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坐在龍椅上的軒轅弘心中所想軒轅熙是完全不知道,他如今坐在下面,臉上帶着悠閒的笑容,聽着這一個個自認爲高人一等的大齊棟樑們將朝堂變成菜市場一般,吵鬧不休,雖然言辭優雅卻無比犀利,孃親說得果然沒錯,只是忍心吶,大抵都是如此,逃不過功名利祿四個字,瞧瞧這些滿腹經綸的文武大臣,跟集市上討價還價你來我往的漢子本質上並沒有什麼區別。

這個時候,兩方人馬已經吵鬧許久,軒轅璃三位皇子還有當事人的父親柳笑凡與軒轅熙一樣,並沒有參與進去。

“不可否認,柳侍郎才華橫溢,可這德行實在是太差!”

“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誰沒有年少風流的時候。”

“就是,我看那司月纔是不知羞恥,三從四德全然沒有,老夫都羞於說出這女人的名字。”

“勾搭有夫之婦,柳侍郎的風流也未免太過獨特。”

吵來吵去,目的就只有一個,狠狠地往對方身上潑髒水,“父皇,”就在這個時候,軒轅熙站起身來,“懇請父皇撤去柳無岸之官職,由丞相大人帶回家好好教養其德行,等到什麼時候德行合格,方能入士。”

柳笑凡沒說話,幫着軒轅熙的幾位大臣也沉默不語,但另一方到底還有忍耐不住的,“太子殿下,這事並不是柳侍郎一個人知錯。”

軒轅熙直接打斷對方的話,“司月之後一介婦人,她如何並不影響到整個大齊,可柳無岸卻是父皇欽點的狀元,如今的大齊兵部侍郎,我並不認爲兩者能夠相提並論。”

軒轅熙的話說完後,軒轅弘並沒有給其他人機會,“柳相,就依太子所言,無岸那孩子確實是應該好好管教一下,行事別再如此的荒唐。”

柳笑凡笑着站出來,“多謝皇上。”

朝堂上關於流言的爭鬥在因軒轅弘的一句話而落下帷幕,不過,京城的謠言卻是越演越烈,因爲柳無岸和司月並沒有因此而收斂,行事反而更加的高調,那是一副恨不得整個大齊都知道他們是真心相愛一般。

京城外的劉家莊,坐在田埂上休息的楊天河,聽着身邊的姑娘嘰嘰喳喳地說着司月和柳無岸的事情,心裡難受得跟壓着塊大石頭一般,眼裡一片茫然,他想反駁,打心裡認爲司月並不像謠言所說的那麼不堪,可他曾經有幾次偷偷地去京城,遠遠地看見司月和柳公子站在一起,郎才女貌,是那樣的登對,再想想自己,難過的同時越發的苦澀起來。

“楊大哥,快些回去吧,我瞧着這天色好像要下雨了。”楊天河身邊的姑娘對於楊天河的沉悶一點也不在意,而是看着烏雲滾滾的天空,開口說道。

是啊,就是明天了,他該走了,楊天河站起身來,就往村子裡去,他並沒有什麼東西,只是準備了一天的乾糧,對着收留他的劉大爺說,他有點事情要去辦,等辦完了事情就回來。

劉大爺笑呵呵地給了他一般傘,讓他早去早回。

諸葛府,聽着黑衣衛的回報,陰毒心裡更是不平了,好可憐的楊天河,竟然在山裡找了個山洞,準備在那裡等死,可司月那女人倒是逍遙快活得很,“就明天了,你打算怎麼做?”

“什麼也不做。”諸葛清凌開口說道:“你也不要做多餘的事情,他有妻兒,若是第一次都熬不過去的話,死了就死了吧。”

“你真冷血!”陰毒惡狠狠地指着諸葛清凌,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

諸葛清凌擡頭,看着陰毒,不帶人氣的眼神掃過陰毒,快速地閃過一絲嘲諷,但就這麼一絲,就足以讓陰毒很是不自在,“哼,管我什麼事。”說完,氣沖沖地離開了。

諸葛清凌沉默了許久,才說道:“好好看着楊天河,別讓他死了。”

“是,老爺。”管家恭敬地說道。

這一夜,轟隆轟隆地打了一夜的乾雷,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嘩啦一下,傾盆大雨如瓢潑一般,待在山洞裡的楊天河冷得發抖,預料中的疼痛還沒到來,楊天河吃了幾口乾糧,心想可能是時辰還沒有到。

而諸葛府,在第一聲雷響起的時候,司月就去了楊興寶的房間,看着那孩子果然睜着大眼睛,裡面全是驚恐。

等靠着司月的時候,有些慌亂的心才安靜下來,“孃親,你說爹和哥哥現在在做什麼?”醒了之後的他就再也睡不着,開口問道。

“睡覺吧。”司月想了想回答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外面的陣陣雷鳴,心裡總帶着煩躁和不安。

“太子爺?”太子宮內,守夜的擡眼一見軒轅熙走出來,連忙磕頭行禮,臉上和眼裡的疑惑卻沒有褪去,太子爺自從回來之後,便不再像以前那樣,夜夜都睡不安穩,每個晚上睡得都很沉,只今晚。

軒轅熙卻沒有理會,皮了衣服就往外走,眉頭皺得死緊,心裡的那股不安是越發的強烈了。

離着京城千里之外的安縣縣衙,卻是安靜得令人恐懼,蔡博文被驚醒的時候,血腥的味道已經瀰漫,第一時間拿起掛在牆上的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鮮血的味道越發的濃烈,蔡博文心裡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那種死亡逼近的感覺讓他第一時間就做出了選擇,暗自吩咐一個武功不錯的侍衛,“你從後門出去,去楊家村找司文,讓他帶着那三個孩子去京城。”

“大人,那你呢?”侍衛一愣,開口問道。

“我今天估計是走不了了,你快些去。”蔡博文笑着說道,他是這縣衙的主子,他們的目標定然是他,他若是走了,他擔心這些人會拿縣城的平民開刀,再說,他也不認爲這些人會給他逃脫的機會。

蔡博文左想右想,都沒想出自己這個安縣縣令有什麼值得對方大費周章的,唯一稱得上機密的事情便是那三個孩子脖子上的佛珠,想到這裡,蔡博文的心一沉,厲聲說道:“快去,讓司文帶着三個孩子去京城。”

“是,大人。”蔡博文平日裡的面孔就挺讓人害怕的,如今更是一臉的凌厲,那侍衛兩腿一哆嗦,下意識地說完,呡了呡嘴脣,一狠心,轉身就往後門而去,然而,一打開後門,侍衛的眼睛猛然睜大,只感覺脖子一涼,有些不可置信地擡手,溼熱的觸感,放在眼前,紅得刺眼。

縣衙內,蔡博文護着李氏和妻子,看着越發畢竟的一羣人,他後面左邊的李氏突然心一寒,明明是夏季,渾身卻像是被寒冰所包圍,冷得牙齒都打顫,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站在前面蒙着面的男人,“是你!爲什麼?”她真的想不明白。

蔡博文回頭,看着臉色慘白得像是隨時都會倒下的李氏,“姐姐?”回頭,再看着那人,沒肉皺得死緊。

領頭的男人眼裡閃過一絲複雜,若仔細看的話,還能察覺出幾分痛苦來,不過,即便是如此,揮手的動作依舊乾淨利落,拔劍上前,對着蔡博文的招式更是沒有留情,招招致命。

蔡博文的功夫很是不錯,只是,他到底是文官,再加上要護着妻子和姐姐,難免會手忙腳亂,顧左不顧右,幾招下來,已然手上,不過,在過招之後,心裡頭的震驚並不比李氏少,差一點就握不住劍了,因此,當對方那把利劍穿胸而過,手中寶劍哐當落地之時,除了疼痛和飛濺的鮮血,“爲什麼?”

倒地後的蔡博文低聲問道。

“弟弟,”蔡博文的妻子已死,李氏卻僅僅是頭髮有些凌亂,衣裳卻是完好,身上一絲傷口都沒有,雙手捂着蔡博文的傷口,眼淚啪啪地往下掉,只是此時的蔡博文雖未端起,卻已經發不出聲音。

李氏擡頭,看着面前的黑衣人,眼裡是帶着決然地恨意,他們李家唯一的血脈,即使是用了瞞天過海之法,終究沒能保住,想着前幾日弟妹才診出有了身子,在想想現如今,恨意越發的濃烈,她如今還有何面目如見李家的列祖列宗。

李氏知道對方爲何不願意殺她,臉上帶着冷冷的嘲笑,這般的恥辱,她如何還能苟活下去,動作迅速地撿起蔡博文掉在地上的長劍,以極快的速度朝脖子抹去。

李氏的速度再快,以對方的功夫要阻止卻是極容易的,然而那雙帶着滔天恨意的雙眸讓黑衣人有片刻的愣神,僅僅是這眨眼的功夫,便足以讓一個意向尋死的女人得償所願。

李氏倒下的時候,再沒有看那男人一眼,而是倒在蔡博文旁邊,鮮血混着眼淚,閉上了眼睛。

蔡博文也沒有看黑衣人,要死了呢,他爲何要那麼做?蔡博文已經不想知曉,不過,他還是有些慶幸的,偷來的這些年性命,回想起來是沒有白活,更何況那些人並不是針對天命珠而來,幸好。

一羣黑衣人來得快去得也快,縣城裡的人被縣衙熊熊的大火驚醒,然而,要救火卻是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眼壓燒成灰燼,裡面沒一個人活着。

京城內,王雪君猛然地睜開眼睛,坐起身子,驚醒了睡在他身邊的婦人,透過外面混合着雷鳴的閃電,就瞧見王雪君臉色慘白,額頭上冷汗連連,不斷地喘着粗氣,慌忙拿起一旁的手絹,給他擦汗,“夫君,莫不是被這雷聲嚇到了?”

王雪君搖頭,整耳欲聾的雷聲此時還比不上他一顆心怦怦直跳的聲音,那噩夢實在是太可怕了,就是現在已經清醒過來還心有餘悸。

第二天,司文聽了這消息,傷心難過的同時,可不認爲他們家大人是被燒死的,一個活人都沒有,怎麼可能,司文的想法和蔡博文一樣,以爲對方是衝着天命珠而來,忍着傷心難過,收拾了東西,帶着三個孩子就往京城而去。

已經四歲的無風是挺開心的,想着過不了幾個月就可以見到爹和孃親了,卻不知,在他們急匆匆地離開安縣的時候,就已經被釘上,這一路的艱險和苦難等着他們。

這一日,京城的大雨下個不停,司月自然沒有出門,待在家裡,卻更加的心浮氣躁,別說賬本看不進去,就是繡花也讓她靜不下心來。

王府內,王雪君和楊興寶師徒兩人眼底都帶着青色,“師傅,你昨夜也沒睡好嗎?”

王雪君點頭,看了眼楊興寶,笑着問道:“你也做噩夢了?”

楊興寶搖頭,“想爹還有哥哥了。”

王雪君不知道該怎麼回這話了,楊天河和司月之間的事情他是不瞭解,可一想到楊西西是太子,就不由得再一次唏噓,人生真是奇妙,以救下太子和守關將軍的功勞看來,天命珠並沒有選錯人。

楊天河看着洞外的雨簾,緊緊地將身體縮成一團,果然不出他所料,午時一過,隱隱的疼痛感便襲來,先前他還承受得住,不過,此時卻已經冷汗連連,西西師傅真是半點也沒有誇張,這樣全身的骨頭像是被釘子不斷釘着的疼痛,渾身上下的皮毛都像是要脫離身體一般的撕裂,還有來自五臟六腑越來越劇烈的絞痛,痛得在地上打滾了好一陣子,如今連滾動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毒藥實在是太毒了,剛纔是全身都痛,但到底腦子還是好的,如今倒好,腦袋裡好像有把鋤頭一般,不斷地再挖着他的腦袋,疼得他恨不得那腦袋撞地,直接一死,一了百了。

想到死,楊天河的眼神都有些渙散,可想着妻兒,他又不甘心就這麼死了,他還想再見見司月,見見小寶,還有西西,哪怕只是遠遠的看着,他也覺得心滿意足,可他若真是這般的一頭碰死了,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這麼一想,他又捨不得死了,於是,眼睛愣愣地看着雨簾,彷彿能夠透過這雨幕看到之前他們一家四口開心快樂的日子,越來越決裂的疼痛倒是沒有那麼承受不住了,至少再疼,他也沒有生出一死百了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