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幽黑的眼眸定定的凝視着我,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我走了,你和宣幾人路上一切要小心。”他又囑咐了一遍。我點點頭,心裡泛起淡淡的傷感,“你也是……不許有事。”“雪兒就交給你們了,”塵轉頭望向宣和韓俊啓,不放心地叮囑道,“一定要好好的保護她,不要讓她再出事。”宣鄭重而認真地點了點頭,拍着塵的肩膀道:“放心吧,我以生命起誓,絕不會再讓她受半點傷害。”“起什麼誓啊?”我丟給宣一個白眼,“別胡說八道,總之我們都不會有事的。
”“雪兒說得對,”韓俊啓贊同我的觀點,“我們是回家探親,又不是去打仗,忘塵你就放一百個心吧。”韓俊啓笑着拍了拍塵的肩膀。這時,阿星將馬繮遞給了塵,塵接過,深深地又看了我一眼,淡笑道:“我走了。”“嗯,”我又點點頭,“時辰不早了,快走吧,我們也要出發了。”塵忽然一把抱住我,炙熱的氣息從我的耳邊吹過,隱隱聽到了他略帶嘶啞的聲音,“一定,一定,不許……有事。”我輕輕拍着他的背,柔聲道:“知道,我保證。不過,你也要保證,若是對方太強了,就不要輕舉妄動,等我和宣回來再解決,知道嗎?”“好”字剛落,他已縱身躍上馬,一扯繮繩,雙腿一夾馬腹,率先往城外疾馳而去。
“小姐,宣少爺保重!”阿星,阿日,阿月,阿龍,阿香,小翼他們紛紛跟我道了聲別,策馬向塵追了去。我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們慢慢遠去……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身影,才發現自己淚水已盈滿眼眶。我輕輕閉上眼,任兩行淚水順腮而下,忽然一隻手攬過我的肩頭,將我攬入懷中,鼻尖嗅到淡淡芳草夾雜着藥草的香氣。我吸了吸鼻子,笑道:“宣,我們也出發吧。”這當兒,韓俊啓從袖中掏出一條白色錦帕遞到我的面前,佯怒道:“又哭又笑的,真難看!快擦擦吧!”我“噗哧”一聲笑了起來,韓俊啓居然也有這麼可愛的時候,竟想用這一招來轉移我的注意力。
我一把抓過他的錦帕,抹了一把臉,故作嬌羞道:“公子,奴家把它弄髒了,待奴家洗乾淨了再還與公子。”說完,我自己首先哈哈大笑起來,笑罷,卻見衆人臉上並無笑意,我聳聳肩,淡淡道:“又是我一個人在唱獨角戲,無聊。”“延之,南宮姑娘,告辭!”我轉頭朝站在門口的白玉笙和南宮雨蝶揮了揮手,其實,這幾日來,樓瑞輝、樓瑞平、蔣兆宏和衛祁武他們都已陸陸續續地離開了蜀天堡。南宮雨蝶眼睛紅紅的,一臉哀怨地望着宣,緊抿朱脣,欲言又止。
我冷笑一聲,回過頭來,對着宣,對着韓俊啓,對着楚廷英和楚廷凡淡淡道:“我們走吧。”剛往前走了一步,忽覺手腕一緊,整個人被一股大力扯進了一個滾燙的懷抱裡,彷彿一瞬間跌入了一個沸騰的溫泉中。“你還會回來嗎?”耳邊傳來白玉笙磁性又略帶傷感的語聲。“會。”“什麼時候?”“不知道,也許兩個月,也許半年,也許……”“也許永遠也不會回來。”他接過我的話,低低嘆了一聲,令我有那麼一瞬間的窒息。靜默了良久,又是一陣微微的嘆息,伴隨着髮絲間輕柔的吻響起,“一路平安!”然後他瀟灑地放開了我,頭也不回地往回走去。
“延之,”我心裡微微一動,叫住他,他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錦秀公主很愛你,你的那兩位寵姬也愛你至深,好好珍惜她們吧,她們纔是你該寵,該愛的人。”白玉笙的身軀微微一顫,仍舊沒有回頭,只是壓抑着悲傷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了我的耳中,“我會寵她們,疼她們,卻永遠給不了她們愛,因爲我的愛早已給了那個人。”我不再說話,壓下心中的煩躁,躍上馬,落荒而逃。去京城的旅途預估一個月左右,現下正值炎炎夏日,烈日當空,驕陽似火,酷暑難耐,我們只好放棄了騎馬,改乘馬車。
夏日的狂風驟雨總是來得快也去得快,頃刻間,便烏雲密佈,狂風驟起,雷鳴電閃間,傾盆大雨隨即落下。我們將馬車停在了路邊,一行五人圍在馬車裡的小桌旁品茶聊天。雨嘩啦啦地下了約莫一柱香左右,天空又忽然放晴,陽光普照着大地,蒸騰出一絲絲的水汽,林間偶爾傳來幾聲婉轉的鳥鳴,歡快愉悅,空氣中有青草混合着花兒的芳香,隨風飄揚,清新怡人。此刻已是傍晚時分,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我們一行人又只能在野外露營了。除了乾糧、醺肉外,他們四人都會輪流地去打來一隻山雞或者野兔加菜。
一頓飯下來,我只覺渾身上下都是溼粘感,見他們還未用完,便決定四下走走,尋着水聲,在距馬車不遠處,是一條小溪,溪水清澈見底,我掬水輕拍着臉,頓覺舒適無比,於是索性又將鞋襪脫了下來,雙腳泡入水中,清涼舒爽的感覺行遍了全身。唉!真舒服!我滿足的嘆息一聲。順勢在那鬆軟的草地上平躺了下來,擡頭望向藍天白雲,腦中不期地浮現出那句“天上浮雲如白衣,斯須改變如蒼狗”。唉!真是事事變化無常,不知風和塵他們怎麼樣了,只希望他們一切順利。
身邊忽然傳來微微簌簌聲,我斜眼望去,楚廷英走到我身邊坐了下來,他雙眼注視着我泡在水中的腳,眼神閃爍着難以捉摸的神色。“怎麼可以隨意脫鞋,這樣太沒規矩了,女子的腳是隻可以給夫婿看的。”我無奈地翻翻白眼,失笑道:“哥,你也未免太搞笑了吧,怎麼總是這樣封建呢?”頓了頓,嘆息一聲,“其實,人活在這世界上,只要覺得自己開心就好,管那麼多規矩幹嘛,那樣活着,太累!太苦!”楚廷英不再說話,只是一動不動地盯着我,似是在認真地思考着我說的話,靜默了一會兒,他忽然輕嘆了口氣,聲音隱隱有些傷感和無奈,“但是,有些規矩,卻是人一輩子也必須遵守的。
”我轉眼向他望去,只見他嘴角泛起一抹略帶苦澀的笑意,不由蹙起眉頭,這次見面以來,他似乎變得特別多愁傷感,不知這一年多來,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他改變了那麼多,讓他眉宇間總是有抹淡淡的憂鬱。唉,回去,一定要讓阿竹好好查上一查。正尋思間,忽聽宣和韓俊啓他們驚呼一聲,“蝶兒(雪兒)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