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都不用做,”后土娘娘憤怒地看着他,“如果你不想沾上鮮血,那就讓我來承擔這些罪惡。讓我來成爲令人人害怕和厭惡的黑暗,由你來做唯一能夠驅逐黑暗的烈日……”
“一樣的,”風魂道,“我有我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不想由別人來替我選擇我想走的路。”
“弄清楚你自己是誰,”阿蟾怒道,“如金之堅,如剛之利,上施日月,參差玄象。你是皇天,天空由你而來,你註定該成爲萬物之主。”
“不,阿蟾,”風魂緩緩地道,“我是風魂……我只是風魂!”
身形一縱,便欲飛過她的身邊。阿蟾眸中閃過厲芒,瞬移到風魂身前,手掌一翻,擊向風魂。風魂卻停在那裡,動也不動。玉掌頓在他的胸口,他看着阿蟾的眼睛,道:“阿蟾……我不想跟你打!”
阿蟾身子顫抖:“是你一直在逼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全部都是爲你,難道這樣還不夠?這樣你還不滿足?”
“我很感激你爲我做了這麼多,”風魂苦苦地笑了一下,“但你做得太多了,我的幸福……其實很簡單很簡單!”
從她的掌心前移開,風魂飛向魔風。在他身後,傳來阿蟾冰冷冷的聲音:“你會後悔的,總有一天,你會後悔你現在的選擇。”
風魂頓了一頓,阿蟾語氣中扭曲的怨恨讓他有些不安。他開始時本以爲自己能夠瞞着阿蟾悄悄進入上三天,卻沒有想到如此輕易地就被她發現。一想到她很有可能會將對自己的恨意遷怒到孫靈秀和其他人身上,就像她對隱娘一樣,風魂心中忍不住生出一絲恐懼。
然而現在,紅線與靈凝等人已經進入魔風之中,他已無路可退。
他繼續往前飛去,在他的耳邊,阿蟾的聲音變得益發森冷和詭異:“你會後悔的,用不了多少……你就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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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線、靈凝、袁紫煙、小白四人立在陰風慘淡的魔風裡。在她們周圍,簇擁着無數的妖魔,這些妖魔俱是身形乾癟,眼神呆滯,卻又有着某種嗜血般的兇殘氣息。
紅線俏眉倒豎,小白緊皺眉頭。靈凝顫聲問:“這些是什麼?”
他們本以爲在這神鬼難行的魔風中,除了少數一些過於強大又或是修有特殊道法的妖魔之外,並不會有太多敵人,卻沒有想到聚在這裡的妖魔竟是如此衆多,而且看上去顯得極是怪異。
袁紫煙的見識又比他們更多一些,輕嘆道:“想不到祝融他們竟是如此陰毒,魔風陰極而生,不但能夠壓制住仙靈之氣,同樣也能夠抑制妖氣。在這種魔風席捲的所在,不管是妖是仙,修爲淺些的都不免直接被魔風摧毀,便是修爲高的,亦難保無事。這些妖魔早已死去,然而祝融、蓐收、句芒還不肯放過它們,竟以控屍大法將它們的身體強行轉變爲乾屍,只以死氣控制它們,令它們繼續爲那幾位魔神作戰。”
紅線等暗自心驚,形勢本就對他們不妙,若這些妖魔在魔風中還能繼續戰鬥,那這一戰更是不用打了。
“不管怎樣,”紅線本就是不輕易服輸的性子,冷冷道,“我們闖過去再說。”
身子一轉,化作黑龍,咬着上元破虛劍便往前衝。劍光在她周圍閃耀不斷,那些妖魔稍一觸及便身首異處,紛紛墜落。靈凝與袁紫煙護在她的兩側,小白以紫煞刀斬出青陽離火,烈焰卷舞,令他們身後的妖魔無法逼近。
一個全身暗紅的巨大妖魔從天而降,袁紫煙一眼認出,急道:“小心,這是饕餮。”
饕餮乃是許多古籍都有記載的著名妖魔,幾人自是不敢大意,紅線在前方開路,無法回頭,靈凝乘着綵鸞將延祥滌厄玄天綾往上一展,喚出仙氣將饕餮阻了一阻。小白紫煞刀快速一斬,將饕餮斬下一足。
然而饕餮不痛不吼,就這樣硬往下闖,破開靈凝的仙氣直落而下。四人沒有想到這妖魔被斬去一足卻仍如無事一般,被它落在中央張口亂咬,不得不被迫散開。
袁紫煙將手一展,一道光芒閃過,毀去十來只妖魔,回過頭來見饕餮足斷之處並無血跡,道:“它也變成了乾屍。”
“原來是個死饕餮!”小白亂刀斬過,將饕餮斬出條條傷痕,卻只有若斬在枯木上一般,雖然留下傷口,卻無法除去饕餮。
紅線變回少女模樣右手揮劍,左手掏出一物扔給靈凝。靈凝接過一看,立時明白過來,將師姐扔來的寶物祭向饕餮。紅線扔給她的乃是冥界至寶六時含景蓮,有驅逐死氣之用,饕餮被六時含景蓮所化的陽春之景照定,無法動彈。靈凝則趁機以青陽玄寒氣將饕餮凍住,小白再一斬,饕餮巨大的身體碎成無數冰塊,紛紛落下。
除去饕餮,靈凝和小白見紅線被衆多妖魔纏住,趕緊飛過去助她。袁紫煙將素色雲界旗一展,逼退襲擊自己的妖魔,亦緊追而去。四人繼續往前衝,然而這些妖魔俱已變成不知痛楚的行屍走肉,竟比平時還要更難對付,令他們前進的速度極慢。
紅線心想魔神還未出現,他們便已被纏在這裡,如何還能照計劃堵住不斷外泄的魔風?怒上心頭,身子一晃,變成三個分身,分別持着上元破虛劍、青蓮寶色旗、九轉神龍罩,三個分身一前兩後同時前衝,劍光橫撩,法寶亂施,竟是擋着披麾,極是強悍。
小白在與紅線對劍時吃了暗虧,原本還有些不服,此時見到紅線的真本事,這才心服口服起來,以紫煞刀跟靈凝的青陽玄寒氣聯手,再加上袁紫煙神秘莫測的奇門遁甲之術,三人緊隨紅線。
若從遠處看去,四人就像是一顆劃破蒼穹的慧星,直往天河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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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魂看着紅線等人飛入天河,並沒有追上去,而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在他周圍雖有層層疊疊的妖魔圍着,卻沒有向他衝來,就彷彿有無形的絲線將它們縛住一般。
一道金光閃過,在他面前現出一個身影,人面虎爪,身披白毛,手中持着寒光閃閃的戰鉞。
“金王蓐收?!”風魂淡淡地問。
“你就是新近成爲東皇的風魂小子?”蓐收冷冷地道,“剛纔在外頭,阿蟾跟你說了什麼?”
風魂緩緩道:“與你無關。”
蓐收面現怒容,卻未動手。他生性多疑,想要弄清眼前這小子與后土之間到底有何秘密,這才放過紅線等人,只將風魂堵在這裡。他盯着風魂不斷打量,然而不管他怎麼看,眼前的這個傢伙也只是個修仙有成的凡人,令他心中疑惑。
他絕不相信后土會與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在暗中合謀。
“聽說玄冥就是死在你的手中?”蓐收盯着風魂。
“只不過是我運氣更好一些,僥倖獲勝罷了。”風魂面無表情。
“只靠運氣,不可能連玄冥的魂魄也一同殺死。”蓐收冷然道,“好,我就看看你的運氣到底好到什麼程度。”
戰鉞一揮,三道光弧劃破虛空,斬向風魂。
風魂一閃,避開光弧,然而這三道光弧馬上便合在一起,有若龍捲風般越旋越大,被扯入其中的妖魔全都被撕成碎肉。風魂大吃一驚,全力抗拒着氣旋的拉扯,蓐收卻縱了上來,戰鉞一斬。
風魂將手一召,祭出東皇鍾迎鉞而上,鍾鉞相交,一聲震響,地動天驚,遠處的妖魔僅僅是被氣勁波及,便已震成粉末。
蓐收狂笑一聲,踏着龍捲風般的氣旋時隱時現,令風魂無法捉摸。風魂心知這魔神的戰法與只知硬碰硬的玄冥不同,心中警戒。
尋到蓐收移動的軌跡,風魂驟然出手,東皇鍾直撞而去。
蓐收卻消失不見,一道氣勁從他上方直壓而來:“我在這裡。”
東皇鍾擊空時,風魂便已心知不好,捨棄東皇鍾,雙手一翻,黑色玄氣往上虛擊。二氣相交,風魂應對得太過倉促,被蓐收迫得直往下落。
蓐收冷笑一聲:“以你的這點本事,竟然也能殺得了玄冥?”
戰鉞一扔,砸向風魂。此鉞名爲三元混黃亂天鉞,開天裂地,撥亂星辰,一鉞擊下,縱是日月也可直接摧毀。
然而,如此勢不可擋的一鉞卻擊了個空。風魂在下落中突然消失,與此同時,東皇鍾劃了個詭異的曲線朝蓐收撞來。蓐收大吃一驚,亂天鉞來不及收回,只得身子一閃,避開東皇鍾。
“金王,失陪了!”風魂再次出現,踩在東皇鐘上,御寶而去,勢若驚虹。一路之上,妖魔紛墜,等金王蓐收回過神來,他已飛入了天河。
風魂一邊追着紅線等人,一邊在心中快速思量。眼前的形勢比他所想的還要不妙,他本以爲魔風四溢,仙界一方固然不免死傷慘重,但妖魔一方,除了幾位魔神之外,絕大部分的妖族也同樣會受到魔風影響。沒想到祝融等人竟以如此殘忍的手段操縱手下妖魔,一方實力大損,連幾位爲首的金仙也受到影響,另一方卻因羣魔雖死,卻變成不知痛苦和疲倦的殭屍,反而更難對付。此消彼長,他真的懷疑王母娘娘和南極仙翁等人是否還活着。
他忖道:“若是王母娘娘等已經戰死,那這場浩劫自是祝融他們勝出,現在再去封印魔風已是爲時太晚,倒不如儘快帶着紅線他們離開這裡,能逃多遠便逃多遠。”
銀河乃星辰彙集之處,遠遠近近,無數星辰散佈其中,構成一幅幅美麗的圖案。在一顆星球旁,風魂見到紅線四人停在那裡,縱了上去,問:“出了什麼事?”
靈凝泣道:“是仙翁!”
風魂看去,見一老者盤膝坐在他們面前,全身僵硬,已經死去,分明便是南極仙翁。
風魂心知南極仙翁本就傷在阿蟾手中,傷勢一直未愈,只因這一戰事關重大,不得不全力以赴,如今見他慘死,想起南極仙翁對自己始終厚愛有加,心裡也不禁難過。而靈凝既悲痛於南極仙翁之死,又擔心爹爹同樣遭遇不測,更是亂了方寸。
袁紫煙低聲道:“祝融以控屍大法操縱羣妖,天庭的神仙卻大多無法在這魔風之內存活下來,這場大戰,只怕勝負已定,我們來得太遲了。”
袁紫煙想的,便也是風魂想的。若是王母娘娘等人全都死去,那他們再往前行,不但於事無補,等祝融、蓐收、句芒三魔一同出現,他們將毫無生還的可能。這個時候不離開,等一下想離開恐怕都做不到。
風魂下定主意,想要帶着他們掉頭離開。就在這時,卻聽紅線叫道:“師父,你們看那裡。”
幾人看去,只見紅線已取出陰陽鏡往上方照去,虛虛緲緲的光束刺透魔風,在銀河上方極遠處照出一座青銅宮殿。宮殿周圍雲霧縈繞,也不知裡面是何虛實,但宮殿之外卻圍着數不勝數的妖魔,正以各種方式試圖闖入宮殿。
風魂訝道:“那裡是……”
袁紫煙低聲道:“太素天,水雲宮。”
竟是封閉了兩萬年之久的太素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