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離手指輕輕顫抖,叫小七再去清水苑端碗藥過來,手指撫上琪琪的額頭,沉思了片刻,說道:“你下去吧。”齊菲再看了眼牀上的琪琪,然後走向房門準備離去。
琪琪手上感覺突然一痛,驚醒過來,看見玉離坐在牀頭,瞥了眼過去便不再看他。齊菲停在門上的手一頓,冥思片刻,轉臉對玉離說道:“付含雪的血估計已經不多,活不過十日,抓緊時間吧。”聲音不大不小,足以讓剛剛醒過來的琪琪也聽到,揚着嘴角走出去,順便帶上門。
玉離臉上清寒,又小心的看着琪琪,看清她眼裡的疑惑,還有心痛,心裡又是對齊菲一陣惱火。
琪琪輕笑,一絲笑意也沒達進眼底,說道:“還有什麼事是瞞着我的?你一定要趕盡殺絕,才肯罷休嗎?”
玉離回她諷刺的輕笑,不知笑的是自己,還是她。站起身,迅速的從衣架上拿起琪琪的衣服,給她一件件的套上,打橫抱起來,奪門而去,正好碰上果果端了碗藥過來,他身子微頓,然後對琪琪冷聲說道:“把藥喝了,我就帶你去看一件事,將你心底的疑惑全部解了,也讓我們從此坦誠相對,再也不分糾葛。”
琪琪聽了他的話,伸手將藥接過去,對着嘴巴直接灌下去,還是微燙的藥燙的嘴脣發紅,果果瞧着欲言又止,結果碗退到一邊。玉離眼皮子動了一下,並沒有說什麼,抱着她除了和庭院,向清水苑離去。
琪琪瞧見清冷的清水苑,心中微微的詫異,離王府怎麼會有這種荒蕪雜草叢生的地方?還是盛夏的季節,就已經感覺到秋天的蕭瑟,黃色的小野花在從草裡生長,凋零在枯萎的落葉裡,樹葉落在地上沒有人打掃,堆積在地上形成厚厚的小山包。玉離繞道走過去,輕聲說道:“這裡從前住着一個丫鬟,是母后送進來的,後來突然就死了,這裡開始經常鬧鬼,府上人心惶惶,沒有再敢靠近,所以我就封鎖了這裡。所以一直沒有人打掃。”
守衛瞧見玉離進來,連忙上前打開一道門,玉離突然止住了腳步,停在門口,低頭看着琪琪,眼裡諱莫如深,琪琪不知所以,納悶的對望。良久玉離才踏進去,琪琪震驚的看着牀上的人,曾經在風滿樓清冷的一撇,高傲跋扈的脾性證實着這位身世顯赫的嬌貴小姐是多麼的人生得意,風華宮裡輕描淡寫的附在付後的耳邊寥寥數語,便引起一陣風波,給她招來麻煩,全城慶賀百姓歡喜離王成親,名聲鶴起的付家大小姐曾經風光無數,今日居然躺在牀上奄奄一息,做垂危之態。
若不是這張臉還有昔日的輪廓,琪琪怎麼也不敢相信,這個人就是曾經與自己爭風吃醋,在京城裡囂張跋扈的女人?飽滿丰韻的臉蛋完全凹下去,剩下的只有一張皮,漏在外面的鎖骨看得見青筋暴起,骨頭凸起,撐起的皮肉有絲隱隱的血跡,可能是這裡有些微涼,所以身上蓋了一張被子,輕薄的被子搭在身上,看不見凸起的身軀,平坦着的棉被下面——,琪琪不敢再想,從玉離的身上下來,上前幾步一把掀過棉被,驚恐的後退幾步,全身發抖,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這就是乾屍?抽乾了血的人皮包着骨頭,搭成的一座人體支架?就像是吸過毒的人,中毒身亡的屍體,全身已經被毒品侵蝕乾淨,只剩下一口氣在吊着呼吸。掀開被子下的身軀上刀疤縱橫交錯,兩條纖細的腿上已經稱不上有血絲,只有兩根竹竿,裸露的下體見風后絲毫不覺得羞澀,坦然的一動不動。小肚子上還可以看見一道新傷口,是剛剛被包紮住的。
“郡主怎麼來了?看
到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高興?我終於遭到報應了。”輕柔的聲音從牀上飄出,微弱的說話伴隨着嘴脣在顫抖,就像是從幽靈深處爬出來的幽魂,附在耳邊輕語。
琪琪全身寒戰,瞪着大眼睛,惶恐的看着付含雪睜開的眼睛,哪裡還有昔日的驕傲和不屑,看見玉離癡情的眼神都已經不再,盛滿的都只剩下仇恨,憤怒。是什麼樣的傷害纔會將一個高高不可一視的貴主變成心裡眼裡都盛滿仇恨?她身上的血液似乎已經停止運轉,蒼白的臉上看不見紅暈,但是眼裡的血絲能溢出眼睛,這裡分明就是充滿仇恨。
對了,血,她這是被抽乾了血,全身的傷口就是爲了定期的取血。
血!!!
琪琪失聲痛哭,推開玉離伸過來的雙手,一陣噁心涌上喉嚨,趴在地上乾嘔。
付含雪眼神無光的看了眼玉離,突然露出輕蔑的一笑,這一笑比魔鬼還醜陋,比惡靈還惡毒,她對乾嘔的琪琪說道:“你終於知道了,哈,我等這一刻等得好辛苦啊。你可知道?你每日喝的都是我的血,以後我的血也會在你的身體裡存積。沒關係,我不能跟他在一起,我的血,也會陪着她過完這一生。除非他不要你了,否則,跟你們在一起的永遠都是我們兩個,你休想一個人獨佔。”
“夠了。”玉離憤怒的扯住付含雪,逼迫着她住嘴。琪琪已經傷心落淚,竟沒想到將她帶到此地,明明是爲了解除兩個人心裡最後的一點疙瘩,最後又陷入了付含雪的圈套,“住嘴,不要再說了,我告訴你,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是琪琪的,對你我從來都沒有一絲的情誼。付含雪,不要怪我最後一點親情都不給你。”
付含雪幽幽的失笑,看見玉離眼裡的瘋狂,徹底瘋狂的失笑。玉離眉頭微皺的看着她,說道:“你笑什麼?”
突然付含雪的眼裡流下一行血淚:“我笑我傻,爲了你放棄一切,最後什麼都不剩下。但是我不後悔,哈哈,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哪怕是一刻我也不在乎。我要向你證明,這個世上最愛你的人,是我,是付含雪,是你的第一個妻子。不是她,你看,她知道你傷害她了,她就會逃跑,就想拋棄你,就像永遠的離開你。”付含雪瘋狂的笑。
“你閉嘴,”玉離大吼的勒緊她的衣領,對上付含雪洞察的眼睛,衝紅的眼睛裡盛滿恐懼。付含雪閉着氣輕聲說道:“白琪琪,你殺了我,還要靠我的血活下去。溫存之際,你可曾會想到,血液翻涌裡,也有我的一份?”
琪琪聞言身體一顫,木訥的看着玉離失控的想要掐死她,心如死灰,站起身子,奪門而去。茫然的往前走,沒有目標,已經忘了要去哪裡,哪裡有路就是下一步的落腳點。
走出清水苑的門口時,身子再也承受不住,砰然倒下。突然有一道青色的身影現出,立刻接住她的身體,飛身一躍,向離王府的外面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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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琪琪悠悠的轉醒,側頭看過去的已經是白之敬着急的面容,慈愛的眼睛裡泛着點點的晶瑩。他看見琪琪醒過來,高興地說道:“琪琪,你醒了。要是再不醒爹也就不活了。”
琪琪轉頭看了眼房間,粉紅的帷帳,雕欄畫棟的牀樑,幽香的空氣,陳設擺置都是琪萱居里的一模一樣,奇怪的問道:“爹,我怎麼回來了?”
白之敬說:“是玉兒送你回來的,御醫已經來過了,給你開了藥,叫你按時吃了,身體自然會好的。來人,將小姐的藥端上來。”
琪琪聞言臉色一變,想到昏迷前的在清水苑
瞧見的情景,每日一次的喝下付含雪的血,一絲噁心涌上心頭,立刻又趴在牀頭乾嘔。白之敬慌忙的問道:“怎麼了?來人,快叫御醫。”
“我不喝藥,將要端走。”琪琪艱難的說道。白之敬輕哧道:“胡鬧,生了這麼大的病,怎麼能不吃藥?平日裡爹都依你,今日一定要把藥喝下去。”
琪琪只要想到這藥裡可能會摻了人血,立刻嘔吐不止。
玉兒慌慌忙忙的跑進來,瞧見琪琪的臉色,恭敬的對白之敬說道:“老爺,讓女婢來吧。小姐以前吃藥都是女婢喂得。”白之敬淡淡的點頭,移開了身子。
玉兒上前將琪琪扶起來,琪琪驚訝的看着玉兒,用眼神問她,是何時回來的?玉兒眼裡柔和一片,笑着對琪琪說道:“小姐把藥喝了吧,這藥可是宮裡的御醫開的藥方子,全都是女婢親自去藥房裡抓來的藥,沒有參雜任何的東西,就是有點苦,忍忍就過去了。”
琪琪疑惑的喝了一口,果然與之前的味道不同,不過苦味增了大半,倒是符合宮裡李太醫開的藥。便順從的喝下了一碗藥。白之敬放心的看着琪琪好好的靠在牀頭,說道:“你再睡會,以後好好的呆在家裡,不要再亂跑。離王的事你應該都已經知道了,就不要再想了。安心的養病。”
琪琪點點頭,放下枕頭閉上眼睡覺。
第二日,琪琪拉住玉兒,輕聲的問道:“這段時間你都去了哪裡?”玉兒欲言又止,突然跪倒在地上:“小姐,我知道你對王爺心懷芥蒂,但是給小姐每日一碗藥的是女婢。”
想要壓下的乾嘔再起,生生的逼回了去,臉色蒼白的看着玉兒,說道:“這麼說,你一直都在照顧着付含雪?”
玉兒點頭,說道:“毒藥是付含雪給小姐下的,通過威脅叫綠竹下的,在小姐去佛安寺的前幾天就下了,女婢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就告訴了王爺,求王爺救救小姐,王爺也是怕小姐不同意所以才——”
“說重點,”不想再聽到他的名字,琪琪厲聲打斷他的話,“然後呢?”
玉兒忌憚的說道:“付含雪是自願服下解藥的,毒藥是世上罕見的有名毒藥‘死亡’,只有一個人自願服下解藥,奉獻出自己的血液,才能救人。付含雪拿她自己的生命要挾王爺要王爺娶她,王爺也是逼不得已才娶得她。”
琪琪眼睛微閉,深深地嘆了口氣,心口像是有千斤重的石頭壓下,悶的窒息,眼睛溼潤,良久,才睜開眼睛,望着玉兒說道:“玉兒,你走吧。既然你無法忘記從前的主子,我還不如放你回去。”
玉兒驚恐的說道:“小姐?”
“你回去吧,就算是幫我好好照顧他,我已經不想再待在他的身邊,主子遇上危險的時候,你沒有及時的告訴我,卻找他來救我,呵,他教的好暗衛。”
玉兒驚訝的看着琪琪,許久才擠出幾個字:“小姐,你恨王爺?”
琪琪自嘲的笑了笑:“恨?我不恨,我爲什麼要恨?恨他的自以爲是自作主張?還是恨他根本不將我放在眼裡?什麼事都隱瞞我,將我像個瓷娃娃一樣的養着,不能有一點的思想?”
玉兒慌張的說道:“不是的,王爺是真的太愛你了,所以才——”看到琪琪清寒的眼孔,微微的住了口,輕咬着嘴脣。
最終,在地上忠誠的磕了三個響頭,說道:“小姐,我走了,你要好好的保重身體,好好的吃藥。若是小姐在遇到什麼麻煩,隨時讓人來找玉兒,玉兒在鐵甲衛聽後小姐的差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