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裡寂靜悄悄,和外面的笑語喧譁形成鮮明的對比,而我的問話有着少許淒涼。
“小姐,新郎高大英俊,和小姐很是般配。”小柔輕聲道。
我知道,她也是在安慰我,既然逃婚不成已經嫁過來,就只能說些好聽的罷!
“小柔,這鳳冠好沉,幫我取下來……”我搖了搖珠翠叮噹的頭,真覺得好似千斤。還是生在後世好,新人手牽手,肩並肩,白色婚紗輕盈飄逸,關鍵是也不那麼累人。我在回憶,我曾經的婚禮。
古代,女子只是男人的附屬。即便是累得不行,也不能自己做主獨自揭開蓋頭。
我有點急了,“不管了,我自己拿下來。”剛要動手,一個溫軟卻生冷的聲音響起。
“二少奶奶,切勿動手。再等等罷!”我唬了一跳,這是誰?
“回二少奶奶,我是太太派過來侍候您的,我叫桃紅。”聲音吳儂溫軟,聽來倒比剛纔舒服些。我說小柔怎麼不敢多說話,卻原來這裡還有一個人呢!
聽得外面腳步聲陣陣,難不成是我的新郎回來了?
坐在牀上,又將身子直了直。一陣細碎的環佩叮噹,腳尖處,一身紅袍的他站在面前。
“語嫣,等急了罷?”竟然叫我語嫣?第一次聽他叫倒還真是不習慣,不過,言語中不似剛來那會兒的粗聲大嗓,有着些許的溫柔。男人俠骨柔腸,這短暫的溫情竟將我忐忑的心安撫下來,在紅蓋頭下,微微紅了臉。
“桃紅,玉如意拿來!”玉如意?常看書還有電視裡說,不是秤桿麼?
“如意揭蓋頭,稱心如意!”桃紅的小嘴更甜了,向左梟雄遞過玉如意。
透過蓋頭下的縫隙,藉着紅紅的喜燭,我能夠看到那瑩潤透綠的玉,還有那雙寬厚小麥色的大手。
豁然一亮,蓋頭掛在玉如意上,我微微低垂的臉映在他面前。
“啊?你是柳語嫣?”那短暫的溫情尋不見,他大聲地,不可置信的喊道。
我擡起頭,看着他。面前的男人,喜袍加身,英氣逼人。不得不說,的確是颯爽英姿,卓爾不羣。只是,他的眼底分明有着憤怒甚或一點點不可置信。
平生最恨用疑慮的不可置信的眼神看我,我的真誠容不得半點懷疑。
“小柔,幫我取下鳳冠。”我大方的,平靜的要小柔做着這一切。然後,揚起了臉。
“左公子,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坐不改名站不改姓,姓柳,名語嫣。柳家大小姐,有什麼值得懷疑的麼?難道你們左家去說媒下聘的不是大小姐柳語嫣麼?”
“什麼?你是柳語嫣?你是……你不是……那個妹妹嗎?”左梟雄簡直有點語無倫次了。
“呵呵……左公子,你真是奇怪。難道,娶親這樣的大事你都沒弄明白麼?我們遞過生辰庚帖,我是四.月二十六,戌時生人。這有錯麼?”我暗暗冷笑,卻原來他看上的不是我,而是妹妹,莞爾。
“寶興!寶興……”左梟雄氣急敗壞地大叫。
“是,少爺。”門外一個小廝唯唯諾諾。
“那次叫你打探柳家小姐,大小姐可是也不是苗條清秀?”門外的人不敢出聲,我把臉偏向窗外。枝搖影動,夜色已濃。左梟雄啊左梟雄,你不該在新婚之夜這樣大呼小叫,你更不該對着下人如此狂放。俗語說矬人面前不說矮話,當真是不曾念及我的感受。
“左公子,看來這真是一場誤會。我,柳語嫣從來都不是苗條清秀,我想你真是娶錯了!”說完,我粲然一笑。
我笑自己可笑的人生,我笑可恨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更笑命運的陰差陽錯。
左梟雄還是不能夠理解,既然都撕破了臉皮,索性打破砂鍋問到底。
“那麼,那天,盪鞦韆,可是你衝着那個美人兒叫姐姐?”他眼底竟還是有着不死心,更有着不解和探尋。
“呵呵呵……原來如此。一個遊戲,我叫她姐姐,僅此而已。”我忍不住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因爲,我看到他眼睛裡的明亮稍瞬即逝。
既然,郎無情,妾無意,既然落花無情,流水無意,那麼,各自安好也罷。
沒成想,他竟會恨恨地拂袖而去。就好似眼前的我根本就不是個女人,或者在他眼裡不是一個姿容秀美的女人。
“二少爺,還沒喝合巹酒呢!”桃紅有點急了。
“不喝了!”甩下這句,他,左梟雄再也沒看我一眼。
新婚之夜,洞房花燭,我的新郎憤然離去。
“桃紅,替我放洗澡水,我要泡泡澡。真的累了……”望着新房裡紅燭熠熠,薰香嫋嫋,我的聲音聽不出悲喜。
支走了桃紅,我終是忍不住淚流成行。
暗暗發誓,只允許你今晚哭這一次,從此,再不許爲他掉一滴淚。
柏香木桶裡,依然是玫瑰花瓣的清香。
小柔,用她的細心溫柔爲我支起飄搖的依賴。
有什麼能夠打垮我?不管是童薔薇也好,柳語嫣也罷,不論在哪朝哪代,我,一定要好好活着,不管你愛或不愛。
“少爺,你要去哪兒?”窗外,遠遠的,是寶興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