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魏然和江歸墨他們儘量快趕,因爲天越來越冷,魏然很擔心青山鎮的人能不能撐得下去,更擔心的是更多少像青山鎮一樣的偏遠地方,能不能安安穩穩地過冬。
三萬冊《度厄書》,在到青山鎮之前,已經發放得只剩下不足百冊。到青山鎮那天,颳着大風,魏然下車時輕飄飄地落下,衣裳被吹得列列作響,你是就要被帶着吹走了。
江歸墨趕緊拉了一把,魏然回頭衝着江歸墨一笑,卻迅速的斂了笑容,眼前的境況,讓她壓根笑不出來:“虎子,趕緊把東西卸下來,找人去通知百姓們來領東西,然後趕緊去鎮守那裡找管戶籍的官員,發放東西的事情,讓官府來做,我們不適宜出手。”
不論古今,魏然都覺得這纔是最安全的捐贈方式,就算她現在的身份是這個國家的王后,也同樣不適合越過帝王去。哪怕是,杜三愛着、由着,她同樣不能這麼做。
虎子領了命趕緊帶着人去辦,四處的災民看着他們馱着糧食,紛紛看過來,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有些人甚至圍了過來,甚至如果沒有了隊臨時在路上遇着的江湖人,在車隊旁看着,就要撲過來上手搶了。
魏然皺眉看着,這樣的情況她能夠理解,所以才痛心,當人在吃不飽、穿不暖的情況下,不能要求他們再堅守道德的底線。於是魏然衝那些隱隱圍過來的人笑了笑,放開聲音喊着:“鄉親們,不用着急,我們帶夠了東西,到時候都能領到,請大家先等等。鎮守大人和戶籍官來了。就會按戶發放到你們手裡,一定讓你們把年過好了。”
災民們看着魏然露出不信任的眼神,幸好,旁邊一羣拿刀的江湖人很鎮得住場,災民們也就停了下來。
鎮守和戶籍官來得很快,兩人也同要是衣裳狼狽地急忙趕來,大冷的天。額頭上竟然有汗滲下來。到了車隊旁邊,先是看着江歸墨一揖:“請問,這裡是你負責吧!”
江歸墨看着鎮守搖頭,然後指着身邊地魏然說:“鎮守大人,是這位夫人。”
鎮守雖然眼中帶着疑惑,但還是向着魏然一揖,激動地說:“下官代青山百姓謝過夫人的厚恩隆德,這活命之恩其大如天哪。幸虧是夫人來得及時,否則這青山鎮,只怕不久就要成爲一座杳無人煙的孤鎮。”
“大人不必言謝。四海之內皆兄弟,這些微薄的糧食、衣物等希望是夠了,我們沒把這裡的困難估計足,怕還是會比較緊張。”魏然不是沒想到,只是一路上,他們還遇到了小股的災民,於是分了些東西給他們。
鎮守滿臉感激地說:“夠了。災年災過。當然比不得往年。眼下地困難過去了。明年開春把糧食種上。這災也就熬過去了。”
魏然看着鎮守不停地說着謝。再看周圍越聚越多地災民。淚就這麼落了下來。當年九八年地洪水。魏然替公司去災區抗災前線送過藥品。那時候。有現代化地救援設備。有那麼快速地交通和通訊。可眼下卻是人行馬跑。沒有半點取巧。
江歸墨在一旁看着魏然地眼淚。心被狠狠地撞擊着。這個女子一路上堅強、獨立。甚至坐了很多男子都做不到地事。在大風大雨面前沒在哭。卻在這時候掉了淚。江歸墨心道。這是個心地多麼善良、柔軟地女子。杜三真是好福氣:“鎮守大人。先找個地方讓杜夫人休息吧。一路風塵。想杜夫人也是累了。”
鎮守看了看身後地街道。嘆了口氣說道:“如果夫人不嫌棄。就到鎮衙歇下吧。眼下也只有那裡才能住得下你們這麼多人了。”
鎮守帶着魏然他們向鎮衙門開進。路上恰好有片竹林。魏然只是覺得挺漂亮。在這樣地冬天。尤其是災後地冬天能看到一抹鮮綠。無疑是生命地象徵。
看了兩眼。魏然忽然走了過去。果然。毫不意外地在幹腐地竹葉下面看到了筍冒着尖兒。魏然大喜。看來又能多樣兒菜了:“鎮守大人。你不說很多天沒斷糧食斷炊了嗎。爲什麼不把筍挖出來吃?”
“筍?”
魏然走進竹林,果然是楠竹,也就是常說的毛竹,隨手撥開地上的竹葉,果然看到了小小的筍尖兒。魏然找來根竹枝一點點挖開,一顆正在生長的竹筍從土裡面冒出腦袋來:“鎮守大人,這就是筍了,可以吃的,帶人來挖吧。”
鎮守比魏然要激動上千萬倍:“夫人,您是說這真的能吃嗎?”
“當然能吃了,怎麼了?”魏然看着鎮守地激動樣,有些難以理解。
“我們青山鎮向來以竹製品聞名於四裡八鄉,有百里青竹,處處門前屋後都是竹子。如果這真能吃,那麼今年冬天就不愁沒吃的了。”鎮守看着那顆小小的竹筍,圍着轉了幾圈,才停下來看着魏然,滿臉興奮。
這麼說着魏然也高興了,叫虎子他們挖了幾顆竹筍出來,中午燒着吃,以後就能讓鎮守去大力宣傳,竹筍是可以吃的,這樣也能過得一時了。
鎮守帶着魏然到了府衙,青山鎮的府衙並不大,把東西堆一堆,就佔滿了院子,倉庫也太小,塞不了多少東西。鎮守在後院找了間屋子給魏然住,魏然看了看還是很滿意的,畢竟現在能住得這樣,很好了。
“夫人,委屈你了,這裡本是小女住的地方,小女了嫁後便一直空閒着,夫人如果不嫌棄就暫時先住着。”
魏然笑了笑:“鎮守大人去忙吧,儘快把糧食發到百姓們手裡,我也就安心了。”
鎮守連連應是:“夫人說得是,那下官便走了,內子一會兒就到,夫人有什麼需要不妨跟內子說說。”
鎮守走後,魏然就進了屋內,清素簡淡的屋子,看起來打掃得很乾淨,不像是很久沒人住的。魏然剛坐下,門外就進來個中年婦人,眉眼笑笑地看着魏然:“您是杜夫人吧,我叫玉芳,如果杜夫人不嫌棄,便叫我聲姐姐吧。”
魏然柔和地順着叫了聲:“玉芳姐。”
“你看看還有什麼需要地,我派人拿給你。”
“沒有了,對了,廚房在哪裡,他們拿回來的筍我怕你們不會做,還是我先做一回你們嚐嚐吧。”魏然看到筍也確實餓了饞了,鮮脆的筍很容易就把她的食慾勾了起來。
周玉芳笑着點頭應是:“杜夫人身子嬌貴,要不把法子告訴廚下的人,讓他們去做就是了。”
魏然搖頭,如果光說是肯定做不好的,筍好吃,可不好做:“沒事,還是我來吧,我這也不算什麼身嬌肉貴。”
周玉芳也不再勸,領着魏然往廚房走。魏然見到廚房就來了精神,這一路上和他們一起吃乾糧,現在魏然只要一聽到想到乾糧兩個字就覺得噁心極了。
菜炒出來,滿屋子清香,魏然得意地自我誇獎了一番:“看來真是十年不會,十年不忘,我還記得……”
端出去的時候,正好江歸墨走過,看着魏然手裡那碟青白紅碧的青紅椒筍片,笑着跟魏然說:“看起來很好吃,沒想到這東西還真能吃吶。”
“今天沒時間,也沒東西,如果燉湯,那才叫美味呢。”魏然想起佛跳牆,然後開始刷刷掉口水,以前都怪她懶,更重要的是在宮裡前前後後讓人服侍慣了,也想不起給自己弄點好吃的。
江歸墨看着魏然揚起地笑臉,很難想象,剛纔就是這個女子,發着悲天憫人之心地落淚:“我…可以嚐嚐嗎?”
“當然,炒這麼多我一個也吃不了,待會兒叫上鎮守一起嚐嚐,這菜不僅好吃,而且營養豐富,我也才知道,你們這裡地人都不知道筍是道好菜。”魏然端着菜跟着江歸墨一起進了後堂,桌上已經有了幾道菜,簡素的菜色無論如何也比不上魏然手裡這碗。
鎮守見魏然把筍往桌上一放,立刻就被吸引了過去,指着筍問魏然:“這就是夫人說地筍?”
“對,清爽鮮脆,冬天蔬菜少,吃筍再好不過了。”魏然做下,先挾起一片,嚐了嚐,味道一如記憶中那樣清鮮爽口。
大家見魏然吃了,也都試關挾起一片嚐了嚐,然後就見大家你一片我一片,那盤筍很快地見了底。幾乎每個人都吃得意猶未盡,鎮守更是交口稱讚:“這物事原來這麼好吃,百里竹林,應該夠不少人吃了,夫人大恩德啊。”
大恩德,魏然咋覺得這兩個字這麼耳熟呢,將有大功德於天下……魏然無語到差點吐血內傷,大功德,發《度厄書》,濟危救困,娘咧果然是大功德。
魏然惡趣味的想,如果她這回在宮裡,這大功德是不是就沒有了?
魏然又忍不住冷汗滲滲地想起,老和尚說她是皇后命,既然大功德應驗了,那麼這個也會應驗吧。暗地裡搖搖頭,魏然放棄想這茬兒,抱着船到橋頭自然直地態度,且過且看着……
“你這又搖頭,又點頭的,在想什麼?”吃完飯後,端着茶杯,江歸墨就見魏然一邊發呆一邊搖頭,不禁問了一句。
“啊……沒想什麼,沒想什麼,不知道東西發放得怎麼樣了。”魏然隨口說句,繼續想自己腦子裡的東西,還有遠在紫歸的杜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