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羣還未滿二十歲的少年男女,自以爲可以瞞天過海,殊不知早就傳遍了十四爺府,自然而然地一傳十十傳百,四爺府,三爺府,五爺府……
弘時,璟珂,被罰後院祠堂跪地反省一晚上,不準吃飯,不準休息,默唸經文,在菩薩面前懺悔。
“王府的臉都被你們丟盡了!”李氏氣急敗壞,指着跪在地上的二人。消息傳來,起初她還不信,年氏笑話她教子無方她還反駁幾句。現在她是又氣又羞,恨不得把帶壞她兒子的璟珂給揉碎了扔出去。“弘時,以後不准你再跟這個小賤人來往!”
“額娘!積點口德行不行?”弘時聽到額娘已經氣得口不擇言,本來心裡就煩,經文也念得一塌糊塗,瞬間就沒有心思再念,陰沉着臉。
李氏見弘時冥頑不靈,也索性不管他,賭氣地離開了。
而璟珂,不論是誰過來,她都默不作聲,心如止水,彷彿周遭沸騰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她想,如果沒有意外,清漪現在定是被十四福晉責罰禁足,而費揚古,肯定也不好過。至於琪格格和觀音保,她就不擔心,左不過是被和碩純禧公主訓斥兩句。
夜深了,雙腿已經發麻,動彈不得,沒有知覺。冬天的祠堂裡沒有暖爐,冰冷得很,兩人只打哆嗦。弘時是男兒身,平時有練武功,身體底子好,現下都覺得有些吃不消。璟珂就算日日堅持練習瑜伽,身體早就撐不住,嘴脣發紫,雙手抖得很,指甲根都是黑紫色的。
弘時解下身上的馬褂,給璟珂披上,也解不了燃眉之急。
璟珂顫抖着把馬褂還給弘時,聲音微微不穩道:“三哥,我沒事。”
“少來!”弘時心裡正煩,不顧璟珂死鴨子嘴硬,非要給她穿上。“我是男人,凍一點不怕!”
又過了約摸一炷香時間,門外傳來菲蘿的聲音,菲蘿想進來看他們,給他們送個暖爐,添件衣服。怎奈雍王府的人訓練有素,愣是任菲蘿梨花帶雨哭求,他們都無動於衷,進都不讓進。
弘時心裡頭在滴血,他心疼菲蘿大半夜的不休息不顧自己的身子,還跑來陪他受累。
所有事情因璟珂而起,璟珂也並不好過,她一直在想要怎麼給這件事自圓其說。現下宮裡頭定是傳遍了,說她璟珂格格不檢點,連帶着拖累弘時和清漪。雖然事情是琪格格鬧大的,她畢竟是科爾沁的客人,又有和碩純禧公主撐着,誰有天大的膽子都不敢議論科爾沁格格的是非。
“大晚上的吵鬧什麼!”
是年氏的聲音。她原本是想來看下璟珂和弘時,想借此打擊下四福晉和李氏,沒想到還沒到祠堂就聽見菲蘿的動靜。
“年姨娘,求您跟他們說一聲,讓我進去吧!這麼凍的天,三少爺受不住的,璟珂也受不住啊。”菲蘿低聲下氣,當即給年氏跪了下來。
年氏居高臨下,狐假虎威一番,打了個哈欠,悠悠道:“下作!他們做了什麼好事誰不清楚?你管不好自己的男人,也想跟着受罰?那我就成全你!”
“年姨娘!”弘時聽着屋外的動靜,心知年氏要趁火打劫,急了,也不管阿瑪的責罰,衝過去打開門,門口的守衛立馬橫出手擋住弘時。
“年姨娘,蘿兒身體不好,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且放過她。”弘時心急火燎,說話嗓門也有些大。年氏的德行他知道,他就怕年氏傷害了菲蘿。
年氏冷笑一聲,擺擺手道:“你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還想救你福晉?來人,給我一同押進去!”
“喳!”年氏的人聽話,立馬走上前來要押菲蘿一同進祠堂。
關鍵時刻,四爺和四福晉出現了:“住手!誰敢!”
所有人向四爺行禮。四爺只披了件斗篷,裡頭只穿了件裡衣,一看是剛從牀上起來就趕過來的。而四福晉也未梳髮髻,長髮散亂,倒是穿了旗裝,整整齊齊的。
“王爺,我……”
年氏正要解釋,四爺當即打斷她,冷冷道:“你可真是操心,懷了身孕這麼晚還不睡。”
四福晉趕緊讓人扶起菲蘿帶過來。而弘時憂心忡忡地站在祠堂門口,不敢邁步,又擔心菲蘿。反觀璟珂倒是淡定得很,依舊是那副唸經反省姿態,絲毫不管他們怎麼鬧騰。
四爺瞥了瞥祠堂裡頭的璟珂,心裡暗自對她的倔強嘆氣,道:“蘇培盛,去扶格格起來,讓廚房下兩碗薑湯!”
四爺終歸是刀子嘴豆腐心,責罰幾個時辰就鬆手了。四福晉不禁舒了一口氣,下午四爺責罰他們的時候她不求情是對的,她瞭解四爺,罰幾個時辰就夠了。
方纔他們睡覺時候,蘇培盛急急忙忙進來通報,四爺一骨碌就坐了起來,二話不說往外跑,她還覺得奇怪,原來是救他們來了。
“王爺,您就這樣放過他們?”年氏試探性地問了句,奇怪得很。
四爺冷冷瞥了她一眼,反問道:“不然呢?難道要本王的孩子凍死你才滿意?”
四福晉見璟珂起身趔趄,凍得小臉發紫,全身畏畏縮縮,不免難受:“綠蕊,快扶格格回房!紅芯,去找大夫!”
璟珂一言不發,任憑她們扶着自己離開。
“這丫頭真是倔!”四福晉無奈地嘆了口氣。四爺若有所思,並不答她。
“多謝阿瑪!”弘時跪下來磕了一頭,四爺淡淡地看了他,便轉身由四福晉攙着回去。
年氏沒撈到什麼好處,也悻悻回屋去了。
弘時待他們走後,才急急抱過菲蘿,心疼道:“傻瓜,你怎麼過來了!”
“我擔心你,讓我怎麼睡得着?”菲蘿眼淚涔涔,抱緊了弘時,“下回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了,我害怕。”
弘時搭着她肩膀,兩人慢慢走回房。
“蘿兒,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可是璟珂對我們有恩,我不能不幫她……”
卻說和碩純禧公主府第裡頭,費揚古被按在椅子上,重重打了二十杖,全程一聲不吭,咬牙堅持着。純禧公主無奈,只能讓人停了手,怕把他打出個好歹。
“費揚古,你太讓本宮失望了!”純禧公主嘆氣道,“你阿瑪若是知道你這樣子不爭氣,該有多傷心?本宮怎麼跟你阿瑪交代?”
費揚古在侍從的攙扶下,下了椅子,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流下,他回道:“公主,所有事情都是費揚古的錯。求姑姑開恩,幫幫璟珂,別讓璟珂受罰。”
“事到如今你還想着璟珂!”純禧公主重重拍了桌子,怒斥道,“你可知道璟珂早晚是你弟弟的媳婦?”
“費揚古知道……”費揚古忍住吐血的衝動,不料嘴角早已慢慢流出鮮血,口裡的腥味讓他反胃想吐,“求公主饒了璟珂……”
純禧公主畢竟是心軟的人,見他如今這般模樣,也只能先讓人扶他回去,再着大夫前來查看。
“琪兒怎樣了?”待屋子裡只剩下純禧公主和黃嬤嬤的時候,她才問起琪兒。
黃嬤嬤嘆了聲,回話道:“公主,格格在賭氣,端進去的飯菜都砸了。”
“這孩子被我寵壞了。”純禧公主再次嘆氣,於心不忍,還是讓黃嬤嬤親自去一趟,看看琪兒。
黃嬤嬤想了想,還是決定勸問一句:“公主,別怪老奴多嘴。這璟珂格格當真是要許給觀貝勒的?”
純禧公主苦笑一聲,才道:“嬤嬤,您是我的乳孃,覺得我說的是假話?”
“老奴不敢。”黃嬤嬤慈祥地笑着,她待純禧公主如同親生女兒,只是見她如今這般爲難,心裡不忍,畢竟純禧公主只是個養女公主,難免會招人閒話。
“聰嫺上次省親,本想給胤祉家的丫頭拉線。觀音保怎麼說都是皇祖母家的從孫,以後前途不可限量。”純禧公主站起身,慢慢踱步到院子裡,今夜她是定不能入眠了。“你也見過璟珂,這丫頭眉眼間有股不平凡,你不覺得很熟悉?”
黃嬤嬤笑了起來,幫純禧公主掖好披風,才道:“可不是?活脫脫就是當年溫憲公主的模樣。”
“我還聽說她以一曲霓裳舞喧賓奪主,把胤祉家的格格風頭都搶盡了,還爲此鬧了宜妃的壽宴。”純禧公主說到這,突然噗嗤笑了出來,“這完全和溫憲一樣,你還記得溫憲當年是怎麼跟榮憲作對嗎?” http://
“老奴記得。也就溫憲公主敢和三公主對着幹。可是三公主也不會因爲這樣就……”
“你還真說對了!你說榮憲這一輩子能遇到幾個不怕她的人?溫憲畢竟不在了,她見到個跟她模樣脾氣一般的,睹物思人吧……”
“只是苦了您了,要爲這些孩子操心。”
純禧公主停住腳步,回頭,燦爛一笑,說道:“嬤嬤,您覺得我會難受嗎?”
“再難受的事都過來了,還怕這回?”黃嬤嬤寬慰地笑着,“公主,依您看,費貝勒和璟珂格格……”
“我也不知道。榮憲已經跟皇阿瑪有了默契,難,難……”純禧公主輕嘆一聲,便讓黃嬤嬤陪她回去歇息了。
皇家子女,哪個不是委屈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