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當天晚上就發病了,蠱毒的痛撕心裂肺,直鑽心口,叫琪琪難以忍受,咬着牙在牀上打滾,半夜三更不想打擾人家睡覺,只得拼命忍住。
玉兒聽到動靜,慌忙披着衣服趕過來的時候,就見過琪琪滿頭大汗,眼睛迷糊,神智已經不甚清楚了,慌亂間敲開了段恆宇的門。
段恆宇連忙從右手的袖子裡掏出翠玉瓶,從裡面拿出藥放進琪琪的口中。琪琪擡起眼簾看了他一眼,輕微地說道:“沒事,我可以忍住。”
段恆宇皺着眉,心疼的說道:“都痛成這個樣了,你還想忍到什麼時候?是想活活痛死嗎?”強行將藥塞進她的口中,第一次強勢,似乎自己都有些不習慣,但是態度堅決。
然後將手裡的瓶子放在枕頭底下,說道:“這裡的藥對你的心痛有緩衝效果,下次若是再痛,便可以吃一粒。不想讓我們擔心就不要逞強。”
阿大阿小在身後看着少爺將翠玉瓶子在琪琪的枕頭下面,眼神閃爍,欲言又止。
段恆宇淡淡的掃了眼他們,警示的一味冷漠而不容置疑:“你先休息,明日不可再忙活。”
琪琪心中感動,喊住他:“恆宇,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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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兒服侍琪琪起牀,看了眼那個翠玉瓶子,然後又看了眼琪琪,似乎明白阿大阿小那夜爲何欲言又止。那天段恆宇病情發作的時候,阿大拿的就是這個翠玉瓶,從裡面拿出藥給段恆宇吃下一粒後,段恆宇纔沒事的。
“玉兒,你今日下山吧,奶奶那邊幾日沒有去看,估計她老人家會擔心的。”並沒有看到玉兒皺眉的表情,琪琪說道。
玉兒又將翠玉瓶放回到原處,鋪牀說道:“好,小姐要記得吃藥,不要太勞累,我去去就回。”
玉兒回來的時候,琪琪已經在山林裡用竹子做了根魚竿:“走,玉兒,我們去釣魚,如何?”
玉兒疑惑的問:“寒玉公子呢?”
琪琪看了眼緊閉的那間屋子,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早上的時候阿大阿小就一直進去未出來過,我去喊,他們直說不讓我進去。”
玉兒知道琪琪其實心裡很是擔心,很想進去看看,心中的猜疑還是不肯說出來:“走吧,我陪小姐去。”
“砰——”屋子門被打開,阿小瘦小的身子從裡面衝了出來,像個小老鼠一樣,串進琪琪的屋子裡,眼睛咪咪的搜索,在琪琪的枕頭下翻了個遍,竟然無果。憤恨的跑出去,拽住琪琪的衣領,彼時已經完全失去冷靜,眯眯眼裡爆着寒光和憤怒,慌忙地說:“藥呢?”
玉兒扔下魚竿,對着阿小說道:“你做什麼?放開小姐。不可對小姐無禮。”
阿小不管玉兒的怒吼,眼睛只看着琪琪。琪琪秀眉微滯,愣愣的說道:“沒了,已經沒了。”
阿小眼睛怒瞪:“你說什麼?”
“已經沒了,我今天早上心口微痛,將最後的一粒服下去了。所以,已經沒有了。”
“你都做了什麼?想害死少爺麼?”狠狠的將琪琪往地上一推,再加上腳上使勁的踹過去,正好踹到琪琪的腿上,直叫琪琪腿上一折,倒在地上,玉兒管不得許多,趕緊扶起琪琪。
琪琪片刻震愣,顫抖地說道:“你說什麼?恆宇怎麼了?”
玉兒說道:“寒玉公子將藥全部給了小姐,所以自己手上已經無藥。”
琪琪震愣的看着玉兒,然後又看了看阿小,阿小哭出聲音說道:“我就勸少爺
不要莽撞,少爺偏不聽。小姐給的藥一共只有十五粒,如果按照規定的時間,正好可以用到小姐回來,可以少爺將要給了你,小姐現在還在路上,你讓少爺怎麼辦?”
琪琪慌亂的站起來,狠狠地推開玉兒,看着玉兒說道:“你知道那個藥是恆宇的?爲什麼不說?就讓我傻不拉幾的自己獨吞?”
玉兒嘴脣動了動,最後咬着嘴脣倔強的看着琪琪。
琪琪掉頭推門跑進段恆宇的屋子,看見段恆宇正躺在牀上,退下差點一軟。怒聲喝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段恆宇手腳俱都被綁起來,白色的紗布繞在手腕上,然後固定在牀的四肢,還有一塊白色的紗布纏在嘴上。臉色蒼白,眼睛裡的血絲一根一根的,像是蠶絲,一圈一圈的將人的神智纏繞吞噬。雙手拼命地掙扎,骨節分明,青筋暴跳。嘴角旁邊絲絲的血滲出,染紅了嘴裡的白色紗布。光潔的腳上腳趾張開,瘦弱分明,拼盡全力的想要撕開。該是如何的痛,能讓人要如此的受折磨。
“你們快放開他,這樣他會死的。”琪琪抑制住顫抖,伸手要解開繩索。
阿大攔了過來,說道:“是少爺吩咐的,只有這樣,才能不讓少爺自殘。”
琪琪轉頭看向阿大,顫聲說:“什麼意思?你們經常這樣綁住他的?你們還是不是人?他可是你們的少爺?是你的主子。”說到最後,已經哭出了聲。
阿大掩飾了痛,輕蔑的說道:“還能是什麼意思?若不是爲了你,少爺有何至於將藥全部給了你?自己只能想從前一樣,憑着毅力忍受頭痛?況且,這樣的痛對少爺來說,算不了什麼。”
“阿大,”一聲輕微的聲音想起,模模糊糊的不掩怒色,琪琪緩緩地蹲下身子,握住段恆宇的手。這個姿勢實在是不雅,神志迷糊的時候被阿大的聲音驚得有一絲的清醒,看到牀畔的人,臉色微赧,勉強的說道:“你出去,沒關係,一會兒就好。”嘴巴里含着東西,說的已經不清楚。
“不,我不出去。我陪你,是我害了你,你一定要堅持下去。”琪琪握着他的手堅定的說。
段恆宇身上已經絲毫沒有力氣,手只得由着琪琪握住,說道:“出去,待會會嚇着你的。”眼睛裡的血絲一層一層,帶着乞求。
眼睛已經模糊,琪琪抹了把眼睛,笑着說:“不走,我膽子很大的,我不怕。”
阿大在一旁着看着,眼睛不由也是一滴眼淚流下,這麼多年,少爺從不願意任何人看到這樣的他,清高孤傲的他又怎麼能忍受別人窺見到他這一幕。少爺心裡的苦,誰人能知,有誰人能解?“白姑娘,求求你,你出去吧,如果你還讓少爺有一絲尊嚴,就不要再糟蹋了。”
琪琪一震,放開段恆宇的手,說道:“好,我走,就在門外,你一定要堅持住。”
門這個時候被人從外面打開,琪琪轉身,對視的兩人同時一震。
齊菲趕路的力氣顯然還未緩過來,有些氣喘吁吁,走進屋子裡,看了眼琪琪,片刻後轉向師兄,眼睛裡的擔心不言而喻,聲音冷漠的說道:“請郡主先出去,我要爲師兄施針。”
琪琪淡淡點頭,然後走出門,帶上門後,無力地靠在門上漸漸滑下,坐在了門檻上。
玉兒在不遠處跪着,見到小姐出來,臉色蒼白,心下一驚,又見小姐疲倦的閉上眼,擔憂的只好閉嘴。
屋子裡面傳來陣陣的悶聲,似痛苦,似煎熬,似嚎叫,似低鳴——
兩個時辰後,齊菲從裡面
出來,阿大阿小留在裡面照顧。
“他怎麼樣?”琪琪輕聲的問。答案雖然已經知道,但是還是問了句。
齊菲不敢直視琪琪,心中對琪琪的愧疚在一個月的尋找裡絲毫不見減,思念一波又一波的輪番,終於再見到的這一刻,轉爲卻步。“已經無礙,現在睡下了,明日就好。琪琪——”
“我們聊聊吧。”琪琪直視着她,說道。
齊菲點頭,有些事隱瞞了就是隱瞞了,欺騙也已成事實,到了攤牌的時候。
走到綠色的草地上,琪琪率先坐下,齊菲也跟隨的坐了下來。
“菲兒,你是何時認識的玉離?”琪琪不想做無畏的修飾,開門見山的問。
齊菲看了眼這張印在腦海裡的容顏,心裡苦笑:“去年夏天,天一去天雲山求見師傅,希望師傅能下山解了玉離和你之間的蠱毒。師傅不願染了塵世,就命令我下山代勞,並要求不可以傷人性命。然後我就隨着天一下山,與玉離見面,情煞蠱甚是難解,我得做很多的準備,所以跟玉離說留在你的身邊,一是爲了照顧你,將你的身體照顧好,因爲解蠱的時候雙方有任何一方若是身體虛弱,都會有生命危險。二是玉離所託,沒過多久,他就跟我說不用解蠱。但是我可以留在你身邊照顧你的身體。”
再次聽到玉離,心底深埋的想念再起波動,臉上有片刻的不自然,齊菲看在眼裡,說道:“你不打算回去嗎?就打算一直逃避下去?”
琪琪沒有回答她的話,厲聲質問:“那麼,你進宮又是爲了什麼?既然不用解蠱,又何必再留在我的身邊,做個虛僞作假的細作很容易嗎?”
齊菲臉上羞色顯露,私心似乎在這一刻展現在世人面前,無地自容。
看到齊菲緋紅的臉頰,琪琪心沉谷底,頓時失笑,眼裡溼潤,“你真的喜歡玉離?這麼甘心的願意藏在身後,天天看着我與他笑顏款曲?”
齊菲露出苦笑的表情,擡頭看進琪琪的眼底,有些含情,叫琪琪莫名:“你一直以爲我愛慕玉離,所以總是忽略了我真實的感受。如果,我告訴你,我愛慕的不是他,而是,你,你信麼?”
琪琪呆愣,大腦片刻混沌,驚訝的看着齊菲。
“是,看着你們輕聲細語,說着親密的話,做着親密的舉動,一切那麼的自然,我心痛,嫉妒,羨慕無時不在心裡攪動。以前是因爲師傅的命令,要求我一定要留在你的身邊,讓你們解完蠱毒還有命活,但是後來,我是自願的,我想要留在你身邊,看着你笑,看着你哭,不管你是爲了誰,至少我都在你的身邊。那都是因爲,我愛你。”
“別說了”琪琪慌亂的站起來,背過身子,眼裡的慌亂怎麼也掩飾不了。
齊菲的眼裡一滴淚滑落,失聲道:“我知道,說出這樣的話,會有什麼樣的結果,但是不說出來,你永遠也不知道。你現在一定會覺得羞恥,這樣的不爲世人認可的愛戀只會是羞辱。沒關係,今日過後,你就忘了吧。”
“我——”琪琪怎麼也沒有想過這種現實百合會出現在自己的身上,大腦有些反應不及。只覺得想要逃離,跨進門最後一道門檻的時候,輕輕地詢問:“恆宇的病是怎麼回事?你能告訴我嗎?”
齊菲流着眼淚說道:“明日師傅就會過來,屆時你問師傅會更好,他比我更清楚。”
琪琪點點頭,轉進屋。嘴裡唸叨:段神醫,神醫來了就好,沒事沒事,恆宇的病,恆宇——的病——最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