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時務者爲俊傑

識時務者爲俊傑

跑完步回到妓院,已經是中午。午飯後二人照例去見天絕大師,聽了許多嘮叨,無非就是要用心練劍之類的囑咐,以及針對武林大會重要性的補充內容。

“爲師就說這些,”天絕大師滿意地喝了口茶,回顧了一下講述內容,確定沒有漏掉一句之後,才點頭,“好了,先下去吧。”

誰知這次,蕭夜竟破天荒主動開口:“我要帶小師妹先行去問劍臺。”

要先走?王曉曉怔。

天絕大師思索片刻:“好,好得很,那地方清靜,正好練劍,這幾日你沒處練劍吧,爲師一直在擔心吶。”接着,他又換了副爲難的表情,猶豫:“只是那地方太偏僻,你……”

蕭夜道:“不妨

。”

你不嫌棄當然就沒問題,贏了武林大會纔是最重要的,那可關係到我們的實際利益啊,於是天絕大師不停點頭,樂:“果然是爲師的好徒兒,明白道理,知道以大事爲重,如此,你們明日便出發吧,多練練劍也是好的。”

二人退下。

夏日的天氣果然陰晴不定,變幻莫測,剛剛纔放晴一兩天,第二日清早竟然又陰陰的下起了小雨,半空中隱隱還有雷鳴。

滿城風雨中,一輛精美的馬車歡快地馳出城門,向南行去。

雨斜斜灑入窗臺,將一縷縷涼意盡數沾到那華美的紫色衣袍上,然後又點點暈開,於是,美麗的顏色就顯得更濃更深了。

“不在?”聲音裡也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涼意。

“是,聽說今日一早她便跟着夜公子走了。”

“是嗎……”喃喃的,他沉思片刻,略點了下頭:“算了,下去吧。”

少年退下。

彎彎的脣角緩緩又掠起了笑意,既美且涼薄,一分邪氣,一分魅惑,十分溫柔,整張臉頓時更顯得迷人許多,一派春風。

不經意瞟了瞟門,那些笑意逐漸加深。

修長有力的手指伸出,輕輕敲着窗臺,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樓下,口裡卻悠悠喚道:“眉兒眉兒,躲着做什麼,進來。”

緊接着,一個美麗女子果然走了進來,彎彎的眉毛如開春的柳芽兒,神色有些不自然,巧笑:“眉兒已叫他們備好了船,雨中游河豈不好……”

“偷聽別人說話是不是更好?”他笑着打斷她,輕輕捏了捏那光滑的臉頰,聲音溫柔又磁性,盡是寵溺。

眉兒卻倏地白了臉:“妾身不是……”

“你當然不是有意的,”他已放開了她,徑直走向門,“既已備好了船,我又怎能叫你白費了一番心思,走,遊河去

。”

眉兒這才重又展顏。

孰料,他忽然停下腳步,轉身看着她,俊臉上那片微笑已然多情到極點,美眸中反而折射出一種冰冰的、無情的光澤:“明日我要先行去問劍臺,你與她們留下,十四再來與我會合吧。”

眉兒杏目一閃,隨即垂下。

“是。”

風雨颯颯,天地之間一片濛濛的景象,路旁荷塘裡蛙聲不斷,從車窗向外望,隱約可見那些出水的荷盤在雨中顫動,風過,朵朵搖曳生姿,別具風情,襯着茫茫的雨霧,更加縹緲美麗。不時還有青蛙被車輪所驚動,撲通撲通躍入水中逃遁。

馬車最開始還在雨裡輕快地顛簸,誰知後來雨越下越大,直打得車頂蓬“噼啪”作響,看着兩匹馬兒,車伕臉上的表情已轉爲了心痛,徵得僱主同意之後,趕緊將車停到路旁大棚子裡避雨。

王曉曉安安靜靜地坐在車裡,對蕭夜的決定仍然十分意外,看看他心情似乎還不錯,她終於忍不住問:“師兄,離五月十五還早呢,我們這麼早去問劍臺……”

“捨不得?”

想想文淨他們,還真有些捨不得,瞧着此人臉色,王曉曉心裡雖然這麼想,面上卻很識相地搖頭:“沒有,就是奇怪……”

蕭夜果然對這答案很滿意,微微抿嘴:“我們不去問劍臺。”

王曉曉驚訝:“去哪裡?”

“你往常不是總想出來麼,”他並不看她,“如今正好帶你去旁邊城裡走走。”

師兄大人一向對女人愛理不理,現在居然改變作風,主動帶女孩子去玩,在他眼裡,自己真的不一樣吶!王曉曉既高興又甜蜜,可接下來,心中條件反射地一緊,這感覺不祥啊,貌似每次自作多情都會倒黴的……

果然,蕭夜看看窗外,似乎很遺憾:“可惜今日下雨,否則你該下去跟着跑跑的。”

不是吧,你坐車,我跑步?

王曉曉望着窗外,嘴角抽了抽:“是啊,真是太不巧了……”

夏天的雨來得快也去得快,至下午又停了,黃昏時馬車正好行至一個小鎮

小鎮地處邊界之上,一旦出了此鎮,就不再是少林地界了,那是一片極其特殊的地帶,也可以說它是整個江湖的中樞地域,最繁榮,也最美麗,由當今武林盟主葉仇飛直接管轄。這其實也就相當於中國古代的京城吧?王曉曉這麼想。

客棧。

“客官要住店還是……”

“兩間上房。”

不知爲何,王曉曉聽到這兩句話的時候,心裡竟涌起一絲淡淡的失望,趕緊垂下頭暗罵自己,才同牀共枕幾夜就會懷念,這下真的不妙了!

掌櫃瞟了瞟她,堆笑:“上房只剩六號七號兩間了……”

蕭夜扔下銀子:“就六號和七號。”

“好咧,”掌櫃馬上一臉笑容,收了銀子,扯起嗓子,“小五子,快帶這兩位客官去樓上的上房,六號七號,二位這邊請。”

那個叫小五子的夥計滿面堆笑過來,將二人領上樓。

樓板雖然古舊,卻很結實,也很乾淨,欄杆已有些褪色,房門很整齊。

夥計帶着二人七拐八拐,然後停在一扇門邊,陪笑:“這就是六號房,小的稍後便叫他們送些水來,公子好沐浴。”

蕭夜點頭,正要進去,卻又停下腳步。

猛然撞上他的後背,王曉曉這纔回過神,原來剛纔光顧着走神,居然習慣性地要跟着他進房間,尷尬之下,她趕緊捂着鼻子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

蕭夜看着她不說話。

王曉曉急忙問旁邊瞪着眼發呆的夥計:“我的房間呢?”

夥計點頭:“隔壁……”

王曉曉馬上就要往隔壁房間走,誰知那夥計又道:“不是,姑娘的房間是七號上房,不在隔壁,在右邊樓上呢,隔壁已有客人住下了

。”

這回不只王曉曉發愣,蕭夜也怔了。

他皺眉:“七號房不在隔壁?”

夥計更驚訝:“掌櫃說過七號在隔壁嗎?”

……

見他被噎,王曉曉忙道:“沒事沒事,反正就一個晚上,哪裡都一樣啦。”腦子裡蹦出另外一句臺詞“有人告訴你天字一號房在天字二號房的隔壁嗎”,想不到師兄大人也會犯這種想當然的低級錯誤啊。

心裡快笑翻了,她擡腳就溜:“走吧。”

夜。

雷聲已初具威風,響個不停,並且還呈現出越來越強悍的趨勢,窗戶雖然是關着,但那閃電卻依舊一晃一晃的,映得窗紙通明,瞬間,上面呈現出來的樹影,正如屏幕上陰森的鬼爪,不停地搖動,伸張……

與其說是被驚醒,還不如說根本就沒睡着。王曉曉縮在被子裡暗暗叫苦,傳說中通常是月黑風高殺人天,不過雷鳴電閃之夜有大事發生的情況也不少啊,這裡不比華山上,江湖裡的事兒跟小說上講的出入可大多了,說不定這是家黑店!說不定突然蹦出來個採花賊,要不就是蒙面大盜伺機作案!

剛剛想到蒙面大盜幾個字,門外就響起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似有人在低語,王曉曉的耳朵與汗毛馬上同時豎起。

“是時候了。”

“下手吧。”

“你先進去。”

“……“

媽呀!真是強盜?不會把,運氣這麼好?雖然這邊樓上只住了我一個,不過全客棧那麼多人,不一定就要落到我頭上啊……

沒事沒事,王曉曉一邊安慰自己一邊揣測推敲,突然,門“哐當”一下被人從外面踢開了,幾個黑衣人氣勢洶洶持刀立於門口,朝屋內張望

她趕緊從牀上蹦起來。

“各位大哥,我知道你們是來打劫的,這種事也是逼不得已,其實我很理解你們的,生活所迫嘛,沒辦法,呵呵……不過我身上真的沒多少錢。”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俠理想已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師兄大人不在,自己這點功夫離同時對付幾個人的境界還遠着呢,何況手上連劍都沒有,還是算了,破財消災,保命重要。她迅速將懷裡買雞腿剩下的四十幾兩銀子掏出來扔過去:“你們看,我真的就只有這麼點兒,你們要就拿去,不耽誤你們發財了,快去找別人吧。”

所有黑衣人全愣住。

回顧剛纔這番說詞,王曉曉的良心有點不安,雖然自己沒有犧牲精神,但叫他們去害別的客人不太好吧,她終於記起了自己的大俠理想,馬上隨機應變:“諾,我告訴你們個辦法,住在六號的那個客人很有錢,你們若想做大生意,快點過去找他,他身上有好幾萬銀票呢……”

聽到幾萬銀票,黑衣人果然動搖了。

“大哥,好幾萬!”

“去撈一把?”

“不如咱們順便打劫?”

順便打劫?難不成他們不是搶劫的?王曉曉聽得一呆,卻也來不及想那麼多,附和:“對對,各位快去吧,就怕有人比你們還早下手……”

“她說得是。”

“好幾萬呢,大哥。”

“夠花十幾年了!”

爲首的黑衣人綜合手下的意見,仔細思考片刻,終於點頭:“也好,殺了她就去。”

不是吧,世上有比我王曉曉更識時務的人嗎,不但把身上的銀子全交出來,而且還主動提供了這麼寶貴的線索給你們,居然還要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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