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錦立在雲冽身後,默然看了好一陣子。
照理說,劍影壁前劍修所領悟之物,外人不能看清,也只有如徐子青這般心靈相通的道侶,纔可窺得一二。屠錦自然也是瞧不見的,只是……他很熟悉那種屬於“創造”的氣息。
從前屠錦在苦修劍意不能更進一步時,便也嘗試過創造一門劍法,以契合他那煞血誅魂劍道。
但他那時並未能完成——可見仍是經歷不足。
似乎無論如何精研,都覺有些欠缺。
因此久而久之,屠錦就暫且擱下,只一心苦苦淬鍊劍意罷了。
不過這到底是屠錦當年曾研習過許多年之物,十分熟悉,而云冽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正是比他當日更強不少,就讓他明白,雲冽這一個後輩,已然在做他不曾做到之事。
叫他心裡便有感慨,也叫他不禁停留下來。
雲冽全然不知屠錦在他身後,他周身防備之處,並無他人氣息。
故而他慢慢補足所創劍術,劍影壁中那擎天之劍的虛影,也開始朦朧變化起來。
一招一招,不斷推翻,又不斷重來。
過得一陣,印修像是悟道了什麼,自劍影壁前站起,預備再入劍靈塔。然而他纔剛往這邊走來,就見屠錦立在雲冽身後,心裡略爲訝異,就走了過來。之後不多時,他也停住不動。
再有一段時間過去,荀樑也來了,也是同樣如此。
雖說他們三人都無法窺見劍影壁,可僅僅是那種氣息,已然叫他們似有所得。
紫府小乾坤,萬木之界裡。
木之青龍一聲長吟,口中青光聚成一團,全數落在地面一頭巨大真龍身上。
就彷彿是應和一般,那巨大真龍通身光芒暴漲,威壓之重震天撼地!
光芒吞吐收縮,連連反覆數十次之多,忽然間龍口大張,龍吟長揚——
隨即,猛然睜開龍目,內中射出一丈金光!
與此同時,這條巨大真龍周圍,無數大龍、小龍、長龍、細龍,統統睜開了眼。
無數金光都直射而出,那般氣勢,直讓人戰慄不已,滿心駭然!
徐子青也睜開了眼,他的雙目中,兩團青光漸漸柔和、消弭。
終於成功了……
《萬木化龍訣》,能將萬木化作龍形,更能有真龍幾分力量,傾巢而出時,將有無邊威勢。
從此之後,他就又多麼一門手段。
徐子青微微一笑,心念一轉。
那小乾坤裡,萬龍驟然又化作萬木,一片生機盎然。
之後他就繼續苦練,誓要將此術練得純熟,否則若是對敵時還要消耗這許多功夫,就大爲不便了。
轉瞬,就過了半載之久。
徐子青這段時日裡,將《萬木化龍訣》已練就七八分火候,一些尋常從木化龍起來已是輕而易舉,倏忽間就可做到,但那等極珍貴的次木,則是不能。至於嗜血妖藤容瑾,它本身之威不在真龍之下,便不必多此一舉了。
而能夠化龍的諸多從木對敵時,不僅有真龍龍氣、龍威的些許威能,本身之能亦在,融合之下,也更加厲害。
另外還有一指生滅、青雲針等神通,徐子青也都熟習起來。
就連按四季劍法與四字劍訣,他也磨練一番,將其中意境匯入了青雲針裡。
還有一些陣法、符籙、咒訣,凡可用者,都有所瞭解。
到這時,徐子青吁了口氣,決定出關。
且去瞧一瞧師兄如何了。
這般想過,他就直接走了出去。
前方酒樓裡倒頗熱鬧,徐子青剛出來,就先來到前堂,尋了酒樓的掌櫃。
那掌櫃見到徐子青,就堆了笑容:“客官可是有什麼吩咐?”
徐子青一笑,說道:“因閉關之事拖了些日子,故來將餘資付了。”
他先前付了兩月的房資,卻不料閉關超過這許久。這掌櫃雖是凡俗人,但確是極有見識,即便房資不足,也不曾闖他的門戶,叫他很是讚賞。
掌櫃一聽,便道:“原來如此,客官稍待。”他態度不卑不亢,很快算起賬來,短短几個呼吸間,已是算清了,“每五日一塊上品靈石,而今正一百八十五日,需得有三十七塊上品靈石。”
徐子青微微點頭,手一抹,數十靈石就抖落在櫃檯之上,被那掌櫃收起。
他倒不準備退房,房間裡陣法禁制也不曾撤去,乾脆又道:“我還要住上一些日子……”說到此處,再取出一百上品靈石,“這些掌櫃暫且收下,不論我是否入住,都將那房間留着就是。”他頓了頓,續道,“我已佈下陣法,若是無事,平日裡莫要過去纔好。”
掌櫃見那許多靈石,有些訝異。他在此地過活多年,自然知道許多下界修士盡在此地修行,雖有時也會前來閉關,但多數都是數日就會離去,那靈石自然都要省下,用作往劍靈塔的資費。像今日所見這位客官的手筆,倒是不多見……不過不多見是不多見,卻不是不曾見。
他很快反應過來,將靈石收了,殷勤開口:“客官請放心,自不會有人前去打擾的。若是客官有什麼吩咐,只消傳訊過來,我等自會好生侍奉。”
徐子青便很滿意,對掌櫃道個別,就要出去。
不過纔剛走到酒樓門口,他突然眉頭微皺,已是退了一步。
正此時,空中落下一個人影,直直砸在了酒樓前方。若是方纔他不曾退那一步,恐怕就要砸到他的身上了。
但爲何會出現這般情景?
於是徐子青便擡起頭來,往前方看去。
那處有一股殺氣,急衝而來。
所針對之人,就是那砸在地上的人影了!
只見那掉落在地的藍衫人縱身而起,面前一團寶光閃爍,就把來人長劍抵在外面,然而那劍勢凌厲,很快將寶光突破,就要刺中那藍衫人。而藍衫人卻趁此機會翻身而起,轉瞬就移到了一丈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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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人裡,藍衫人不過是化元期的修爲,那身着赭衣的劍修,卻是個金丹期的修士。
但前者似乎並不懂劍術,後者劍意不過在第一境左右罷了。
可這樣的兩人,又爲什麼會彼此相殺起來?
徐子青心中不解,卻也不曾說話,就看那兩人對戰。
赭衣劍修處處下了殺手,藍衫人不知爲何卻滑溜如同泥鰍,身法詭異之極,分明修爲差得極遠,偏生每每都能逃脫……這看起來,實在叫人有些難以置信。
沒過多久,藍衫人身形忽然化作了煙霧一般,驟然消失了!
那赭衣劍修一時不查,已然尋蹤不能,只好憤然冷哼一聲,轉身大步離去。
他兩個不見人影后,酒樓裡頓時議論紛紛。
“癸丑偷了多少人的東西了?”
“那赭衣仙長怕是得輪到一百開外罷!”
“直至今日都不曾有人捉住癸丑,當真不負盛名!”
“老偷兒泉下有知,也當瞑目了……”
徐子青聽過這些,並不很在意。
不過大體他倒是知道了,那藍衫人名爲癸丑,偷取了赭衣劍修身上寶物,纔會被其追殺至此。但癸丑非是頭一次下手偷盜,卻從無人能抓獲,想必身上必然有一件與其身法相配的厲害法寶……在他看來,應當便是那一雙寶靴了,將他身法提升了數倍有餘。
左右不過是個小插曲,他也不多想,就朝劍靈塔行去。
很快走到劍影壁內圍,徐子青不需多麼留心,也能一眼見到師兄。
只是叫他詫異的是,諸位師兄的那三個劍修好友,竟都盤膝坐在師兄身後,齊齊注視師兄背影。那般專注姿態,居然與其他劍修面向劍影壁時相若。
除此之外,還有數位劍修圍在兩旁,不過往往卻是看過片刻後,就先行離去了。
徐子青不解,就到師兄身旁而去,他低頭一看,之前留下的那縷神識並不曾被人觸碰,可見師兄自打他離開之後,就不曾自那境界裡脫身出來……他料想,師兄應當在參悟極厲害的東西,屠錦等三人,應當也是覺察了什麼?
因本身劍道修爲不足,徐子青並未前去窺看,他只是瞧着師兄無礙,就將原先那縷神識收了,又放了另一縷過去,交代自己去向。然後,他便決心要往四處走走,也到那些坊市裡去一遭,看一看九虛之界是否有他所需之物,或者還有多少物事與下界有所不同。
繞行不遠,徐子青已到了最近的坊市裡,他先前所住酒樓,就在這坊市之中。
酒樓右面,有一條長街,密密仄仄,擺放了許多攤位,如同格子劃分,壁壘分明。
他就自第一家看起,將所列之物一一瞧過,若是有不曾見過的,就要細細看上一番。
到這時,徐子青也見到了神石。
這神石在九虛之界裡,與上品靈石價值相當,他隨手尋攤主換取兩塊,放在手裡端詳。
此物有鴿卵大,黝黑色,如同煤炭,但光澤斐然,觸手很是溫潤。
稍一查探,內中也含有一種力量,卻與靈氣截然不同……不能相融。
徐子青明白,這種力量應當便是修煉神道之人所需,而它能與上品靈石可互相兌換,怕是因着這九虛之界裡,本土有靈根之人修煉所用。不過不同等級神石所含力量不同,卻統一與上品靈石交換……這就是下界之人到此所必須的代價了。
難怪,就有那許多修士省吃儉用。
否則,在這九虛之界裡,也是呆不了多少時日的。
正思忖時,徐子青忽然覺出一種異狀,他神色一淡,伸手抓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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