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失蹤的師父
祖父、父親、叔父們都在後山出事,難怪他會傷懷,王曉曉暗自擔心,生怕他一時衝動擅闖後山,趕緊走上去:“凌大哥。”
凌夕回神,不禁搖頭微笑:“我豈是那不知輕重之人,放心。”
我的心思這麼容易猜,連他也瞞不過?王曉曉有點尷尬,陪笑掩飾:“出來走走,原來你也在這兒。”
凌夕不語。
王曉曉道:“後山真的很危險,葉伯伯吩咐過,不能讓你們上去,何況那些人當初就想對你下手,你應該小心……”
聽出話裡的關切,凌夕笑着點頭:“多謝。”
王曉曉看看那門,順口道:“這兩天你們派裡好象出了事,翩翩很忙
。”
凌夕驚訝:“有事?她怎的沒跟我說?”
王曉曉暗笑:“可能她是看你太忙吧,放心,我師兄已經幫她去了。”
“她一向是懂事的。”嘆息。
二人剛剛走回院子門口就遇上蕭夜,見到二人,他有些愣,不動聲色地和凌夕打過招呼,拉着王曉曉進了房間。
想不到他今天回來這麼早,王曉曉高興,抱着他問:“今天這麼早,事情辦完了?”
蕭夜沒有回答,摟住她的腰:“去哪裡了?”
王曉曉倒沒想太多:“去看後山的門,師父已經換新鎖了。”
蕭夜神色一凝:“不能讓凌兄上去。”
王曉曉瞪他:“還用你說。”
他抿嘴。
劍眉星目,鼻樑挺俊,線條分明卻不至於太過剛硬,總的來說,這張臉平靜的時候有些偏冷,然而只要有了脣邊那一抹笑容,馬上就會變得柔和許多,宛若寧靜的夜空,星光燦爛;又如和日下的春水,碧波盪漾。
雙脣薄而有型,微微抿着。
以前都是師兄大人主動,不如自己也主動一次?反正親親男朋友不算什麼吧,王曉曉的腦袋又開始犯迷糊,緊盯着那誘人的脣,吞了吞口水,鬼使神差地掂起腳尖,雙臂勾上他的脖子,努力向目標湊去,目中光芒閃爍,看上去,此“宵夜”的味道貌似不錯……
一點點,還差一點點,誰說身高不是距離……
一隻手拍拍她的臉。
“怎麼了?”蕭夜低頭,疑惑地看着她。
情調不夠?所有妄想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王曉曉終究是有色心沒色膽,不好再繼續下去,只得泄氣地放開他:“沒事,我餓了。”
“想吃什麼?”關心
。
吃宵夜!王曉曉差點嚷出實話,可惜她臉皮還沒那麼厚,於是只好選擇比較含蓄的表達方式:“……豆腐唄!”
半個時辰後,她忿忿地盯着滿桌飯菜和麪前的一盤豆腐。
過分!過分!他想親就親想摸就摸,偏我想親一下就這麼難!
看着碗裡堆得高高的菜,王曉曉心裡的不滿到底還是消失了,平衡許多:“翩翩那邊的事還沒完?”
蕭夜微愣,移開視線,點頭:“快了。”
“哦。”
“待我辦完事,就帶你進城。”
“夠了夠了,我吃不下這麼多!”見他夾起一塊肉又要送過來,王曉曉慌忙捂住碗,隱約覺得不對勁,這人最近吃飯總愛給自己添菜,關心也沒有這樣的吧,倒更像心虛,或者,他已經知道找大灰狼幫忙查案的事了?
想到這,王曉曉自己也心虛,乖乖吃飯。
正在此時,一個小弟子出現在門外,望着蕭夜笑:“八師兄,外頭有人找你,在山門外等着,是個……”突然看見王曉曉,他馬上住了嘴。
蕭夜隨口問:“誰?”
那小弟子瞟了王曉曉一眼,遲疑:“這……是個姑娘,帶着丫鬟。”
姑娘?王曉曉恍然:“是翩翩吧,快叫她進來。”
“不必,”蕭夜迅速擱下筷子,示意那弟子退下,然後站起身,“想是有急事,我先出去看看。”
也對,翩翩一向愛靜,急匆匆跑上山來找,肯定是有急事了,王曉曉也不是不分輕重的人,趕緊點頭:“快去看看吧。”
可能事情緊急,蕭夜一夜未歸,直到第二日晚上纔回來。
接下來幾日照舊,凌夕潛入天絕大師的房間探查了多次,也沒什麼發現,王曉曉私下有自己的道理,倒不太失望,只不過感覺周圍氣氛有點怪,時常看見秋儀她們盯着自己悄悄議論,被發現之後又陪笑散開,連文淨殷皓也不太對勁了
。
這天,王曉曉終於瞅個機會逮住文淨:“到底出了什麼事?”不等他搖頭,她又補了句:“別說你不知道!”
文淨果然心虛,不敢看她:“這……”
“好哇,虧我一直當你是好師兄,你倒跟他們合夥瞞我!”王曉曉放開他,雙手抱胸,佯怒,“怎麼回事?”
“不是,小師妹,”文淨有點慌,猶豫着望望四周,見沒人,悄悄拉過她躲到牆角,“小師妹,你……有沒有發現蕭師兄近日總往城裡走?”
搞了半天是這事啊,王曉曉暗笑:“翩翩姑娘有事請他幫忙。”
“原來是翩翩姑娘,難怪!”文淨大大鬆了口氣,也覺得好笑,見她不解,解釋,“前日有個女的來找過蕭師兄,被新來的小師弟瞧見,說長得很好看,後來那師弟進城辦事,不巧又撞見他們在一處,回來就傳開了,如今上下都沒人敢說與你知道,想是誤會了。”
“八卦!”王曉曉哭笑不得,“少林派”(原移花宮)是江湖上最大的美女俊男組織,估計那女的不是翩翩,就是她派來的某個女弟子了。
“我說蕭師兄對你最好,必不是那種人,”文淨想了想,收起笑容,說話吞吐起來,“小師妹,這個,翩翩姑娘好象對蕭師兄很不錯啊……”
妹妹對哥哥當然不錯,王曉曉咳嗽兩聲,作出鄭重其事的模樣,拉着他低聲道:“謝謝你了文師兄,今後記得多幫我留意下。”
“小師姐,師父找你!”
房間,天絕大師摸着王曉曉的腦袋,笑得慈祥可親,王曉曉只覺渾身不自在,汗毛直豎,師父的心思果然難懂,不是一般人能猜透的,那個兇手若真的選他老人家做幫兇,也算眼光獨到吶。
“曉曉啊。”
“在,師父。”
天絕大師咳嗽一聲,縮回手拉拉鬍鬚,喜氣洋洋:“武林大會是辛苦你了,我華山派能保住四大門派首座的位置,你的功勞不小哇,爲師這些日子太忙,也沒工夫獎勵你
。”
王曉曉謙虛:“應該的,應該的。”
對於這個回答,天絕大師很滿意:“這個,如今你既已是葉盟主親封的第一高手,爲師臉上也有光,想着也該助你在江湖上揚名立威纔對,現有個主意,不僅能叫你名揚天下,還能提升我華山派聲望。”
說到這裡,他順手從旁邊抓起只梨子咬了口,話鋒一轉:“當然,事關重大,爲師想着也該先和你商量一下。”
王曉曉一顆心跳了跳,忙問:“師父有什麼好主意?”
天絕大師不答,朝旁邊殷皓遞了個眼色,殷皓立即衝門外大聲道:“師……師父請衆位掌櫃進來!”
六七個人一齊擁進。
這些人高矮胖瘦齊全,穿戴不凡,估計個個都是金主,後頭跟着個斯斯文文書生模樣的人,還有兩個小童擡着張桌子,上頭擺着紙張筆硯等物。
衆掌櫃坐定。
“神劍大師可都與王女俠說好了?”
“不妨,本座這個徒弟是最聽話最孝順的,”天絕大師大模大樣地擺擺手,迅速扔掉手中梨子,調整姿勢盤膝坐好,雙手交疊作練功狀,然後才衝那書生點頭,“快些畫,記得把我二人都畫進去,要威風些,好看些。”
聞言,書生立即執筆,就地作起畫來。
又要生產抽象畫?王曉曉大受刺激,跳起來:“做什麼!”
“哎,別亂動!”天絕大師伸手將她拉下,恢復姿勢繼續保持形象,口裡解釋,“是這樣,這幾位都是華山城酒店、茶樓、五子棋館的掌櫃,如今他們打算在招牌上藉藉你的名號,好提高收益,也能爲我華山派揚名。”
王曉曉莫名:“我的名號?”
“是啊,”天絕大師循循善誘,“爲師也是爲你着想,此事大有好處
!過兩日王大女俠酒店王大女俠茶樓一開張,你的名字就人人盡知了。”
“那要畫像做什麼?”
天絕大師不耐煩:“不用畫像,誰知道哪家是正宗的?將爲師畫進去,這纔好分辨真假,將來就做成牌子掛在門上當招牌。”
原來是做形象代言人吶,師父真有頭腦!王曉曉大樂,壓低聲音:“師父說得對,不過我們幫了這麼大的忙,他們是不是也該孝敬點兒……”
天絕大師愣了愣,馬上收起姿勢,看着幾位掌櫃,爲難:“這個,本座這位愛徒可是葉盟主親封的第一高手,想要我二人畫像的不少哇……”
幾位掌櫃心領神會。
“神劍大師這般照應,我等必定銘記於心。”
“明日還有份薄禮,以示小小心意。”
天絕大師恢復笑容,擺好姿勢:“難得你們年年都孝敬,怎好意思再受你們的禮,倒是本座這位愛徒出力不少,不能虧待她。”
衆人忙點頭:“我等孝敬王女俠便是。”
一番對話聽得王曉曉佩服不已,師父真是天才,敲詐這種事做起來也心安理得,不過也虧他老人家記得徒弟,這份禮一定不輕,便宜咱撈一把……
“恩恩,你們只孝敬她便好,”天絕大師瞟瞟王曉曉,不動聲色,“曉曉啊,爲師的茶葉好象要完了……”
王曉曉呆了半日,喪氣:“這是弟子分內的事,該多多孝敬師父纔對。”
“曉曉真孝順!”
蒼松如黛,清溪如練,風裡透着涼意,帶得小樓上的翠色簾幃不住飄動,與周圍森森鬆色映襯着,煞是好看。
“來了。”慕容無傷揮手讓侍妾退下。
王曉曉已沒了上次的陌生感覺,走過去坐下,由於還未從被師父敲詐的刺激中恢復,語氣也就不咋友好:“有你這麼躺着接待客人的嗎?”
他無動於衷,仍維持着半躺的姿勢:“能躺的地方,沒必要站着,豬本來就懶
。”
想當初第一次見面就罵他是豬,王曉曉好笑,望望四周奢華的擺設:“不是豬,外面那些人都說你是狐仙呢,你嫌銀子太多了?”
“別的沒有,銀子的確不少,”他略直了身,含笑道,“人人都知道,逍遙派沐無傷是最有錢的,我只擔心這輩子花不盡就死了。”
王曉曉愣了愣,笑:“我若是劫富濟貧,一定先搶你。”
“劫富濟貧?”
“對,”王曉曉深有感觸,“真正的大俠本來就該行俠仗義,扶助弱小,漂泊四海,可以做很多想做的事。”
“又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當然,”說起理想,王曉曉意氣風發,“其實我覺得吧,做女俠還不錯,自由自在,順便搶劫那些爲富不仁的……”故意斜了眼瞟他。
慕容無傷點頭:“王女俠要劫哪家銀號,我叫他們開門讓你劫。”
“知道你有錢,炫什麼,”王曉曉嘀咕,“那樣就沒意思了,要自己動手纔好。”
“自己動手?你?”
“所以行走江湖,一定要練好武功,還要找人陪着……”突然發現失言,她趕緊停住,改口,“不用管別人的眼光,活得多自在,而且做的事也很有意義。”
慕容無傷看了她半晌,沒有再嘲笑,只是提過茶壺倒了杯茶。
“你還在喝海雲春?”王曉曉眼尖,瞧見那茶沒有熱氣。
“我不喜歡別的茶。”神色不改。
見他還要喝,王曉曉不悅,劈手奪他的茶杯:“我明跟你說,這個海雲春喝多了不好,現在天涼……”
他沒有鬆手,任她怎麼用力,杯子始終紋絲不動
。
“第一高手也不過如此。”輕笑。
“放手,別喝這個了。”
“叫我放手,你還不夠。”
“不就是會點武功嗎,”王曉曉轉轉眼珠,不再搶奪,突然將他整條手臂往上一託,頓時那茶就盡數潑到了他身上,也不管他會不會生氣,抓過他的袖子擦手,口裡得意,“無傷公子也就這樣,你厲害就接着喝。”
看看衣服上的污跡,慕容無傷不動聲色,放下茶杯:“不想知道前掌門的事?”
提到正事,王曉曉凝神坐好,豎起耳朵。
“我逍遙派前掌門爲人素來正直,口碑極好,出事前後也並無異狀。”
“沒有異常?”失望。
“現任掌門就是他親自指定的,當時他聯絡各大門派同上後山查探,知道此去十分危險,便預先留書指定了繼任掌門。”
王曉曉喃喃自語:“看來他安排得很周全。”
慕容無傷看她一眼,突然道:“出事前,有人曾見他用右手擦汗。”
王曉曉微愣:“擦汗本來就是……”
“他早些年是個左撇子,後來改用右手,但有些事還是習慣用左手的。”
“謝謝你!”王曉曉大喜,緊接着又擔心,“你幫我查這些事,他會不會……”
“真要看住我,這幾個人還不夠。”
爐香暗轉,房間再無別人,顯得格外冷清寂寞,他仍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倚在榻上,靜靜地看着那隻空茶杯。
許久,他笑了笑,素日的涼薄之色竟少了許多。
簾子掀開。
“公子,你的衣裳……”驚訝
。
“不慎打翻茶水,去拿件乾淨的。”
很快,女孩子抱着一件玉色外袍進來,他起身換過,整理之際,突然想起什麼:“那瓶華山金針可還在?”
女孩子不解地點頭。
“叫她們沏來,”他撫袖淺笑,“或許味道不錯。”
午後天氣轉晴,陽光燦爛,蕭夜最近回來得越來越晚,王曉曉等不及,先將此事告訴了凌夕。
凌夕沉吟:“逍遙派掌門果真被換過,那人假扮作他,設計引我師父去後山見到失竊的秘籍,待回去報信時,他便聯絡各大門派同上華山追究,祖父迫於壓力,只得同意帶他們上後山查探,夜裡他就睡在師父旁邊,這纔有機會封住師父的穴,事成之後,逍遙派掌門‘失蹤’,只得按他事先留下的書信,讓現任傀儡做掌門,他自己卻跑來華山假扮尊師,奪得華山掌門之位。”
王曉曉道:“說不定除了這兩個,他還扮過更多掌門!”
凌夕微笑:“能瞞過葉盟主,無疑此人的易容術很高明,只不過要僞裝成一個左撇子,許多小事情就未必能顧全了,習慣是很難改變的,裝得再像,也會在擦汗這樣的小事上露出破綻。”
王曉曉心驚:“若真是這樣,現在各派掌門都是兇手安排的傀儡,不就等於整個江湖都在他手上?他等了這麼多年,怕也是時候出來了。”
凌夕想了想,搖頭:“他還是忌憚葉盟主的,自他老人家上任,爲防再出現當年各派爭雄的局面,用了不少辦法削弱各大門派實力,每年開採的金鐵大量都要上繳,城池土地雖分屬當地門派,但每隔三年都會換城主,由上面統一調任,一舉一動都在他老人家眼底,因此各派掌門地位雖尊,手上實權卻並不多。”
這些手段不就是在搞中央集權麼,漂亮盟主果然有一套,王曉曉放下心:“難怪這麼多年他都不敢出來,事情會這樣發展,他也沒想到吧。”
凌夕正要說話,卻見文淨急急忙忙跑來。
“小師妹,師父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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