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文嫺按在被子裡躺了一天,已經好了許多,第二天下午終於還是憋不住,慢慢地走到小閣中去泡茶,泡茶已經成了我的習慣,一天不泡茶就渾身不舒服。剛喝了第一泡,就見子墨跑了過來,叫道:“老闆,杜爺來了!”
我笑了笑,道:“請他過來吧。”
子墨連忙跑了出去,不一會就見一個藍色的影子大步走了進來,今天他倒是什麼人也沒帶,心中暗疑。
杜廣飛徑直走到我跟前,仔細地打量我,笑道:“看馮老闆的氣色,應該沒什麼大礙了。這兩天在下一直心中不安,幾次想來探望,都被你的人擋了回去,唉,真是失禮了。”
我微微一愣,難怪我醒了一直沒見着他,文馨也太小心了些。當下笑道:“難爲杜爺了。文馨姐姐待我如親妹妹一般,也難怪她緊張了。真是失禮了,杜爺請坐。”
杜廣飛在我身旁坐了,拿出一個錦盒來,淡淡道:“此物是我南通商號所有,也不算什麼稀罕的東西,馮老闆爲了杜某,差點舍了性命,杜某實在是過意不去。這個……就算是謝禮吧。希望馮老闆笑納。”
說着他打開了錦盒,我一看,竟然是一根已經成形的人蔘,心中略略一驚,連聲道:“杜爺太客氣了!小女子當時那麼做,實在也是爲了自保。畢竟你我……在同一條船上,船翻了,小女子怕也是沒命了。杜爺大可不必如此客氣。”
杜廣飛深深地朝我看來,笑道:“你……不管怎麼說,你總算是救了我的命,我杜廣飛如果連知恩圖報的心都沒有,還算是人嗎?”
我微微一怔,只得笑道:“如此……多謝杜爺了。我若是再拒絕,倒是顯得小女子過於裝腔作勢了。”
他哈哈一笑,朗聲道:“馮老闆果然是個爽快人。杜某來到東海,能認識馮老闆,總算是不虛此行!你我也算是共過生死,以後大可不必太過於客氣,馮老闆就稱我廣飛吧!”
我笑道:“那怎麼敢當?”
他淡然一笑,說道:“馮老闆雖是女子,卻機智過人,大仁大義,遠勝男子,實令杜某佩服啊!”
我連忙笑道:“杜爺太過獎了,小女子實不敢當。”
杜廣飛眼色微變,道:“還叫杜爺?”
我微怔道:“這……好吧,既然如此,小女子恭敬不如從命,廣飛,多謝你如此擡愛!”
杜廣飛滿意地笑了笑,說道:“不知我可否叫你雪兒?馮老闆這個稱呼,實在是礙口。”
我輕嘆道:“當然可以。你我直呼其名,倒是方便許多。”
杜廣飛喜道:“好!雪兒,從今往後,我們可算是朋友了?”
我笑道:“那是自然了。”
杜廣飛道:“既如此,雪兒不要怪我多嘴。那珏石軒一事,廣飛想請雪兒成全。”
我愣了愣,低了頭沒有說話。
杜廣飛嘆道:“珠釵流入東海,實在關係重大,我不便相告,實則是爲了你好。如果珏石軒不併入南通商號,以後必會禍患無窮。雪兒若能當我是朋友,就請聽我一言,成全我。”
我輕嘆一聲,只得說道:“廣飛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只不過……珏石軒……唉!這樣吧,我有一個主意,不知廣飛可願意?”
杜廣飛道:“你說。”
我淡淡道:“我可以讓珏石軒掛上南通商號的旗號,只是……這珏石軒的所有權,仍然歸我所有,一切營生照舊。廣飛想做什麼事,只要無損於珏石軒,我定不會阻止。其他的事,我也不管不問,你看可好?”
杜廣飛目光閃動,沉思半晌,方纔嘆道:“既然如此,就照你說的辦吧。”
我鬆了一口氣,兩個人默默地坐一會,我才又道:“那刺客之事可有消息?”
杜廣飛眉毛輕挑,淡淡道:“朝天門都查不出來,我還能有什麼辦法?”
我微微一怔,只得笑道:“我只道是你心中有數,畢竟你有什麼仇家,應該十分清楚。”
他沉了眼光,半晌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似自嘲地笑道:“仇家?我杜廣飛的仇家,可能多得我自己都數不過來。我怎知是哪個?”
我愣住,不由自主地朝他看去,想起前日文馨說他似有舊疾,彷彿受過大傷,心中喟然。也免不了嘆道:“樹大招風啊。你們南通商號,在東海呼風喚雨,無所不能,也難怪會招人嫉恨了。”
杜廣飛擡眼朝我看來,有一分驚疑,三分震動。他目不轉睛地看着我,讓我突然有了一絲不自在,不由得笑道:“怎麼了?我說錯話了?”
他轉開眼光,臉色忽然有了一絲落寞,嘆道:“沒有。我們杜家,在外人看來,的確是風光無比,可是……又有誰知道……其中的難處?”
我低下頭,輕聲嘆道:“唉,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你也不必太過在意。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空乏其身,人活在這個世上,總是要經歷一些磨難,否則如何能讓自己活得更好?
他眼光微動,只是淺笑了一下,嘆道:“說得沒錯。今天聽雪兒一番話,倒讓我開闊不少。”
我淡笑了一下,沒再說話。坐了一會兒,他才轉過頭來,認真地看着我,柔聲道:“雪兒,以後……我能常來看你嗎?”
杜廣飛目不轉睛地看着我,我怔了一下,連忙轉開眼光,笑道:“這……你不忙的話,自然可以來看我。”
他似鬆了一口氣,竟然開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