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傅兒便留在了雪月居,但整日裡憂心忡忡,愁容滿面,已經全然沒有了以前的天真活潑,令人看在眼裡,嘆在心裡。
我心裡還在盤算着如何能讓紀傅兒開心一些,只得每天有空,就陪她四處走走,坐坐。
南風瑾這段日子倒是極少在雪月居里呆着,我也覺得奇怪,想着他可能是有事要辦,也就沒再多想。
這天和紀傅兒坐在小閣內泡茶,忽然看到文馨與簫沐清居然站在湖岸邊上拉拉扯扯。驚得我眼珠子都快掉出來。
紀傅兒也是愣了一下,正想說話,卻被我拉住。我們兩人悄悄地躲到了一旁。
只聽那簫沐清嘆氣道:“我說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樣?”
文馨不耐煩道:“你別來煩我!就這樣。”
簫沐清嘻嘻笑道:“那怎麼行?不如這樣吧,你做了我老婆,以後就不煩你了,如何?”
文馨似乎極力忍住氣,卻仍然大聲叫道:“你……”
簫沐清忽然沉聲道:“我什麼?你既然自恃甚高,爲何又不敢接受我的挑戰?這些日子想必你已經想到對策了,是不是?”
文馨斷然道:“好,你執意如此,那就以一個月爲期!”
簫沐清笑道:“這還差不多。你儘管放馬過來,我等着。"
過了一會兒,沒有聽見聲音傳來,我們才慢慢地走回小閣裡。
紀傅兒輕輕道:“想不到簫公子竟然是個癡情種子!”
我若有所思地笑道:“呵呵,這下有好戲看了。一個月,嗯,不知道他們的約定是什麼。”
到了晚上,傅兒突然醒來,只是發呆。不管誰說什麼話,她都好像聽不見,也沒有反應。
短短十多天,江湖上紀家堡這三個字已經成了過眼雲煙,很快會被人遺忘。
我突然覺得世事無常,令人措手不及。看着紀傅兒就如木偶一般。心中隱隱作痛。她不過才十八歲,卻要承受這麼多絕望的變故,在這世上,親人盡失,轉眼就成了一個無親無故的孤家寡人揹負了一身的血海深仇!她原本是那樣天真活潑的一個小姑娘,如今卻行屍走肉。毎天不管我跟她說什麼,她也只是發呆,叫她做什麼,她就照做。只有看見慕容楚的時候,她的眼睛裡纔有了一點點的波動。我心中明白了她的心事。
第二日一早,我在慕容楚的房門前徘徊了許久,盤算着怎麼開口,卻見房門突然開了,慕容楚平和地望着我問道:“雪兒,你找我有什麼事麼?”
我嘆道:“大哥,你別怪我多事。傅兒現在這個樣子,我實在看不下去。你能不能……去勸勸她?她肯定會聽你的。”
慕容楚低了眼光,無聲嘆息。淡淡道:“好吧。她在哪裡?”
我心中一喜,拉着他往樓下走去,邊走邊道:“在後院外的小閣,你先去,我去給你們泡茶!”看着慕容楚往小閣中去了,我才進了廚房。泡好茶,剛走到院子門口,卻聽見紀傅兒輕聲道:“慕容大哥,你不用說了。”
我一徵,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歩,擡眼往小閣中望去。只見慕容楚與紀傅兒並排坐在裡面,兩個人似乎都心事重重。
慕容楚道:“紀姑娘,紀家堡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心中難過,在下明白。只是……事已至此,傷心已無用,在下答應你,定會爲你找出殺害你全家的兇手,不會讓你全家人死得不明不白。”
紀傅兒眼光一亮,直直望向他,說道:“慕容大哥!謝謝你對我這麼好!"
慕容楚站起身來,緩緩地走到欄杆邊,淡淡道:“紀姑娘不必謝我。”
紀傅兒暗了眼光,道:“我明白。慕容大哥,當然……會爲小女子做主。”
慕容楚嘆道:“你……也不必太過傷心。身子要緊。若你父親和大哥地下有知,也不願見到你這般模樣。你是—個大好的姑娘,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
紀傅兒紀晚晴忽然嘆道:“慕容大哥,那你……怪不怪我當初……"
慕容楚道:“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沒有怪過你。”
紀傅兒自嘲地笑道:“當初父親處心積慮想要與你結識,其實……是早就知道有人來尋仇。自從連城越將軍死後,父親就日日防備……那天在東海,我故意落水,引你出手救我,也是希望……”
慕容楚道:“好了,我都知道。”
紀傅兒道:“我知道你心裡有數的。以你的聰明才智。怎麼可能看不出我們的企圖?父親原想借你朝天門的力量,躲過這一劫,可是……”
慕容楚嘆道:“的確是我的疏忽……”
紀傅兒吸了一口氣,道:“原來那天父親讓我來東海找你,其實是……他知道肯定躲不過了,纔會想到遣我來你身邊,他知道,你一定不會讓我有事。還有大哥……他們……”說到這兒,她突然哽住,說不出話來。
慕容楚轉過頭望着她,眼光中充滿了憐憫和不捨,卻只是長長地嘆了一氣。
紀傅兒身子微顫,似乎眼淚已經忍不住。
慕容楚終於忍不住走到她身邊,撫上她的肩頭,柔聲道:“別哭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紀傅兒當即“哇”的一聲哭出聲來,兩隻手緊緊地抓住慕容楚的衣襟,哭得肝腸寸斷,令人心碎。
慕容楚閉了閉眼,吸一口氣,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嘆道:“哭吧,都哭出來。”
這一下紀傅兒似乎沒了顧忌,只是抱着慕容楚大哭不止。
我的心已經揪成—團兒,手中茶杯都快拿不住,趕緊閃回院門內,深深地吸氣。只聽見紀傅兒的哭聲,在清冷的東海邊上,久久地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