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說來,也不能怪方錚無恥,一文錢逼死英雄好漢古代還是現代,缺錢總是一件讓人煩惱的事兒,更何況方大少爺頂着五品官兒,忠勇伯以及華朝首富的獨子等多重耀眼的身份,若說他身上只有幾十兩散碎銀子艱難度日,旁人是怎麼也不會信的。這也怪不得方錚爲了撈錢,無所不用其極了。
尤其讓方錚鬱悶的是,如玉齋開張到現在小半年了,生意之紅火明眼人都看得到,身爲大股東的他,卻沒拿到一兩銀子的分紅。鳳姐的手就像一個密不透風天衣無縫的保險箱,方錚從未從她那裡討得半分便宜,唯一一次死皮賴臉要錢,也只要來了三十兩銀子,還讓他打了欠條,股東混到他這份上,沒羞憤的揮刀抹脖子,得虧了方大少爺頑強的生存意志。
享受了一頓鳳姐的少婦粉拳後,方錚舒坦了,坐在鳳姐旁邊的石凳上,苦口婆心的開始跟鳳姐講道理。
“鳳姐,你看啊,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個道理是千古不變的,你說對吧?”方錚打算從淺顯處入手,然後慢慢再往深處說。
鳳姐美目半眯着,一副懶洋洋的模樣,說話的聲音像是從鼻子裡哼出來似的:“那得看欠的什麼債,殺的什麼人了,法場上的劊子手砍的腦袋多不多?也沒見官府找他們償命呀。”
方錚一窒,這頭一句話就被她否定了一半,後面的思想工作恐怕很不好開展,討血汗錢的大業任重而道遠。
“鳳姐,咱們合夥開這店,當初不是說好了一人一半嗎?現在店裡生意這麼好,小弟來支取點分紅,這不算過分吧?”
鳳姐氣咻咻道:“怎麼不過分?我上回不是跟你說了嗎,店裡的銀子確實有,而且不少,可那得留着準備開第三家店,眼看店鋪的事兒就快談妥,別人只等着我送銀子過去,你若把銀子領走了,店鋪怎麼辦?一說你是大股東,平時不見個人影兒,也不說過來關心下生意,一缺錢就臊眉搭眼跑來要銀子了,有你這麼當股東的嗎?”
鳳姐似乎對方大少爺漠不關心的態度頗有怨氣。
方錚叫起了苦:“鳳姐,我還當着官兒呀,兼着差事呢,哪有時間關心生意,再說咱們當初不就說好了嗎?我只管分紅,你負責經營,白紙黑字,都寫了協議地呀。”
鳳姐瞪了他一眼:“那我不管。反正你不關心生意就是不對。而且眼下要開新店。沒銀子分給你。”
“你……你這不是不講道理麼?那咱們籤地協議還有什麼用?”
“別跟我提協議。我不聽!”鳳姐像個賭氣地小女孩似地捂起了耳朵。一副蠻不講理地模樣。
方錚深深嘆了口氣。我錯了。我真地錯了!跟女人講道理本就是一件非常愚蠢地事。枉自己活了兩輩子地人了。居然還不懂得這個道理。活該受氣。
可以肯定。曉之以理這個方案是個徹頭徹尾地錯誤。
“給錢!”方錚乾脆擺出了一副無賴地嘴臉。拍着桌子大聲喊道:“不給我直接搶了啊。”
曉之以理行不通,就施之以威,不能弱了方太歲的名頭。
鳳姐氣定神閒地坐在石凳上,好整以暇的道:“店鋪的銀子都存在街斜角的錢莊裡,你去搶吧。那裡守衛頗多,好心提醒你,多帶點人手去搶比較安全。”
“…………”
“你太壞了!”方錚悻悻的坐下來,委屈地數落着鳳姐:“我只是拿回我該得的分紅而已,你怎麼能私自扣着股東地紅利不給呢?這是不道德的!上衙門告你去!告你搶劫!”
這回換鳳姐苦口婆心跟方錚講道理了:“你家那麼有錢,何必老打如玉齋的主意呢?”
“我家有錢那是我爹的錢,我這麼大的人了,好意思朝我爹伸手嗎?”
“你們高門大戶裡不是都有份例錢嗎?”
“切!一個月才幾十兩,我吃頓飯就沒了,管什麼用!”方老爺家教甚嚴,從不給方錚太多的零用,如今方錚當了官,而且有了自己地生意,方老爺認爲他已經長大了,更是連份例銀子都給停了。
鳳姐爲難道:“可我這兒也確實騰不開呀,你想想,一個月流水下來也就這麼幾萬兩,店裡請的夥計帳房每個月都得發銀子,最主要是要開新店,這些全都除開,哪還有得剩呀。”
“你開新店地事兒可以緩緩嘛,你還這麼年輕,幹嘛這麼拼命賺錢?”
“不能緩!”鳳姐果決的一揮手,眼中露出精明之色:“這是我早就定好了地,現在的勢頭不錯,所以一定要加快擴充地速度,等咱們再多開四五家分店,那時再想分紅的事吧。”
見方錚臉上一片失望頹然之色,鳳姐柔聲
:“你還是再去想想別的辦法吧,我這兒實在是沒子,你想想,這麼多開支算在裡面,但銀子卻只有這麼多,就好比四個人分一個饅頭,換了是你,你能怎麼分?”
“掐死三個!”
“…………”
方錚悻悻的回去了,空手而歸,他像個討血汗錢未果的農民工一般滿懷悲憤與無奈。
世事總是這般讓人無可奈何,鳳姐有她的道理,因爲她確實拿不出銀子,不能因爲自己的要求,就打亂了她事業上的全盤規劃。
自己當然也有道理,沒錢了去拿屬於自己的那一份,這是天經地義的,誰都不能說自己不對。
算了,本少爺還是想想別的法子吧,既然當着官兒,就不怕弄不到銀子。
心事重重的方錚埋頭走路,卻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
“長沒長眼啊?我這麼大一活人站在這兒,你當我是透明的?”方大少爺心情不太好,頭都沒擡張嘴就罵。
“你眼睛長肚臍上了?自己沒看路怪誰?”被撞的人顯然也不是什麼忍氣吞聲的主兒。
方錚一聽就怒了,這孫子誰啊?說話這麼橫,本少爺今兒心情不好,非得好好抽他一頓。
一擡頭,卻見一人捂着頭不停的揉着,齜牙咧嘴,形容頗爲怪異。
而一羣百姓則圍在他們四周,眼含期待地望着他,似乎在等着兩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他們則可以免費觀看一場熱鬧。
方錚一見他就樂了,居然是個熟人。——也許是個半生不熟的人。
“啊!原來是蕭兄,久違久違!”
被撞的人放下手,定睛一看,滿面怒容頓時化爲喜色,拱手笑道:“啊!原來是方兄,想念想念!”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昨日在暖春閣一起聽房的色中新友,蕭懷遠是也。
本欲揮拳相向的兩個路人,這會兒卻都變成了彬彬有禮的斯文君子,圍觀的百姓見兩人打不起來了,紛紛失望的嘆息一聲,各自散開了。
“方兄這是閒逛還是辦差?”蕭懷遠看來對方錚的印象也不錯。
嘆了口氣,方錚悶悶地道:“回家,修身養性,足不出戶,從此與世隔絕……”
蕭懷遠訝異道:“方兄這是爲何?”
方錚愁眉苦臉道:“唉!你沒聽說過,沒錢寸步難行這句話嗎?這就是我如今真實的寫照……”
蕭懷遠臉上閃過幾分笑意:“男子漢大丈夫,理當有氣吞天下之氣概,豈能爲這黃白之物終日傷神?今日你我能在街上撞在一起,就說明我們有緣份,不如找個地方一起喝幾杯解解煩悶,方兄意下如何?”
方錚對蕭懷遠地印象也挺不錯,聞言正欲點頭答應,忽然警醒的看了蕭懷遠一眼,道:“誰請客?”
蕭懷遠聞言一窒,乾笑道:“……我請,當然是我請。”
方錚高興的笑了,笑容中透着釋懷,熱情的拍着他的肩膀道:“走,去邀月樓,聽說邀月樓最近新到了一批山珍,鹿脣,豹胎,駝峰什麼地,我老早就想去吃了,就是太貴,一直沒捨得……”
“…………”
蕭懷遠就這麼被方錚半是邀請半是強拉着,一路進了邀月樓。
酒菜上妥,蕭懷遠怔怔的望着桌上一色兒地珍饈美味,不由有些傻眼。
方錚心裡暗笑,你小子敢在本朝首富的獨子面前拍胸脯請客,不是找死麼?
蕭懷遠確實有些不太適應這位新朋友的做派,平日裡與他打交道的人,都是斯文有禮,謙和淳厚,他自認爲他已經算是狂放不羈,甚至有些無恥的了,沒想到卻認識了這麼一位主兒,看起來,此人的無恥程度比他要強上不少。——不知這一桌八珍宴得要多少銀子?他是真心想請客來着,可他萬沒想到,請地這一頓客竟然如此高檔。
心虛的摸了摸錢袋,蕭懷遠朝着埋頭大吃地方錚乾笑了一聲:“呃……方兄,這一桌宴席所費不少吧?”
方錚擡起頭,貌似平常的道:“也沒多少,估計也就一百多兩吧,你別看只有這幾道菜,可要湊齊做這些菜地材料真不容易,都是山中的珍奇野獸,獵戶們有地一年才抓得到一頭,平時有銀子也不一定吃得到。
”
“啊?”蕭懷遠擦了擦汗,結結巴巴道:“一……一百多兩?這個……呵呵,不斐,不斐啊,呵呵……”
“你怎麼不吃呀?”
蕭懷遠眼珠轉了轉,隨即朝方錚笑道:“那個,在下出去方便一下,呃……馬上就來,馬上就來,你先吃着……”
方錚睜大了眼:“你不會是想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自
吧?”
蕭懷遠正有此意,見被方錚識破,也有點不好意思,訕訕的摸着鼻子嘿嘿笑道:“方兄言重了,嘿嘿,怎麼可能呢?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沒義氣的人嗎?”
方錚心裡笑翻了天,這小子跟他果然是一路人,大家都挺無恥的,人生有此知己,怎能不浮一大白?
“坐下吧,這次我請你得了,靠!怎麼跟我一副德性,真是沒天理了!”方錚哼了哼,沒好氣道。
“方兄你不是沒錢嗎?”蕭懷遠奇怪道。
方錚翻了翻白眼:“我是沒錢啊,可這邀月樓是我家開的,我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
酒過三巡,二人嘮起了嗑,天南地北,海闊天空,無所不談。
方錚沒想到蕭懷遠此人竟是見識不俗,兩人談得頗爲投機。
“方兄可知昨日暖春閣的雅房內的那位李爺是何人嗎?”扯了一大堆閒篇後,蕭懷遠忽然意味深長的問道。
方錚訝然道:“蕭兄每次偷聽別人地風月之事,難道還要事先調查清楚他的身份?”
說着方錚滿臉崇拜的拱手嘆道:“果然是術業有專攻啊!在下實在欽佩莫名,跟蕭兄比起來,在下太業餘了,慚愧,慚愧呀!”
蕭懷遠滿頭黑線,尷尬道:“……方兄誤會了,咳,那只是個意外。”
接着蕭懷遠神秘的道:“那位李爺,可是個手眼通天的人物,表面上他只是一個平民,以幫人平事兩頭抽成爲生,無官無爵,卻在京城內大大有名,不少朝中大臣有辦不了事兒,都不得不請他幫忙呢。所以儘管這些年他做惡多端,幹了不知多少該殺頭的惡事,卻沒有一個官員敢辦他。”
方錚眨了眨眼,“一個平民卻混得如此風生水起,這李爺倒確實有點本事。”
蕭懷遠笑道:“單單一個李爺肯定成不了氣候,他的背後一定有靠山,不然他就算有幾百顆腦袋,也早被砍了。”
方錚笑道:“昨日咱們都聽得真切,他的靠山,莫非是……”方錚住口不語,只將手往上面指了指。
蕭懷遠笑道:“當然不會是太子殿下,以太子殿下的身份,怎麼可能直接去做這個平民靠山?方兄未免也太高擡那位李爺了。
”
方錚一本正經道:“我也覺得不可能,咱們尊貴地太子殿下是何等人物,怎麼屑於去做那麼粗鄙的人地靠山,造謠!一定是造謠!肯定有人懷着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污衊我們尊貴的太子殿下!”
蕭懷遠怔怔的望着方錚,短暫地呆了一會兒後,趕緊點頭道:“不錯!定是如此!方兄果然有見識,不愧是當今朝堂中人人敬仰的後起之秀!”
“哪裡哪裡,那都是皇恩浩蕩,在下愚鈍之資,實在當不得蕭兄盛讚,慚愧,慚愧呀!”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互相吹捧起來,連望向對方的笑容都透着一股子假惺惺的味道,可兩人卻彷彿絲毫未覺,猶自吹捧得津津有味。
蕭懷遠說的事情有些敏感,方錚雖然欣賞此人,但並不代表才第二次見面就能對他挖心掏肺,方錚所經之事也不少,不再是以前那個缺心眼了。
直到兩人吹捧得自己實在受不了,有種噁心反胃並且想吃酸的徵兆後,滔滔不絕的奉承話纔算告一段落。
互視了一眼,兩人同時大笑起來,直笑得兩眼翻白,上氣不接下氣。
“我見你地第一眼,就發現你不是個好東西。跟傳聞中的一樣,無恥之極。”蕭懷遠指着方錚笑道。
方錚點點頭:“真巧,我也覺得你不是個好東西,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小小地啜了一口酒,方錚含笑注視着蕭懷遠那張方方正正的臉,此人不簡單吶,言行之間透着怪異,而且看他地言談,似乎與朝堂有着千絲萬僂的關係,不知將來是敵是友,如果是敵人,那可真不是件好事兒……
“我有沒有說過你特像我一個認識地熟人?”方錚忽然板着臉,正色道。
蕭懷遠劍眉不可察覺的跳了一下,平靜的道:“哦?那倒是沒說過,我這長相比較特殊,莫非還有人長得像我?”
方錚嚴肅的點點頭:“當然有,一樣米養百樣人,八角型的人都有。”
蕭懷遠似乎被勾起了興趣:“我長得像誰?”
“我那熟人叫擎天柱,江湖人送外號‘變形金剛’,你長得特像他。”
不好意思,今天晚了點,跟朋友出去吃飯纔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