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恆微紅的臉上漸漸泛起笑,“玥玥沒想過給孩子起什麼名字嗎?”
秦玥低頭看看懷裡吃的起勁兒的小包子,蹙了蹙眉,悄聲道:“想過啊!不過我想的都是單字的名,咱們家都是單字的了,要不要給孩子起兩個字的名兒啊?”
“單字雙字都可以。娘子不妨說說看。”
秦玥望天想想,捋了下思路才道:“周詡,周澤,周瑾……沒了。”
周恆垂下眼簾,將一排黑密的睫毛落下,一會兒就笑了下。
“娘子想給孩子起個雙字名字,不如就將你想出的名字合起來,叫瑾澤可好?”
“這個名字好!”秦玥歡笑着捏捏小寶寶的臉兒。
頭一回喝奶就被人打擾了兩次,小瑾澤生氣的用米分嫩的牙牀磨了一下嘴裡的柔軟,張嘴就是哭,嘴角一線的乳汁往下流。
“你這小鬼頭……”秦玥忙捏了一角棉布拭去了流進他頸窩的奶水,動作輕柔的緊,一點不敢大意。
“不想吃就不讓你吃了啊!”
“娘子,明明是你一直打擾他的……”
秦玥給小瑾澤擦好了脖子和小嘴,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周恆立馬就將他接了過去。軟綿綿的小被子裡,小瑾澤還在委屈十足的抽搭,秀氣的小鼻子皺皺的。
周恆只覺一陣心疼,一邊輕輕搖晃着一邊低聲哄着。被中的小腦袋突然就掀開了眼皮,直直望着湊近自己的周恆,一雙眼睛像是浸在水中的珠玉,漂亮的晶晶亮。
周恆像被定住了一樣,怔怔被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生怕自己一動他再找不到自己。
小瑾澤砸砸小嘴兒,周恆馬上就聞到一股甜甜的奶香味兒,僵住的嘴角半哭半笑的咧了起來。“睜,睜眼了!玥玥,他睜眼了!”
周恆將小瑾澤放低,湊到秦玥跟前,悄聲低語:“你看,他睜開眼了!”
兩人圍着襁褓裡的嬰兒,大眼瞪小眼。
初生嬰兒眼珠還不會動,就直瞪瞪瞧着頭頂周恆的位置,張着米分嘟嘟的小嘴啊哦了一下,嬌軟的讓兩人都綿柔起來。
孩子一出生就讓石青到鎮上送信兒了,王志梅和秦樹立滿心歡喜的墊了一大堆東西趕到周家村,抱着大外孫一個勁兒的看。
兩人一個說像周恆,一個說跟秦玥小時候一個樣兒,但依秦玥看,這麼個紅猴子一樣的小娃娃,皮兒還是皺巴的,能看出來點啥!
王志梅本想留下照顧秦玥幾天,但家中還有身孕的兒媳婦,秦玥直接將爹孃趕走了。家裡這麼多人,伺候她一個人,足夠了!
老兩口走的時候給外孫留下一對銀鐲子,細細雕着小花,被磨的光滑鋥亮,不會傷到孩子嬌嫩的肉肉。
小瑾澤前幾天,幾乎都是在吃奶和睡覺中度過的。
到他九天的時候,林秀英和芝娘來探望秦玥,一人給送來一籃子雞蛋。小包子卻一點面子都不給,嘟着冒泡泡的小嘴睡的賊甜。平時秦玥一撓他他就氣醒了,那天卻出奇的瞌睡,被撓癢癢了,也只是不安地皺皺小鼻子,沒有睜眼。兩人笑笑也就罷了,說小子睡得好是在長身子,到滿月的時候肯定比現在更白嫩。
過了前十日,小瑾澤似乎又活動開了。單獨在秦玥周恆身邊的時候,小包子淘氣的很,舉到頭頂的藕節兒胳膊從沒老實過,一會兒就將小被子抓撓開。
瑾澤包子還總是在秦玥吃飯的時候拉臭臭。好幾次了,秦玥纔剛吃了兩口,他就哇哇哭起來,一抽一抽的,好像沒給自己吃的很委屈,還將小被子踢得一鼓一鼓的,不住往上頂着小山包。秦玥無奈放下碗,一掀他的尿布,果然,奇臭無比,亮黃亮黃的……
這時總是周恆拿來新尿布給他換,還要一邊安慰着秦玥,讓她不要生氣,趕緊吃飯。然後就在炭火跟前將雙手烤的熱乎乎的,用寬闊的背脊擋住秦玥無奈噴火的視線,將眼睛瞪一瞪往澤包子面前搖晃幾下,惹得他發出一連串咕咕唧唧的叫聲。
周恆輕柔一笑,捏着小瑾澤的小短腿半提着,將他圓圓嫩嫩的小屁股來回擦了好幾遍,直到乾乾爽爽的了,澤包子纔將不斷使着勁兒跟周恆作對的腿停了下來。
“瑾澤還是蠻愛乾淨的呢!”
周恆將乾淨的尿布兩頭一折,塞進兒子的開檔棉褲裡,就算幹着髒活累活兒,心裡也是脹滿滿的充實愉悅。
每次都故意挑那個時候拉臭臭,秦玥輕哼一聲,對着周恆彎下與澤包子玩鬧的背脊翻白眼兒。
“乾淨還在他娘吃飯的時候便便?明顯是個愛自己不愛孃的!”
澤包子不知聽沒聽懂秦玥的話,反正是接連着就很自得其樂的尖叫幾聲,亮閃閃的口水不斷往下滴。
周恆笑着擡手抹掉他的口水,低低湊近他的小鼻子拱了拱,“乖兒子,你孃親生氣了,可不能再惹孃親生氣了……以後咱們早一刻方便可好?”
小孩兒將兩胳膊愉快地揮舞着,又啊呀叫了一陣,小嘴一張一合,像在喝空氣……
“玥玥,瑾澤是不是餓了?他一直張嘴呢。”
周恆揪揪秦玥的衣服,輕聲問。
秦玥淡淡瞟來一眼,瞧見澤包子揮着胳膊打在周恆耳朵上,忿忿道:“怎麼會餓?吃飯前剛給他餵了溫開水。”
“那也是水啊,剛纔他不是也尿了?是不是肚子裡沒食了?”
“是嗎?”周恆捏住澤包子的胳膊,笑着擱在嘴上親了一下。
秦玥放下碗,探過身來,將澤包子的小棉襖拉開一點,伸進去手摸摸他的小肚子。
圓鼓鼓的,滑嫩嫩的。
被摸到癢癢了,他又翹起小腳丫亂晃着,小嘴圈圓咕嘟咕嘟吐出一連串泡泡,還哦哦的支吾。
“不餓,你自己摸摸,小肚子比我的還鼓呢!”秦玥小心翼翼的將小棉襖重新系好,摸摸四周,覺得不透風了,才點了點澤包子的臉,“臭小子,你就騙騙你爹吧!娘要吃飯了,吃飽了有力氣了再來抱你!”
周恆低低笑着,輕着動作將秦玥推回到桌前,“玥玥先吃飯,我來抱瑾澤。”
“唔,我馬上就吃完!你一會兒去書房吧!”
“好,我等着你。”
二十天的時候,恰好是晴好天氣,按秦玥的話說,已經有十幾攝氏度了。家裡人都說她還沒出月子,不如廁的時候不讓下地,所以小瑾澤就被周雨抱着,帶到太陽底下曬曬自然光。
澤包子細皮嫩肉的小臉已經不再皺巴,只微微透着一點紅,白潤潤的。但眼睛還是接受不到其他景象的移動,睜着只是睜着,不會看東西。
第一次從房間裡出來,許是感覺到光線更亮,空氣更好了,沒等周雨將他腦袋上的小包被掀開的時候,他就自個兒仰着頭往上頂。頂啊頂,那小被角不住的動着,但因爲被角比他的腦袋大的多,是以他頂了很多次,直到哼哼唧唧開始生氣了,都沒有將被角頂開。
周雨哈哈一笑,在紫葉擱好的椅子上一坐,麻利的將小被角一掀。結果就看見澤包子扁着嘴,皺着眉,一幅即將爆發出嘹亮哭聲的憋屈樣兒。
“喔——”周雨忽地將臉往澤包子眼前蹭,“怎麼了?瑾澤這麼想看太陽呀!”
澤包子眼前豁然開朗,偌大一塊亮堂堂的東西蓋在很高很高的地方,還有一個白亮亮的球,一切都是他沒見過的。
“瑾澤啊,你看!”
周雨指着藍盈盈的天,“那是天空,離我們很遠很遠。那是樹,到春天就成綠色的了。那是兔子,咱們家的兔子總是長到肥嘟嘟的才吃。那個那個,那是瑾澤的小叔叔養的鹿寶兒……”
“還有!”周雨最後指着自己,將一雙杏眸睜的亮晶晶,“我,我是你姑姑,唯一的姑姑!以後要好好的喊我姑姑,姑姑會喊嗎?”周雨撅着嘴發聲,“姑——姑!”
澤包子一點都沒搭理周雨的意思,腦袋在一旁歪着,還仰着脖子往上看,小嘴在陽光下閃着口水潤澤的光,拉了長音不住的“哦——哦——”。
周雨皺眉,抱着他輕晃晃,“瑾澤,在聽姑姑說話嗎?小寶貝兒?你在看什麼呢?”
周雨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屋頂,但順着他的視線,應該就是屋頂無疑了。將澤包子往懷裡攬緊了,周雨仰頭,頂着明燦的太陽往上看。
秋闈,阿正和連程,正蹲坐一排,一個個興趣十足的盯着自己手裡的小娃娃呢……
周雨瞬間覺得自己有點,做事反而撈不到好處的感覺。扁着嘴將瑾澤移到眼前,輕輕的將他的小腦袋扶正,正好對着自己的臉。
“瑾澤啊,姑姑纔是抱你出來玩兒的,你怎麼不對姑姑笑笑,淨看蹲在屋頂冒充烏鴉的人呢?”
“姐,我們纔不是烏鴉呢!”
阿正忽的起身,地上頓時多了一條影子,正好落在周雨腳邊。
“你當然不是烏鴉!我也沒說你是烏鴉啊!”周雨將腳尖一挪,使勁在地上一碾……
“恩!”秋闈點頭,一抹影子也跟着晃了晃,“姑姑說咱們是在冒充烏鴉!冒充,就,不是真的烏鴉!”
阿正:“……”
周雨嘿嘿一笑,再看澤包子。小傢伙哼唧着點着腦袋,竟然也將嘴角緩緩的,輕輕的,翹起一點弧度,轉眼即逝。
但周雨確定自己看清楚了,那一眨眼就消失的一點弧度,是笑!
“阿正,瑾澤對我笑呢!”
周雨朝屋頂喊一聲,抱起瑾澤就往屋裡跑。
“大哥,嫂子,瑾澤會笑了!他對我笑呢!”
周瑾澤的滿月酒,讓周家村有了史無前例的熱鬧。
而秦玥,也終於在前一天中午,將夠炒一鍋菜的頭油,和渾身癢癢的皮膚給洗乾淨了。也在三十天的時候實實在在抱着澤包子走到院子裡。
這天小包子只穿了厚實的連體衣褲,帶着遮風保暖的兔毛帽子,被秦玥抱着,在客人中間慢慢的走了一圈。
從沒見過這麼多的人,可忙壞了他剛剛開始轉圈的眼珠子,一會兒就轉了一圈,將桌子旁邊穿着花花綠綠衣服的男男女女瞅一遍。要不是棉襖太厚太沉,他肯定要將胳膊揮舞個幾百遍兒,將桌子上的人指一圈才罷休。
就這,被裹的嚴嚴實實的小人還在秦玥懷裡不住的晃盪,小腦瓜扭來扭去,將帽子後面縫着的小辮子甩到秦玥臉上好幾回……
澤包子纔不管那麼多,只管張圓了小嘴兒,嗯嗯啊啊的叫喚。要不然就忽的一下往秦玥脖子裡栽,嗚嗚哇哇擰磨上一會兒,將秦玥的衣領吮個透溼纔將小圓嘴兒咧開,極高興的模樣。
秦玥笑眯眯的任他咬磨着自己的衣領,任他像個小陀螺一樣晃盪。滿月了嘛,這麼多人,怎麼不得給兒子一點面子?明兒再跟他算賬也來得及!
周恆若是知道她心裡的想法,定會在第一時間將兒子接過來。
但在秦玥走了三桌的時候,周恆就已經將澤包子抱來了。時間長了秦玥也會累的,剛出月子,可不能累着娘子。
神奇的是,澤包子在被周恆接過去之後,就安靜的趴在他肩上,乖巧的很。見到伸出胳膊想抱他的人,還害羞的抿嘴一笑,使勁兒往周恆懷裡鑽。
“這臭小子,怎麼就不跟我親?”
秦玥靠在周恆身旁,看着像泥鰍一樣埋頭鑽弄,都快把帽子拱掉的周瑾澤,撇着嘴,酸氣十足的嘟囔了一句。
周恆一手抱着瑾澤,一手將秦玥往懷裡摟緊了,溫柔笑着,“我看瑾澤纔是跟你最親。在你跟前活潑的像只猴子,到了我這兒就安靜下來,明顯是在跟我見外……”
“是嗎?”
秦玥眨眨眼,看向已經安靜下來望着自己的兒子,向他伸出手,澤包子嘎唧一笑,一個猛子就俯下身來,想叼住那細白的手。
周恆笑着,“你看!”
秦玥咧嘴笑,托住澤包子的肉下巴將他捧回周恆的肩膀。
“乖兒子,多安靜些時候,玩兒的時間長了一會兒該餓了。今天客人走之前,我可是不會給你奶喝的!”
剛剛還乖巧的澤包子瞬間將小嘴撇下了,嗓子裡恩恩恩的哼唧,還將手臂往前抻着……
周恆覺得,他抻着的方向,就是秦玥飽滿的前胸……
“好了好了!”秦玥似也注意到了,擡手虛晃着擋住前胸,臉頰微紅,嘟着嘴看澤包子,“餓了就吃,不虐待你!”
周恆也朝秦玥笑笑,將小瑾澤的身子往後扒拉了一下,他竟然順着周恆的力道自然的歪在他肩上,嗷嗚一口吮上了周恆的衣領子……
“別別別,乖寶貝兒,衣服髒髒,別再咬了啊,咱們回家吃奶去!”
秦玥捏着小瑾澤的嘴兒將他拽出來,小娃探頭,似瞪了秦玥一眼,一下就恢復了乖乖寶的模樣,安靜搭在周恆肩上,瞅着秦玥,再沒有別的多餘動作。
臭小子,淨跟我使小性子!
當吃酒的人快散完的時候,村口又來了一輛炫亮招眼的馬車。
阿正瞧見那車子,嘴一咧,拽拽秋闈的衣服。
“大侄子,想不想看看你最美的張大爺?”
秋闈眼瞬時睜圓,白淨的臉上一片驚訝,“比我還美嗎?”
“……恩,比你還美!”
“哇,那肯定要看看……”
秋闈輕咬了下細長的手指,看的阿正脖子一動,嚥了口欣賞美的口水。
“可是,不是說爹是咱們家最大的嗎?我怎麼會有大爺?”
“哎呀,禮節上的大爺,懂嗎?”
“哦!那美大爺在哪兒呢?”
阿正一指那輛緩緩而來的車子,“那兒!那裡面就是,你去接接他,他好久沒來了,肯定不認識你……你,就說是大哥的大兒子就成!”
“哦!”
阿正眼前一陣風晃,秋闈已經坐到那馬車上了……
後來,就是張文義目瞪口呆,絞盡腦汁都想不明白,這人真的是周恆家剛辦滿月酒的,不會說話,不會走路,連牙都肯定長不全的,大兒子?!
直到見了周恆抱着的小包子,才知道自己被騙了……
湊近了瞧,那小包子還是挺像他們夫妻倆的,清清秀秀,白白嫩嫩,可愛的緊。
張文義招招手,柏西將賀禮送上。
“趕的時間恰巧了,我還擔心到了你們村,孩子都會爬了呢……還好還好!”張文義笑眯眯抱拳,朝夫妻倆淺淺躬身,算是道喜。
周恆直襬手,“張兄客氣了!京城相距遙遠,張兄能來,已是周恆的榮幸了。”
兩人拉着花腔拉扯了不少時間。眼看着小瑾澤張着嘴直打哈欠,秦玥直接將他抱進屋裡睡了。
張文義看着比以前多了幾分韻味的秦玥娉婷嫋嫋的走了,想着大哥真是鬼迷心竅了,也不是太美的女子,怎麼就被勾去了魂,還讓自己過來參加人家兒子的滿月酒,而且人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心思!
淡淡回眸,張文義又看周恆。男子溫潤如玉,年紀輕輕已是一城解元,比着官宦世家正度教習的弟子,都有過之無不及。
“三月春闈,周恆你,也該啓程去京城了吧?”
“恩。”周恆點頭,“就等着瑾澤滿月酒過去,收拾了東西,我就啓程了。”
張文義淡淡笑着,一雙桃花眼勾人邪魅,“我可與你同程。早一個月,京城大大小小的客棧都是滿的,你掛念孩子,走的晚,到了地兒定是要睡在馬車裡的。”
周恆微愣,倒是忘記了張文義是做什麼的了……
與他在一起該是能直接住到他手底下的客棧,他也是不介意在張文義的店裡暫居的。
本來之前已與楊潛他們商議好,幾人同行的。但孩子一出生,直接將周恆的心給切下一半,釘在家裡了。是以,楊潛他們七日前就已經走了,而周恆,生生拖到瑾澤滿月這天。
“那就多謝了!”周恆道。
張文義朝他一笑:“客氣客氣,咱倆誰跟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