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魏然正在花園裡閒晃,卻聽有人報說沈悅塵來了。魏然還在好奇吶,沈悅塵什麼身份,竟然可以跑到後宮來看皇后?這面子還真叫一個大。
“別這樣看着我,我先見過了你家那口子,你家那口子說我醫術不錯,讓我來瞧瞧你。天可憐見的,我醫術哪裡不錯了,那是以前的沈悅塵醫術不錯。但是,既然你家那口子這麼說了,我也只好來看看。”沈悅塵狀似無奈地坐在魏然對面,細細看着魏然的氣色,說了句:“手伸過來吧。”
“你不是說你不會嗎,還裝得一套一套的。”魏然看到沈悅塵,心情就莫名的輕鬆起來,這個人是這個朝代裡,唯一能夠坦露心事的人,可以不用有絲毫的隱瞞。
沈悅塵一笑,掏出懷裡的信遞給魏然:“是你爹讓我帶給你的,你爹似乎還在唐門。”
“看來你還和我爹勾上了,不錯不錯。”魏然把信打開,信上寫的是關於刺幽的事,魏然把在杜三身上聞到茉莉香氣的事情,跟顧奚山說了,而且也專門託沈悅塵把杜三喝過的香片渣子送了一些到唐門。
信上說的是答案,魏然一直希望答案是否定的,卻沒想到最後,顧奚山的信末端,是唐開的字跡,大體上是說,杜三的香片裡,有微量的刺幽,雖然不致命,但長期服用一樣會讓人死於非命。
上面還寫着,微量的刺幽,只需要服紫碧青微丹。服用個六顆就足夠了。但是紫碧青微丹總共只有二十三顆,魏然已經吃掉了三顆。唐開的意思是,杜三還可以再拖上一段時間,不如再等等,畢竟現在魏然地藥量比較大。
魏然鬆了一口氣,杜三有救就行。幸好是早發現了:“沈悅塵,你說我如果在這兒死了,還能不能回去。”
“只怕是奢望,我試過死,但最終還是無奈地回到了這個身體裡邊,你還是放棄吧。死這玩藝兒真地很痛苦。古不有語,好死不如賴活着,如果死能回去,總有一天你是要回去的。”沈悅塵只當是魏然想家了,卻沒料到,魏然已經是命不久矣了。
魏然輕輕一聲嘆息。奢望。以前覺得得到帝王一心一意的對待是奢望,後來奢望竟然一點點可以看到光亮的時候。卻突然來這麼一茬兒,真是世事無常啊!
魏然看着沈悅塵。慘然一笑道:“我怕真是活不久了。”
“說什麼呢。這麼悲觀。黨和人民把你送來了。就不會輕易讓你走。地下工作這麼艱辛。你可別生出什麼不好地念頭來。既然來了就要有政治覺悟。不要輕言放棄。”沈悅塵當魏然只是一時慨嘆。於是半開着玩笑地拿套話來調侃。
魏然也不多做解釋。只是淡淡一笑道:“大夫。你看出什麼來沒有。我這到底是什麼病呀?”
只見沈悅塵摸了摸虛空中地鬍子。然後一副得道仙人地樣子。看着魏然很嚴肅地說道:“姑娘。我看你是積鬱在胸。加上天氣悶熱所致。看來要好好休息。”
沈悅塵一說完。魏然就笑得趴在了石桌上。眼淚都笑了出來:“沈悅塵。你真是太幽默了。你要是這樣跟杜三說。我才真是服了你了。”
沈悅塵撇嘴一笑。收起那副江湖騙子地樣子。很正經地道:“有什麼不敢。反正我中醫學得不好。倒是你地身體。就算我中醫學得不好。我也知道你身體不行。按西醫地說法是免疫力下降。導致容易感染。所以啊。好好照顧自己吧。別嫁了皇帝。跟嫁乞丐似地。還帶蒼白削瘦、營養不良地。”
“知道了。沈大夫還有什麼交待。一併說出來。省得到時候說我不遵醫囑。”魏然把信收起來。看着沈悅塵說教地樣子。想起了自己地親朋們。遠在另一個時空。或許也是這樣依舊是天天貧嘴而有趣。
沈悅塵搖頭道:“沒有了,我得趕緊去向你的皇帝相公報告,然後出宮,有時間到過客樓來坐,隨時向你敞開大門。”
“那得看沈大夫醫術高不高了,如果我身體好了,當然要帶去過客樓坐坐。”魏然笑着送沈悅塵到門口,沈悅塵衝她揮了揮手,便飄飄然地離去了。
魏然倒真有幾分羨慕沈悅塵,活得瀟灑自在,有的是稱霸武林、謀取江山的本領,但卻安逸閒在地在市井裡打着滾,並且自得其樂,真不失爲一段美好地穿越生活。
沈悅塵走後不久,杜三便來了,大概是聽了沈悅塵報喜不報憂地診斷,走路時腳步也輕快了很多。
魏然看着杜三,心裡在想要怎麼讓杜三在不疑的情況下把紫碧青微丹吃下去,嗯…這還真是個不小地問題。
真想幹脆跟杜三明說了算了,反正杜三也沒少見過唐門的藥,但是一說了,魏然怕心思向來慎密地杜三,總會想到她身上來。
“青夜,沈悅塵給我一瓶平補的藥,讓我半個月吃一顆,你也陪我一起吃好不好,反正你身體也不好。”理由很牽強,但魏然想不出什麼理由,只好半帶着撒嬌地任自己滿身雞皮疙瘩往下刷刷掉。
杜三也只當是魏然在撒嬌,藥總要因人而異的,在杜三看來肯定是沈悅塵的藥不好吃,魏然纔要分他一半:“好,我陪你一起吃,甘苦與共嘛。”
“甘苦與共……嘻嘻,這話我喜歡,那你就陪我一起吃苦吧。”魏然遞過一顆紫碧青微丹給杜三,見杜三想也沒想就吞了下去,頓時眉開眼笑。不僅是因爲杜三可以擺脫刺幽的陰影,更因爲杜三毫不猶疑往嘴裡塞,那份信任讓魏然很窩心。
杜三咂巴咂巴嘴裡的味道,果然是苦而澀,起碼有上百種的藥材味道在嘴裡翻滾。由此,杜三更肯定是藥太難吃了,而沒有多想其他:“好了,我吃過了,你也吃吧。”
魏然爽快地倒一顆進嘴裡,也不管自己前幾天才服用過,也不管吃一顆少一顆,更不管自己的命全靠這幾顆丹藥吊着。吃完後,先是眉眼皺成一團,接着看着杜三又笑得燦爛而嬌美:“真的很難吃……”
可是真難受,心像是被撕開了一個深深的口子,看着它流着血,不能縫合只能看着,還要自己往傷口上撒鹽巴……
“真有那麼苦嗎,看你臉皺成一團,眼淚都出來了。你真是該打,這麼大個人了還像一樣怕苦、怕吃藥。”杜三看着魏然掉下來的小小淚珠,心被狠狠地紮了一下,感覺到莫名的疼痛,明明眼前的人兒好好的,他卻莫名覺得難受。
“真苦,真該把沈悅塵吊起來吃黃蓮……”一邊說着笑,另一邊眼淚卻掉得更兇,魏然想,她始終還是不夠堅強,杜三的柔情,讓她疼痛,杜三的關愛,讓她傷悲。越是愛得深,就越怕傷害得深……
杜三半帶着笑擦掉魏然眼角的淚水,安慰道:“好,把沈悅塵吊起來吃黃蓮,苦死他,省得弄這麼苦的藥給你吃。別哭了,你一哭我總不安心,像是要出什麼事一樣。”
魏然趕緊抹了把臉,把淚水抹去,睜着哭過的眼睛,清亮中有一點點紅腫:“別真吊起來,要不然沈悅塵該說我不愛惜同志了。”
“同志?”杜三覺得腦袋上有幾個大大的問號,感覺這些新名詞似乎總是從魏然嘴裡一個個蹦出來,他一個也沒聽過。
“沒什麼,對了,呢?”魏然趕緊轉移話題,本來想說志同道合,可想來想去,她和沈悅塵一點兒也不志同道合,說了九成是要穿幫的。
“在書房,郭逸南正在給他授課呢。”杜三見魏然不掉淚了,也就不再追問,反正總有一天會清楚,事也不能埋在心裡放一生一世吧。
“怎麼又換了郭逸南了,以前那位大儒呢,被氣走了嗎?”魏然對杜太瞭解了,這孩子就是有把人活活氣死,再把死人生生氣活的本領!
杜三搖頭,在杜三眼裡,杜是個挺懂事的孩子,至少比他小時候要讓人省心:“不是,是朱先生身子骨不行了,哪裡還管得住,成天像只猴子一樣的蹦上躥下。”
“那肯定像你,你小時候肯定也是隻猴子。”魏然打趣地笑道,眉眼間流轉和光彩,像是天邊的彩虹,不經意就讓杜三沉溺了去。
“我覺得,肯定是像你,現在雖然不上躥下跳了,可是卻喜歡落跑,一不看着,人就不見了影子,所以以後一定要注意,要好好看着你……”杜三的嗓音像笛聲一樣,貼着魏然的耳背,溫熱地響起。
魏然不覺間又紅了臉,魏然很想拍自己一掌,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竟然學會害羞了。當然,在臉紅這個問題上,有一部分原因是杜三,杜三比以前要親熱得多,不分時間不分地點的親熱:“那看來真是要好好看着,要是我這回再跑了,就這你這輩子都找不到。”
雖然是玩笑,但魏然真怕是一語成讖,杜三身上的茉莉香氣傳來,讓魏然更是不安,不知道眼前這些平靜的表象,究竟還能支撐多少日子……
青夜,還能在你身邊,待多少日子呢,當已經習慣了的時候,卻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