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漠北的陽光卻出奇地溫暖，沒有絲毫的熾熱感。
今日，是郭玥恆的生辰，整個漠北，整個唐窟山腳，都沉浸在喜氣洋洋之中。
一整天的慶祝活動，姬夜瞳不喜歡這樣的場合，象徵性地吃了一口飯菜之後，便以身體不適而告退。而風間雪，依舊像個沒心沒肺的孩子，戴着平日裡的面具，用絢爛的笑和紈絝子弟的經典語言，爲郭玥恆賀壽。
赤着腳，踩在木質的地板上，身上披着一襲單薄的紗裙，半透明的材質，讓姬夜瞳的曼妙身軀平添了一份朦朦朧朧的美感。
剛剛伺候着她沐浴完畢的婢女，此刻正在放着浴室的水。絲質浴袍被設計成紗裙的模樣，腰間鬆垮垮地繫着一條絲帶，纖纖細腰不盈一握，像是四月裡，江南的垂柳一般。
身後，浴袍的後襬，像是魚尾一般，毫無依託地拖在地上，又像是白孔雀開屏，驚豔到讓人窒息。
五年裡，藏鋒殿的婢女們看着姬夜瞳從一個青澀少女，長成讓人傾倒的尤物般的女子，這個過程，是令人欣喜的。
修長的雙腿，右腳小腿上的疤痕有些觸目驚心。那是當年在風眠城的狩獵場，被黑熊撕咬所致。
每次看到身上的疤痕，姬夜瞳總是會攥緊左手。手心裡，那道傷痕，已經深入骨髓，每次一想起，心痛總會輕輕圍繞，揮之不去。
小烏龜，你還好嗎？
慕容澈，現在的你過的好嗎？
陷入沉思的姬夜瞳思緒忽然之間就被外面的聲響拉了回來。
吱嘎一聲，門被推開。
一身酒氣的風間雪，穿着一襲青灰色的袍子，手中還提着一個酒壺，闖進來了。
婢女們也不阻攔，而是識趣地退下了，順手帶上了門。
這五年裡，婢女們已經熟知，每當太子殿下來姑娘房間的時候，就要立馬退下。就算太子殿下徹夜不歸自己房間，也不許過來詢問什麼。
燈光下，姬夜瞳的軀體，像是含苞待放的出水芙蓉，薄紗籠罩之間，更加增添了朦朧的美感。風間雪似乎有些看呆了。
見到了風間雪的異樣，姬夜瞳覺得他此時的樣子，還真的有了幾分平時刻意表現的幾分猥瑣呢。
“宴席結束了麼？”姬夜瞳攏了攏胸口的衣裳，問道。
“還沒有，見你沒在了，過來看看你。”風間雪在桌邊坐下。
姬夜瞳坐在鏡子前，將溼漉漉的頭髮用一條錦帕擦拭着。烏黑柔亮的秀髮，散發出香薰的淡淡味道。少女偏着頭，薄紗之間露出一
截瑩白的脖頸，如同天鵝一般優雅完美。
修長的腿依靠在梳妝凳邊上，線條流暢，腳趾潔白如玉，整個足弓小巧玲瓏，不盈一握。
雖然有薄紗裙衫，但是右腳小腿上那疤痕，還是看的一清二楚，像是野獸猙獰着的面孔。
“真是煞風景！”風間雪一揚脖子，喝了一大口酒。他知道，這道疤痕之所以會形成，是因爲自己當年想要在狩獵場置她於死地。
姬夜瞳自然知道他所說的是什麼，也不惱，只是微微收了收腿。
“你過來，只是看看我這麼簡單？”頭髮已經半乾了，姬夜瞳將錦帕扔在一旁的銀盤裡，問道。
“沒有，還有一件事，想帶你去看煙花。”說完，風間雪狡黠一笑，便將姬夜瞳纖瘦的身體橫抱在懷中。
衣衫不整，酥胸半露……
雖然五年來朝夕相處，有時候累了，便在一張牀上睡去了。但是兩人之間，卻始終沒有越雷池一步。
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隨着時間的流失，他們的年齡越來越大，人也越來越成熟，只是在某些事上，自然還是要多少避忌着些了。
風間雪有些不自然地別過頭去，仔細看便會發現他的耳根子竟也紅了起來。胡亂拉着自己的衣袍，將姬夜瞳全身裹住，朝着門外，大步而去。
還是原先那座閣樓。
由於姬夜瞳只穿着纖薄的睡衣，所以閣樓上的侍衛，已經被風間雪呵斥下去了。
夏夜的星空，格外澄淨。
下面的花園裡，郭玥恆坐在太師椅上，一身盛裝，笑得肆無忌憚，接受着來自賀壽者的祝賀。
女眷們和小孩，則開始放煙火。在漠北，唐窟山腳，每年有兩天是固定會放煙火的，其一是除夕夜，其二便是盛夏郭玥恆生辰之時。
“嘭！”
隨着第一朵焰火的絢爛綻放，接下來，各色各樣的煙花，像是花園中爭豔的花朵一般，在以星空爲背景，毫無顧忌地綻放着。
以往，每次放煙火，風間雪都會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不掌燈，對着無盡的黑暗，默不作聲，就連姬夜瞳，也被拒之門外。等到焰火爆炸的聲音停止，夜空重新恢復寧靜的時候，他纔會帶着平常的笑意，重新以太子的身份，出來。
但是現在，他卻一反常態，不但自己出來觀看，而且，還拉着姬夜瞳。
五年前的除夕，來到唐窟山腳的第一個晚上，他們兩也像現在這樣，相擁着，在閣樓之上，在底下的喧囂聲影響不到的閣樓上，望着絢爛的
焰火，想着各自的事情。
那夜，風間雪用沉靜的語氣，說道：此刻開始，我已經不會再擁有幸福和快樂。
那晚的煙花已經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但是那時還帶着些許稚氣的少年的臉，卻永遠定格在了姬夜瞳的腦海之中。
此刻，當年的少年，已經長成了二十歲的偏偏男子。五年的時光，沉澱下來的除了一個蒼老的心，還有不斷壓抑卻無法找到突破口的所謂夢想、所謂家仇國恨。
正在看着焰火發呆的風間雪，突然間轉過身來，深邃的雙眸望着姬夜瞳，用認真的語氣說道：“瞳瞳，今夜，將是我們在漠北看的最後一次煙花。以後，我要帶你去風眠城，去逸景宮最高的城樓上，放江南能工巧匠自己製作的焰火。”
姬夜瞳的心中一暖，五年的朝夕相處，他們之間當初的芥蒂已經消失殆盡。信任，重新被建立起來。至少，在姬夜瞳的心中，是這樣。
某些無法用語言唔表達的情愫，已經在兩人的心中暗暗滋生。只是，在不知不覺間，或許，誰都沒有察覺到。
又或者只是大家都不想要說出來，捅破這層紙罷了。
“風間雪，你想回江南嗎？”撲閃着如水般的大眼睛，姬夜瞳的睫毛在焰火閃爍之下，在臉上投出一片優美弧度的陰影。
“不是我回江南，而是要江南重新回到我的手中。”風間雪將眼前已經長到了齊自己下巴高的少女摟在懷中：“以後，江南將會是我們的家。在那裡，我會砌一棟青磚黛瓦的宮殿，因爲瞳瞳不喜歡奢華的顏色。”
姬夜瞳靠在風間雪的胸膛，感受着他胸腔裡面有節奏的心跳聲。他和她之間，從來沒有過太多的甜言蜜語，但是五年的時光，在他們之中的影響卻不知是一點點。有些感情，沒有愛情熱烈，但是卻比愛情更加令人動容。
生死與共，互相信任，沒有條件的給予。
天幕上，煙花似乎在一瞬間全部升上了星空，爆炸聲此起彼伏，似乎將整個唐窟山都照亮了。突然間，風間雪松開姬夜瞳，伸長手臂，將絢爛的夜空作爲自己的背景，說道：“今夜的焰火，將是爲了慶賀我風間雪的重生而綻放。”
“此刻開始，我的生命中，不會再有失去和失敗。”風間雪的聲音迴盪在空蕩蕩的閣樓之上，姬夜瞳的臉上掛着笑，但是心中卻有着一種隱約的失落感。
爲何會失落了？等了那麼久不就是在期盼今天嗎？只是…….
外面，焰火正旺，歡聲笑語，誰也不會知道，很快這一切都會變得不復存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