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倒地之前,從胸前衣服裡掏出一大疊紙張,使出最後積攢的全部力氣拋灑了出去。
寫着密密麻麻字跡的紙張,瞬間隨風飄落各處。
看着這些他親筆寫了好幾天的信紙,太子轉動眼珠看向不遠處的母后,脣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母后,若是能爭取到一線希望,你和弟弟妹妹們就要勇敢的活下去。
他身爲齊乾皇室的末代太子,想要謀得一條生路,太難太難……
只希望秦熠知看在他寫信指證父皇這個昏君的份上,留母后和弟弟妹妹一命。
三年前。
他在母后侍寢的第二天,無意看到母后崩潰得差點自殘身亡之時,一再逼問,這才從母后的口中得知了齊泰那畜生對母后所做的一切。
他恨。
他恨不得讓齊泰去死。
可他那時年紀尚幼,齊泰那個畜生當時也僅僅只是一個太子,若真是暗中毒死了,或者是暗殺了齊泰,齊泰這個太子一死,他這個前太子的長子,還有他的母后以及弟弟妹妹們,一旦其餘皇叔登基,他們母子都會被視爲眼中釘,全都活不了。
所以,他什麼都不能做,什麼也不能做,只能隱忍着,只能看到母親被或許是一個,或許是好幾個那畜生的影衛每逢初一十五的去糟蹋母親。
自爆皇室醜聞。
母后雖然是末代皇帝的皇后,可母后同樣也是受害者。
聲譽什麼的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
他想要母后活着,想要母后能護住弟弟妹妹們活着,齊乾這樣骯髒的皇朝,不配讓母后和弟弟妹妹去陪葬。
太子不捨的看向母后和弟弟妹妹的方向,單薄的身子抽搐了幾下後,便徹底不再動彈了,也緩緩合上了雙眼。
“治兒~”皇后失聲痛苦,雙腿一軟癱坐在地。
巢車之中的秦熠知夫妻以及雲祁,透過望遠鏡看着城牆之上的這一幕,皆是愣住了。
“太子臨死前拋灑出來的信紙,十之八九……很有可能是指控那狗皇帝的種種罪證。”雲祁看着四處散落的信紙,猜測並感嘆着。
“若真是如此的話,齊治倒是比他老子和祖父有人情味。”當然,也或許是因爲年紀尚小的太子,還未涉足權勢,所以才能保留那一份赤子之心。秦熠知在心裡補充着。
雲杉看着那個才十四五歲的少年太子,被狗皇帝下令割破喉嚨這一幕,握住望遠鏡的雙手不住的輕顫。
封建王朝的皇權更迭,即便是父子,即便是夫妻,即便是一母同胞的至親血親,爲了那能執掌天下的至高權利,同室操戈,血流成河。
而封建皇朝的更迭,也更加的血腥殘酷至極,古往今來無數朝代的更迭,前朝皇室的子孫,無不被在斬草除根,屠戮殆盡,以絕後患。
她曾和丈夫私底下商議過如何處理前朝皇室子孫的這個問題。
本來。
她和丈夫商討過,狗皇帝的人品雖然敗壞到了極點,可狗皇帝的幾個兒女卻年紀尚幼,大不了圈養起來,找人洗腦並悉心教導,這樣不必製造過多的殺戮,也能讓丈夫博得一個胸懷寬闊的美名。
哪知道狗皇帝卻……
城牆之上。
皇帝雙眼中了生石灰,石灰刺激得雙眼溢出了淚水,生石灰一遇水,頓時就產生了反應,雙眼灼燒的劇痛,痛得皇帝沒法睜眼,手持長劍瘋狂的朝着四周揮砍。
怎麼都沒想到,他身邊最最信任的貼身大太監,居然會同皇后勾結一起背叛他。
“你們居然背叛朕……如風,殺,統統給朕殺了……”皇帝嘴裡大股大股的鮮血不斷涌出,癲狂的寒聲怒吼。
面對皇帝毫無章法的揮砍,來順面色平靜的朝着皇帝走了過去。
噗——
皇帝的劍揮砍在來順的胸前。
來順發出一聲悶哼,隨後繼續朝皇帝走去,一邊走,一邊輕聲述說:“皇上別怕,奴才來陪你了。”
若不是皇后的人拿捏住了他的親人,他也不會答應與皇后聯手。
作爲亡國之君的貼身大太監。
他必死無疑。
只是……
雖然左右都逃不過一個“死”字,可他卻想死的有價值,能保住他在世上的那些親人。
“你……你背叛朕。”皇帝咬牙切齒一邊怒罵,一邊狂吐鮮血。
“所以,奴才來陪你了。”來順繼續朝前走去。
皇帝握住劍柄的手顫抖得極其厲害,使出全力再次揮砍了過去。
這一劍,直接看中了來順的脖子。
來順倒地抽搐了幾下,便沒了氣息。
“都傻楞着幹嘛?殺~”如風命令着下屬。
衆人看着皇帝左邊心臟位置中刀,知曉已然是活不成了,再說戰神大人剛剛都喊話了,只要歸降,便還能有一線生機。
於是乎。
大多數影衛面對如風的命令,全都矗立在原地,就好似什麼都沒聽到,用沉默和袖手旁觀來違抗如風下達的指令。
也有極少數死忠皇帝的影衛,絲毫都不打折扣的執行皇帝的命令。
二皇子,三皇子,還有一些宮妃們,在短短一瞬的功夫,就被割破了喉嚨。
被衆多將領,侍衛們護住的皇后見到剩下的兩個兒子也被殺死了,宛如護崽的母獸一般,發出撕心裂肺的悲鳴哀嚎,瘋了似衝了過去。
“佑兒,賀兒……。啊啊啊~”
殺死皇子的那幾個死忠影衛,很快就被城牆之上的將士們用長矛和弓箭刺成了刺蝟。
皇后面若死灰,踉蹌着撲倒在大兒子的屍體上,又看着一旁倒在血泊中的另外兩個兒子,哭得不能自已。
“母后,母后……太子哥哥,二哥,三哥……珍兒怕~”齊珍被一個太監死死抱着,滿臉驚恐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恐懼不已的嚎啕大哭。
皇后聽到唯一女兒的哭聲,顫抖不已的身子猛的一僵,隨後緩緩側頭看向女兒。
珍兒。
她的珍兒。
死死咬住下脣,皇后用手背胡亂抹去臉上的臉,起身走向趴在城牆邊沿處即將氣絕身亡的皇帝,滿眼的仇恨,衝過去瘋狂的拳打腳踢,片刻後,皇后看向城牆下方,聲音嘶啞,哽咽的高聲嘶吼出聲。
“戰神大人,前幾日本宮無意發現了一個駭人聽聞的大秘密,這些年京城乃至京城周邊縣城莫名丟失的童男童女,全都是齊泰這個豬狗不如的戀童癖派人偷走的,他如今所居住的寢宮內,似乎有着密室,所以他繼位後,依舊不肯從當初的太子寢宮搬離。”
聽到皇后這話,城牆之上的將士們,還有城牆之下的秦家軍們皆是一片譁然。
皇后神色木然,字字句句都透着對皇室的恨意。
“齊乾皇室荒淫無道,過世的太上皇爲求長生不老,從民間買了許多黃花閨女奪取女子的處子之身以求長生,齊泰更是有着戀童癖這等不爲人知的癖好,世人都道本宮當初身爲太子妃時手段殘虐,讓齊泰的妾室很多懷孕後都難以平安生下孩子,即便有妾室人生下了皇子,也活不過半歲便夭折了,妾室們所出的子女,最終只有少許的幾個公主活了下來,其實……”
頓了一瞬。
皇后滿臉痛苦,哽咽自保皇室的驚天醜聞:“其實這全都是出自這狗皇帝一人之手,當本宮生下第四胎後,他說體諒我生產之苦,便讓人給我喝了絕育藥,一年前,本宮每月初一十五與這狗賊行房之時才發現異常,原來與……與本宮行夫妻敦倫的人,壓根就不是我的丈夫……而是他的影衛。”
此言一出。
許多人全都被這個消息給驚住了。
“本宮便暗中調查,前些天本宮終於發現了他的異常,原來他厭惡女人,只對年幼的童男童女有反應,除了本宮所生的那四個孩子是他的親生骨肉,其餘的妾室生下的孩子全都不是皇帝的種,爲了皇室血統,所以這狗賊纔不斷殺死後院那些女人所懷的野種。”
城牆之上的將領們一個個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城牆之下的秦家軍們:“……”
被太子拋出去的信紙,被城牆之上和城牆之下的衆人撿到後,看到信紙上內容後,全都對這個齊乾皇室,尤其是這個奇葩的末代皇帝倍感無語。
秦家軍前方的將士們,把散落在的信紙撿起來,交給那些會認字的將領一看,將領們又把信紙傳給秦熠知等人看。
當看到信紙上太子親筆所寫的那些皇室醜聞後。
秦家軍,以及城牆之上的將士們,皆是滿臉的鄙夷,滿臉的震驚。
皇后滿眼含淚的側頭看了一眼唯一的女兒,隨後又看向城牆之外的秦熠知,哀聲祈求:“戰神大人,齊乾皇朝腐敗,皇帝昏庸,如今,齊乾江山被你取代乃是天命所歸,乃是民心所向,戰神大人和戰神夫人能還天下百姓一個太平盛世,您心胸廣闊,我唯一的女兒才齊珍纔剛剛五歲多,求您看在她只是一個女孩子,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留她一命好嗎?”
擁有內裡在身的秦熠知,自然聽清楚了皇后的這一番話。
催動內力。
秦熠知高聲答應了皇后這一要求:“好,我答應你。”
皇后聽到這話。
滿是淚水的臉上,終於露出了萬分感激的笑,留戀不捨的深深看了哭得聲音都嘶啞了的女兒,深深吸了一口氣,衣袖下的雙手緊攥成拳。
一身火紅色鳳袍的皇后,便猶如燃燒的火焰一般,從城牆之上一躍而出,縱身跳下了城牆。
砰——
一聲悶響。
皇后從高高的城牆摔落下去,當即就摔死了。
皇帝死了。
皇后死了。
太子也死了。
“戰神大人萬歲,戰神大人萬歲~”
“戰神大人萬歲,戰神大人萬歲~”
城牆之下的秦家軍激動的齊聲振臂高呼。
而上城牆之上大多數人的心裡,早就做出了歸降戰神的決定。
所以。
這城也沒什麼可守的了。
“開城門~恭迎戰神大人入城……”
沒有廢一兵一卒,秦家軍便順利入城了。
秦家軍入城後。
京城內的百姓們全都高興得快瘋了,喜極而泣的跪在街道的兩旁,時而朝着老天跪拜,時而跪拜秦家軍,時而又同身邊的京中老百姓相擁而泣。
秦熠知安排手下的一些將領們,迅速接管了京城的防務,然後帶領秦家軍的主要將領們,以及歸降的將領和朝臣們,一路進入了皇宮。
城牆之上皇帝和皇后夫妻反目,以及皇后和太子指證皇帝的所作所爲後,這個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之前距離京城城門口最近的百姓們,當城門打開秦家軍入城後,百姓們便衝出城門,瘋狂的拿起棍子,石頭,亦或者是手口並用的在狗皇帝的屍體上發泄着他們的憤怒,發泄着丟失兒女的痛苦。
秦熠知依照齊乾皇室太子臨死前書信上的指引,秦熠知帶着人抵達皇帝的寢宮,依照機關打開密室派人進入地下室後。
當一具具童男童女的屍骨被擡出來。
當那些被關在鐵籠子裡且穿着華服,但被折磨得目光呆滯的幼童們。
當那些屍體還未徹底腐爛的小小屍體被擡出來時。
光是那些陳年屍骨堆積在一起,都有很大一堆,目測眼前的這些屍骨至少也有一百多具。
秦家軍和空間裡的雲杉,以及那些朝臣們,皆是徹底被眼前看到的這一幕驚呆了。
其中一個鬍子白花花的五品官老臣,在看到其中一個女孩子後,頓時就驚得當即身子一個踉蹌,隨後瘋了似的撲了過去:“慧兒,慧兒是你嗎?”
一身綾羅綢緞,一頭華麗珠寶首飾,但面色慘白的五歲多小姑娘,在聽到這許久都未聽到的熟悉聲音後,木木楞楞沒有焦距的眸子,眼珠緩緩轉動,當看到那個朝她衝過去的老人後,一片死灰的眸子頓時溢出了晶瑩的淚珠,踉蹌着跌跌撞撞撲了過去:“祖父,祖父……”
一年多都未見的祖孫兩人,相擁而泣,哭得撕心裂肺。
旁邊的朝臣們,將士們聽到這一老一小的哭聲後,皆是心都一抽抽的難受。
“畜生,齊泰那個豬狗不如的畜生……”
“那狗皇帝如此殘暴毫無人性,該千刀萬剮,當挫骨揚灰……”
“……可即便是這樣,他所犯下的罪孽也不能抵消輕易抹去。”
秦熠知喉頭哽得很是難受,衣袖下的雙手緊攥成拳,手臂上,額頭上,脖子上青筋暴起。
空間裡的雲杉看到這一幕,心裡也同樣難受至極。
這哪是爲民做主的一國之君所爲。
這完全就惡魔的行徑。
雲祁看着那剩下的八九個童男童女,沉痛的閉上了雙眼。
這些孩子被這麼糟踐,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即便是能回到曾經的家裡,可這樣的過往,回去後,這些孩子在這等醜聞和輿論之下,也不定能活得下去,雲祁側頭看向好友:“戰神大人,這些孩子該怎麼安置?”
秦熠知沉默片刻。
隨後看向那些可憐的孩子們:“若是能找到家人,看看那些家人是否願意重新接納孩子,同時,也看看孩子們是否願意待在家裡……派相關人員密切暗中留意這些孩子的家人是否真心接納這些孩子,若是家人對孩子們不好,若是孩子們在家裡呆的不痛快,那麼……便把這些孩子交給樂軍醫,讓他們能有一技之長,等他們長大了,是當軍醫,還是去藥鋪找個差事兒,亦或者是自己開醫館由他們自己選擇。”
這些孩子年紀小小,便經歷瞭如此慘無人道的性虐待和折磨,身心都受到了重創,許多女孩子可能這輩子都失去了當母親的資格,可能很多男孩子,這一輩子也沒法做一個真正的男人。
不管是身體也好,心裡也好,都需要醫治。
樂源性格溫和,行事也不呆板,醫術了得,而且,樂源在妻子給予的一些心理學的書籍後,對心理學這一塊兒也很感興趣,讓樂源醫治這些孩子們身體的同時,也能讓樂源開解並疏導一下孩子們的內心。
衆人一聽戰神大人這周全的安排,既意外,同時也爲之欽佩不已。,
若是隻給這些孩子的家人一些補償銀子,一旦等這些孩子的家人用完了銀子後,一旦這些孩子的家人面臨周遭的各種不好言談之時,哪怕曾經對遭遇瞭如此虐待的孩子心生憐愛,也終究被世俗的流言所左右,所影響,進而會演變成對孩子的苛責,冷漠,家人的行動和言語的傷害,可比那狗皇帝對孩子們造成的傷害還要嚴重得多。
秦熠知帶着心腹們把整個皇宮進行了大清洗。
夜裡。
秦熠知的暗衛們,心腹侍衛們,以及秦熠知的那些最最信任的親兵們,層層把守着御書房。
雲杉從空間出來,洗去了易容,恢復了本來的面容。
“夫人,困不困?”秦熠知拉着妻子的手,側頭關切詢問。
“暫時還不困。”雲杉搖搖頭。
今日先是看到末代帝后與皇子公主們的下場,後又看到那狗皇帝的地下密室擡出來的那麼多屍骨。
雲杉此時雖然身形疲乏,可卻怎麼都睡不着。
“那好,我們一起給祖父以及娘寫信後,爲夫再陪你睡可好?”
“嗯。”
秦熠知一手緊緊拉着妻子的手,一手捏了捏她的臉頰,隨後走向上方的龍椅。
先讓妻子坐下後,秦熠知這才緊跟着坐下。
雲杉從空間裡掏出中性筆和筆記本。
夫妻兩個便埋頭開始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