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時已近午。有小丫環來請穆佑軒回去吃飯。穆佑軒請雲澤洋一起去前廳吃飯,雲澤洋卻說:“這麼冷的天,我不耐煩走來走去的,你讓人把飯送過來,我二人小酌一番,豈不是好?”穆佑軒果然打發小丫環,把江家兄弟送過去,讓廚房把自己的飯菜送到金雪。
兩人進屋坐下後,雲澤洋對穆佑軒說:“你看人的眼光大的長進。兩個孩子雖然是莊戶人家的子弟,但大的聰明堅毅,小的機靈可愛,都是可塑之材。”穆佑軒說:“其實我更看中江浩的妹妹,那小姑娘竟然讓人有看不透的感覺,可惜是女孩子。”
沒多久,小丫環送過來了酒飯,說:“這盤糖醋藕片和鵪鶉蓮藕湯,是桔子姑娘親手做的,給雲先生下酒。穆佑軒不由地說:“真是個勢利的小丫頭,她的兄弟剛拜了師,這不,馬屁就拍上來了。上次我吃她一碗酸辣面,她差點就用目光殺了我。”
雲澤洋有些驚訝了,說:“居然有不怕你的小姑娘,還被你如此看重,這可是稀罕事兒。我一定要見見這位幗國英雄。”穆佑軒的臉有些發黑,頓了一頓才說:“我是一個帶兵打仗的粗人,被女子怕很奇怪嗎?桔子姑娘算得上是一個奇女子,倒是未必能看得上,你這樣一個,只會在肚子裡做文章的僞善之徒。”
雲澤洋佯怒道:“我那是足智多謀。你去把那小姑娘叫來,我纔不相信,一個小小女孩會有多重的心機。”穆佑軒搖頭說:“也不是說她有多少閱歷。我只是覺得她有讓人驚異的天賦和直覺。”他夾起一片藕片接着說:“就算不說以前的種種事情,只說這個冬季能挖出新鮮蓮藕,你以前可聽說過?”
雲澤洋奇怪地問:“我正要問你此事,難道這藕不是你莊子上的出品?我還想提醒你,可以送往京城一些。”雲澤洋此次來長寧鎮可不僅僅開辦族學的。他主要還是受定遠侯所託,來幫穆佑軒經營,定遠侯府的退身之路的。穆佑軒點頭說:“這是桔子姑娘送過來的,說是家裡還能出,近千斤的產量,我已經全都定了下來,只要蓮藕全部挖齊,我就運往京城。”
金雪園裡穆佑軒一邊喝酒,一邊向雲澤洋介紹,遇到桔子後的種種事情。飯廳裡,桔子吃完中飯後,就向婉兒告辭了。一方面,回去後,要儘快安排人明天挖藕,另一方面,桔子也不太放心江常安。他今天會去給張氏送藕,不知道會遇到什麼事情。婉兒知道桔子有事要辦,也不強留,只是叮囑有空的時候一定要過來住幾天。
桔子一進沿山村,就覺得氣氛不對,有熱心的人對江浩喊:“江二家的大郎,你奶家裡鬧起來了,你還不去看看?”桔子只覺得眼角直跳,讓李多銀直接把驢車,趕到江德財家門前。只見江德財家門口,圍了一圈的人。桔子讓李多銀趕着驢車,先把江澤帶回李家,自己和江浩從人縫中擠了進去。
桔子走進堂屋就看到,不僅幾乎所有的江家人都在,屋裡還坐着里長李亦溪,和村裡幾個有威望的老人。江常安和寧氏都站着,頭髮和衣服有幾分散亂,低着頭不說話。屋裡只有張氏高一聲,低一聲地叫罵聲。
桔子走到寧氏身邊,悄聲地問她:“娘,你沒事吧?”寧氏擡頭看了桔子一眼,搖了搖頭沒有說話。桔子見寧氏的臉紅紅的,上面還有幾道細細的血痕,似乎是捱了打,心裡的火氣一下子就騰了起來。她看向江德財,大聲地問:“爺,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張氏聽到桔子說話,立即接過話去,說:“死丫頭,你總算回來了,快把賣藕的錢拿出來,那可不是你一個人的。”桔子沒理張氏,依舊看着江德財說:“爺,你也認爲那些藕不是我家的嗎?”江德財的臉色陰沉得萬害,對桔子說:“咱家的池塘從買來,裡面就種着荷花,卻從不沒挖過藕,那些蓮藕可不是分到你家後才長出來的。”
桔子氣得想發笑,說:“爺,我家分出的時候,已經過了秋收的時候,去年打下來的糧食,卻沒分給我家多少。爺當時是說山地的產出,不管有多少都是我家的。現在池塘裡的產出值錢的蓮藕,爺說的話就不算數了?”江德財黝黑的臉上有些泛紅,卻不肯說這些蓮藕是桔子家的話。
江山這時走過來接口說:“桔子妹妹,不是爺奶想要你家的蓮藕。只是池塘裡既然挖出蓮藕了,你又帶到鎮上去賣了錢,你總應該孝敬爺奶一點吧。爺奶雖然跟我爹住在一起,可總不能你家天天大魚大肉的,讓爺奶成天吃不起點好東西吧。我聽說小浩和小澤開春都要上學堂,這不孝的名聲,恐怕他們也背不起的。”
桔子心裡打了突,這也是桔子一直忍讓張氏的原因之一。江浩、江澤要是一直務農經商,哪怕張氏在沿山村,嚷遍了江常安不孝,也沒有關係,畢竟實際如何,大家都看在眼裡。但如果江浩、江澤將來要科舉出身,步上仕途的話,就不能和不孝有一點掛閣。桔子看着隱隱露着得意笑容的江山,木着臉說:“蓮藕我沒有賣,都送人了。”
張氏抓起桌子子上的一隻粗瓷大碗,向桔子扔了過來,罵道:“你這個滿嘴謊話的死丫頭,那麼多蓮藕都送人了,誰家有那麼大的肚子?今天你不把賣蓮藕的錢拿出來,我決不會放過你的。”桔子忙側身躲開,大碗擦着桔子的額頭飛過來,撞到門框上,摔成幾瓣。
江浩把桔子拉過去,仔細看了看桔子的額頭,上面有一道紅印子,好在沒有破皮。他把桔子檔在身後,說:“奶,蓮藕真的都送人了。是送到穆府去了。去年如果不是穆府的幫助,我家連冬天的口糧都沒有。穆府是大戶人家,我們沒什麼可以報答人家的。昨天挖出的那一點藕,都送到穆府也不夠人家吃幾頓的。”
李亦溪聽說蓮藕進了穆府,趕緊出來打園場,說:“既然都送到穆府了,就算了。聽說江常安家裡買的幾畝地,都是穆府賞的錢。送幾斤蓮藕也是應該的。大家就不要再計較這些過去的事情了。”張氏對穆府也是畏懼的,不再說話了,只是惡狠狠地瞪着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