需要解決的是自己肚子裡已經比非洲國家索馬里還要嚴重的饑荒問題。
那沈小姐淡雅地笑了笑,緩緩說道:“唐公子,其實鳳菲與你同是蘇州人士,只可惜一直無緣見面。鳳菲一直很仰慕唐公子你的才華。今日有幸能在此相會,鳳菲心裡着實高興。因此誠意邀請唐公子到我下住的別院一聚。雖然此舉有些唐突,但還望唐公子你不要推辭。”
眼前這沈家小姐一番話還請讓我有如丈二金剛,半點都搞不着頭腦。一旁的楊楊卻是推了一把正在失神的我,低聲竊笑道:“嘻嘻!逍遙哥,看來這個什麼沈小姐,還真把你當成是什麼風流才子嘍。你可是遇上豔福了!”
見到沈小姐誠懇的目光,我細心回味,她把我誤認爲是什麼唐公子,看來多半是因爲我拿在手中的那把扇子,這摺扇是起初在酒樓打架時,楊楊從那胖秀才身上順手牽羊來的,我記得那胖秀才說過這東西是他朋友小唐的。照此來看,準是這個原因了。
想到這個問題,我正想向開口對沈小姐解釋,卻又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叫囂聲:“老大,我們發現那兩個傢伙了。那小子還打傷了我們不少兄弟!”
我心頭一怔,知道麻煩又來了,回頭一看,來得正是那羣黑虎堂的地痞。他們一行三十來人,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領頭的是一個虎背熊腰的惡漢。
“好小子,你哪兒冒出來的鳥人?敢在我們黑虎堂的地面上撒野。今天不把你們給剁了,我徐鏢以後就不在道上混了!”黑虎堂的老大咬牙切齒地衝着我叫罵了一聲,手下的小弟手一個個都在摩拳擦掌了。
黑虎堂的衆人很快將我們幾個給圍住了,街面上的行人頓時也嚇得逃散開了。沈小姐和他的管家見狀,都是微微一怔。見到這麼多的凶神惡霸,小荷亦嚇得臉色泛白,倒是楊楊一點也不覺得害怕,還站出來說着大話道:“哼哼!誰怕你們這些流氓坯子。識相的就快點滾,不然我大哥馬上將你們打得屁滾尿流,滿地找牙!”
我心中叫苦不迭,自己那幾下子功夫雖然不差,但怕也打不過這麼多人,況且我現在這個狀態,早已是餓得手腳發軟、頭腦發暈,想跑怕是也跑不動了,這下子可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危及一刻,想不到沈小姐卻是上前一步,替我出頭了。她雖然外表嫺淑,但對着三十四名惡漢,卻一點也不心怯,以平和地語氣說道:“這位帶頭的大哥,請問唐公子哪裡開罪了你們,你們要這麼興師動衆地來找他麻煩。”
“嘿嘿,徐老大,你瞧這女的長得真是俊啊!咱們全城的妓院裡都找不出這麼個天仙美人兒。”
“是啊!是啊!哈哈哈!”
黑虎堂的那班流氓說了一句話,立刻引發了十來句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特別是那叫徐鏢的老大,一雙色眼直盯着沈小姐。若是他的眼光能脫人衣服的話,此時沈鳳菲身上的衣服怕早已經被脫光了。
“大膽!”沈鳳菲身後的錢管家已站了上去,護着自家小姐,勃然怒道,“你們這幫屑小之輩,膽敢對我們家小姐無禮!還不快向我家小姐道歉!”
“他孃的老傢伙!想找死啊!”黑虎堂的衆人叫罵着,已是揚起手中的刀棒,想要衝上來打人了。
我咬了咬牙,想來大多數的英雄、好漢都是被迫而當的,現在這情況,我就算安然逃走了,也必會連累到沈小姐等人,看來只有硬着頭皮再和這幫地痞流氓大幹一架了。只希望在這大街上將事情鬧大了,到時候衙門裡的官差會出來搭救,想到這裡,不由得暗自握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