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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始元六百五十九年九月初五辰時,秋高氣爽,陽光明媚,一切如我們所期望的,阿日他們八人在這日清晨準時到達。
收到信號,風和塵便出谷去接他們,我則和任律鵬開始佈置一切,現在我們要爭分奪秒,在啓毒發前爲他換血,同時也要將危險指數降到最低。
辰時兩刻,衆人走進院來,四大護法青龍、白虎,朱雀、玄武見到任律鵬便下跪行禮,“二爺。”
“都起來吧,這裡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禮。”任律鵬虛扶他們一把,笑容可掬。
“凌姑娘。”他們四人站起來後,向我拱手行禮。
我回之一笑,道:“好久不見。”
“小姐。”阿香低喚一聲,拉起我的手,眼眶已經泛紅。
“別擔心,”我拍拍她的手,目光掃了一眼衆人,笑道,“大家,都相互認識了吧。”
“這位是我的師父蘇老神醫。”我指了指任律鵬,向沈青峰、阿日他們介紹道,其實主要是向沈青峰介紹。
“久仰!久仰!”沈青峰向任律鵬拱手一揖,“神醫的變化太大,讓沈某不敢相認。”
“讓沈兄見笑了,”任律鵬拱手回禮,笑道,“算算時日我們也應該有十年沒見了吧。”
“原來你們認識。”我微微一怔,嗔怪似的瞧了他們一眼,道,“又瞞着我。”
“唉……”沈青峰微微一嘆,寵溺地看着我,笑道,“你這孩子,我跟你師父其實也就見過兩面,你讓乾爹如何跟你說?”
“嘿嘿……”我上前一步,抱住沈青峰的胳膊,眼珠子一轉,語氣非常認真地說道,“乾爹,話可不能這麼說?有些人啊,見過一面,就能記住一輩子。”
“你以爲我跟你師父是你和他們啊,”沈青峰笑得很狡猾,一把將我送入塵的懷中,“見一面,就一輩子粘在一起。”
“啊——!”我一驚,臉“唰”地一下,便燒了起來,將臉深深地埋入塵的胸前,悶聲道,“乾爹——!”
“哈哈……”沈青峰哈哈大笑起來,“蘇老……哦,任兄,看見沒有,這就是女大不中留。”
話音剛落,衆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來,笑罷,卻聽任律鵬道:“沈兄,我還真有點嫉妒你,這丫頭跟你似乎比跟我親。”
“那是當然。”沈青峰也不謙虛,“我是她爹,你是她師父,當然是我比較親。”
我頓時一腦黑線,這也算理由。
“唉……”沈青峰忽然嘆了口氣,拍拍任律鵬的肩膀,“我說任兄,說實話,丫頭跟我們倆誰比較親也沒用,她呀,眼裡都是那幾個小子,哪還有我們這兩個糟老頭啊,所以說啊,以後還是隻有我們兩個人做伴。”
“乾爹——!”我面色更紅,一臉嬌羞地探出頭來望着沈青峰。
沈青峰又哈哈大笑起來,看了我一眼,又對這任律鵬說道:“我們走吧,讓他們幾個說說話。”剛走幾步,他忽然轉過頭,“阿日,阿香,小翼,四大護法,別傻站在那裡了當電燈泡了(這是我曾經教給他的),陪我們兩個老頭喝點酒去。”
我知道沈青峰是故意說那些話的,他只是想調解一下氣氛,讓大家不要那麼緊張。
見衆人走後,塵捋了捋我的髮絲,溫柔笑道:“我們去看看俊啓吧。”
“好,”我和風同時點了點頭。
進到屋裡,我伸手解開啓的穴道,他緩緩地睜開眼,刺目的亮光讓他一時不適,微微眯起雙眼,側目看向我、塵和風,勾起脣角,“早啊。”
他掙扎着坐起
來,塵連忙伸手取了旁邊的靠枕墊在他背後,一手扶着他的胳膊助他坐起來,“這身子還真沒用啊!”啓自嘲地笑笑。
“那就換一個好了。”我半真半假地說道。
啓失笑一聲,目光熠熠地射向我,道:“若是也像我這般才貌雙絕,風度翩然,玉樹臨風,我倒可以考慮換換。”
我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然,他們三人卻不再說話,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我,看不出喜怒。四周忽然安靜得讓人窒息,我似乎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良久,我嘆了口氣,身子向後一靠,後背瞬間貼入一個溫暖堅實的胸膛,身後的人伸手環住我的腰,略帶鬍渣的下巴在我頭頂輕輕磨娑着,語調柔和卻帶着幾分魅惑,“雪兒,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們說?”
“風。”我低聲叫他的名字,雙手握上他環在我腰間的手臂,“我想知道你跟師父對我的懷疑是什麼?”
“似死非死之人,”風嘆息一聲,道,“二叔曾經是這樣告訴我的。”
“那你呢?”我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你是怎麼認爲的?”
“你是我的妻,我一生的妻!”他手上力道加重,眼中幾乎帶上了狠厲的深沉,我愣了一下,他的眼眸轉瞬間便又變成了哀傷苦痛,“雪兒,你怪我嗎?怪我沒有去救你嗎?”
“怎麼會?”我輕輕一笑,道,“若是那時你也來救我,那……塵……怎麼辦?”
“原來你都知道。”風怔了怔,我笑笑,“塵受那麼重的傷,若是沒有你每日爲他輸真氣續命,只怕……”我和塵相望一眼,心中都非常感激風。
“只是風,”我轉回頭,擡眸望向他,“你的復仇計劃籌劃了那麼久,卻因爲我們的事情耽擱了……”
“雪兒,”風淡淡地打斷了我的話,埋首在我頸項,啞聲道,“因爲有一個人曾經對我說過,要跟我一起報仇,我在等她。”
“曾經我以爲報仇就是我的一切,可是現在我才知道什麼對自己纔是最重要的,雪兒,若是生活在沒有你的世界裡,我仿若生活在地獄裡。所以這一次,我要跟你在一起,”他擡眸看了看塵和啓,“我們四人要永遠在一起。”
“雪兒,”塵拉起我的手,定定地看着我,眼中滿盛着溫柔的憐惜和滿心的痛楚,“前些日子,我真的想過要離開你,我覺得自己不配再站在你的身邊,可是我卻發覺,越是想逃,那種刻骨銘心的痛,那種撕心裂肺的傷,就每日糾纏着我,折磨着我,讓我無處可逃,所以這一次,我不再逃了。”
“沒有武功又如何?”他雙眼如黑夜般幽深,眼底是掩不住的笑意,“只要我們彼此相愛,誰也阻止不了我們要在一起的心。”
“塵,”風放開了我,我忘情地抱住塵,將臉貼到他胸前,那種想哭的感覺,又襲上了我的心頭,我努力忍住,淺淺一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
我笑着放開塵,笑着坐到牀頭,笑着將啓抱入懷中,剛要開口說話,忽然門口傳來了任律鵬宏亮的嗓音,“雪丫頭,時候不早了,我們開始吧。”
任律鵬和沈青峰走了進來,不知爲何他們的腳步很沉重,我想,也許今天誰也不會輕鬆。我和塵將啓扶下了牀,“可以自己走嗎?”我看着身子虛弱無力的啓。
啓嘴角揚起了他平時一貫的笑容,魅惑的笑容,語氣堅定地道:“當然。”
谷中的秋天,還是一片綠意岸然,四周蒼松環繞,百花如錦,小溪瀑瀑,風景依然美如畫。我們來到一處空地,那裡已經搭起了一個白色的帳篷,帳篷很大,足夠容納二十個人,任律鵬和沈青峰當先俯身鑽了進去,接着便是我和啓,然後風和塵……當所有人都進到帳篷後,沈青峰便將入口封了起來。
看到啓微微皺眉,額上沁出絲絲冷汗,我的心情不由得緊張起來,連忙扶他坐到中央的地毯上,問道:“怎麼樣了?”
觸到我焦急、擔憂的眼神,啓安慰地朝我笑笑,“我沒事。”
伸手輕輕擦去他額上的汗滴,我淡淡說了一句,“開始吧。”這個時候,我覺得這句話是最實在的。
“雪兒,”風忽然走到我的身邊坐下,一把將我摟入懷中,眼中飄過一絲懼色,轉而又立即恢復了平靜,“記住,你還欠我們一個故事。”
“我也一直想將這個故事告訴你們。”我看着他。
“雪兒,”不知何時,塵已坐在了我的身前,我從風的懷中坐起,塵對我笑了起來,眼眸深處閃過一剎那不着痕跡的傷感,“雪兒,”塵似乎想說什麼,終究卻只說了三個字,“我等你。”
我等你。一句比我愛你來得更沉重的話,讓我的心也跟着沉重起來。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握住啓,風,塵的手,緊緊地握住,用盡全力的握住,緊得每一個關節都似乎在隱隱作痛。
“雪丫頭,”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眼前隨即便多了柄寒光凜凜的匕首,“準備好了嗎?”
“師父,”我回頭望着一臉凝重的任律鵬,笑着問道,“有幾成的把握?”我本來不想問的,但終究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八成。”任律鵬瞥了我一眼。
我笑了起來,比我想象中的機率高多了,接過匕首,暗暗祈禱一定要成功,否則後果一定非常可怕。
盤膝而坐,咬緊牙關,一刀劃開手腕,居然沒有感覺到疼痛,也許是太過於緊張的緣故。運功調息,和啓手、腕交握的時候,我便覺得左手臂有一股灼熱的氣流在外瀉;和風手、腕交握的時候,我便覺得右手臂有一股冰冷的氣流在入侵。
體內一冷一熱的衝撞,使得我渾身難受,心知,此時若是分心去抵抗,必會走火入魔,後果不堪設想,於是我平復心情,排除雜念,漸漸地進入渾然忘我的境界。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體內有數道氣流橫衝直闖,心臟猛地一陣緊縮,我只覺呼吸好像一下子就停止了,隨即“啊”的一聲大叫,一陣炸裂般的頭痛讓我完全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