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清然,夜沉沉兮。
看着站於身前的涅玉明,衛回的眼中帶着些許的複雜的光。他對他是這般的執意相護,爲何自己卻始終動搖不定?
他的眼轉向了那跨坐於馬背上的洛玉塵。靜靜地,思緒變得清朗了起來。玉!字條上的那個玉字,難道所指並非是涅玉鏤?而是眼前之人——洛玉塵!
難道,他也是組織中人?洛玉塵,世家爲涅朝之忠良。怎麼可能,會加入組織?實難相信。他看着他,同時,卻也發現。他同樣正在打量着他!
“衛護衛。就由洛某送你一程吧。”洛玉塵脣角帶着笑,笑裡透着哭。
“放箭!”一聲令下,只見四周所持之箭,緊弦頓開,箭如驟雨一般急奔而至。
爲何不肯躲閃?衛回的眼裡此時只映着涅玉明那微微張開的雙臂。刖!……
就算是死,也絕不可退卻一步!皇兄曾說過,只有當一個人清楚了他爲何而存活,纔會清楚他是要爲何而面對死亡!
這一刻,如果真的退卻了!那麼,他就不再配稱是涅姓子孫了!只因爲,他相信着!衛回,絕不會是那個刺客!絕不會!
就算是用血來捍衛,他亦無悔!
……
閉起眼,那疼痛卻沒有如期而至。反而……
一個暖暖地懷抱,緊緊地擁住了他!回?!猛然,他睜開了眼。卻正對上衛回那雙隱含着痛楚的眼眸。
“回?”眼中掉落的是淚。他清楚,只因爲那滋味是鹹的。蜇疼了他的心!
衛回輕輕一笑。卻又緊閉了下眼!
回眼看着地上被他所擋落的箭,他身子輕輕晃了下。若沒有受傷,這些箭他大可全部擋回;若是身邊沒有他,這些箭他也大可全部分擋回……
呵!他晃了晃身子,輕輕地笑了。可是,現在的他。卻也只能擋去那所謂的絕大部分了!
涅玉明在他的懷中擡起了眼。看着他脣角的慘白,輕搖着頭。
“回!”那悽然的一聲迴盪在空蕩蕩的樹林之間。
站在一旁的士兵們,看着眼前那身中數箭,仍屹立不倒的衛回,眼中竟也難掩愧疚。在那一瞬間,劍花閃過,數箭落地。那無法擋下的致命的數箭,眼前的男子竟用血肉之軀,硬生生地擋了下來。
洛玉塵坐在馬上,看着那渾身是血的衛回,咬了咬牙!可惡,他知道他在做什麼嗎?
緩緩地,他再次擡起了手。
四周的士兵木然地看着他那擡起的手。而停在手中的弓,卻無論如何都不想再次拉開了!血性!當兵的男人,胸膛裡都激盪着一潮的澎湃!
站於他們眼前,重傷卻不肯倒下的這個男人,叫個爺們兒!以死相護,不論他是不是叛逆,這樣的行爲,都讓他們心生敬意。
“你們想違令不成?”坐於馬上的洛玉塵,低瞄着眼,看着手中緊握着弓,卻遲遲不肯拉開的士兵們。
“拉弓!”一聲暴喝!他怒睜着雙目,看着一個個面露難色的士兵們。
可惡!他用力拉了下馬繮繩,馬被帶得仰頸嘶叫。前蹄微微揚起!
吱啷一聲響!
月夜下,不難看出映在他手中的,仍是精工所制,削鐵如泥的寶劍!
“違令者,斬!”說罷手中寶劍高高舉起。
涅玉明睜着已溼的眼,看着那舉於半空中的寶劍,輕聳了下肩,笑了!
如果衛回真的就這樣的去了,那麼,他纔是罪魁禍首!
回,不要死,不要死!
手環住了他的腰,閉起了眼。若要死,請讓我陪着你。
……
“洛將軍!那人真的是玉明宮主啊!”一個士兵丟下了弓,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還請洛將軍收回將令!”說罷一抱拳。眼肯求地看向了高高在上的洛玉塵。
“還請洛將軍收回將令!”一旁的衆士兵們也一同請命着。
洛玉塵看着漸漸有些混亂的場面,一雙冷眸眯了起來。
“大膽!這裡誰是將誰是兵?竟然公然相助叛逆,好大的膽子!”說罷,一擡手,舉於半空中的寶劍,陡然落下。
那跪地請命的將士,就這樣睜着眼,看着自己的頭滾落到了地上。血濺溼了眼,雖然溫熱卻帶着點點的腥!
涅玉明將臉埋在衛回的懷裡,感覺着他越漸冰冷的身子。
“回,我與你死在一起,可好?”涅玉明側了下臉,貼近了他的胸膛。
“嗯。”衛回用那已漸失知覺的手,攬着他懷中的人兒。此生無法再相守,但求有緣來世,你我相遇,非此景!
四周沉浸着死亡的味道,士兵們看着那已濺紅了的土地,相顧無言。
在這兒裡,他的話就是王令!在這兒裡,他就是活生生的閻羅王!
“還有誰,也想像他一般模樣?”位於洛玉塵不遠處的李分仁聞嗅了嗅鼻子,嚥了下口水。
“拉弓!”他像模像樣的揚了下手。洛玉塵在一旁冷眼看着,卻不再言語。
士兵們無奈,只得再次架起了弓。瞄準着那兩個身影,拉緊了弓弦!
……
“還不動手嗎?”一雙清透淡然的眸,此時卻已攏起了寒霜。
“動手?呵!可以啊。”那陰冷的風吹撫了他一縷的長髮。映在那陰雲漸去的月上,顯得詭異萬分。
“開弓!”李分仁在馬上昂着頭,尖聲喊了一聲。卻險些嚇落了一個跟頭兒!
這是……
砰然間,四周竟如白晝般通亮無比!李分仁眯了下眼,卻又緩緩地張開了。這是……
噗通一聲,他竟由馬上跌落了下來!
洛玉塵帶馬一看,卻也驚在了原地!來人非凡人!正是——涅王親駕!
四周士兵紛紛丟下了彎弓,跪在了地上。
“涅王萬福!”一聲聲地高呼,竟夾雜着絲絲的歡喜。
“呵。”涅玉鏤輕啓脣角,微微冷笑了一聲。真是好大膽子的洛玉塵啊!
竟然敢眼睜睜地說着瞎話!
“洛玉塵!你好大的膽子!”涅玉鏤鳳眸一睜,寒光映眼。
馬背上的洛玉塵竟像是被施了咒一般的,仍坐於馬上一動未動。
“見了朕,竟敢如此無禮!你當真想要反了不成!”涅玉鏤手一揚,身後近百張彎弓齊對着那馬背上的洛玉塵。
洛玉塵這才明白過來,此人當真是涅王!而並非是……
“拿下!”涅玉鏤那低沉的命令聲,猶如一道催死的令牌。洛玉塵突執起刀身,欲橫刀自刎。卻突然手腕一麻,跌下馬來!
“呵,想死?”涅玉鏤脣角逸着笑,輕搖了下頭。
“朕,怎麼捨得你死得如此容易呢?”說罷,擺了下手。
洛玉塵捂着手腕,怒視着站在涅玉鏤身旁的逸非凡。然而,卻僅看到了他眼中的那抹淡然無感。就像是在說,他真的很該死,只不過,這樣的死太過於便宜了!
洛玉塵被涅玉鏤身邊的那五個親衛給牢牢的捆住了,猛拉捆繩,他不服地瞪着眼前一臉輕笑的涅玉鏤。
“必亡!涅王朝必亡啊!”說罷,口吐鮮血。倒在了地上。
站於一旁的親衛翻了下洛玉塵的眼睛,口舌。向前一步,叩於地。
“稟王!此人已服毒自盡!”
涅玉鏤看着那具已沒了氣息的屍身,輕撩了下眉。死得還真是快!
“擡回去!”涅玉鏤閉了下眼,再睜開之際,就見地上還倦着一個打着哆嗦的身影。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李分仁。
“呵!”涅玉鏤看着那張因驚恐而扭曲了的臉,脣角勾起了滿意的笑來。
“一同押下去!”
“是!”
五人上前捆住了已站不起身來的李分仁。
“王饒命啊!王饒命啊!”李分仁哭天搶地的喊着,卻只能任自己被越拖越遠,直到眼中看到的只有——死亡!
“皇兄……”那一聲低低的嗓音,透過了衆多人,直傳到了涅玉鏤的耳朵裡。那是刖!無論何時,他都辨別得出的聲音!
“救救他,救救衛回!”涅玉明抱着衛回漸漸發冷的身子,跌坐在了地上。
涅玉鏤看着渾身是血的衛回,輕嘆了一聲。
一個情字,又有誰人能訴得清呢?
回眼看了下逸非凡,搖了下頭。
“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