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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鄙視地看着他,虛僞!他忽然輕擊手掌,隨即前門正殿之外,殺聲震天,一羣身着甲冑、手持精巧的弓弩的將士,叫喊着擁入白石廣場。此時,整個乾聖殿共分爲四批人,我們一行人,袁復和他的部下,衛祁劍、衛祁禮和薛王爺的餘黨,還有就是立在屋脊上青龍和阿龍他們所帶領的玄衣聖教和雪影閣衆人及那兩萬多一動不動的薛家軍,突然衝入的將士將場中所有人團團圍住,其中一部分取箭搭弓對着屋脊上的衆人。
“這是笙兒蜀天堡麾下最精銳的三千弓弩手……天箭奇軍,”袁復笑吟吟地看着我們解說道,“可別小瞧他們手中那些小巧的弓弩,可都有百步穿楊的能耐,百發百中,唉……也不是我想以多欺少,實在是你們的武功太高了,單打獨鬥,他們沒有一人是你們的對手,所以……”
“所以你要亂箭將我們射死,”康景皇脣角噙起一抹淡笑,卻不看袁復,而是轉頭望着身後不遠處的一干衆臣和衛祁劍、衛祁禮等人問道,“你們呢?是要與朕共同對抗逆賊,還是繼續助紂爲虐,與朕爲敵?”
意料之中的事,康景皇語聲剛落,絕大部分臣子都向袁復走去,只怕他們中有很多人表面上都說是薛王爺的黨羽,可實際上卻全都是袁復安排在朝廷或薛王爺身邊的人。
衛祁劍和衛祁禮立在原地不動,他們身邊還站着三名趣官和兩名武將,像是他們的心腹,那五人直盯着他們的臉瞧,就等着他們下決定。
康景皇輕扯了扯披風,語調溫和地道:“劍兒和禮兒難道還執迷不悟嗎?”他明明在笑,目光卻是萬分凌厲。
衛祁劍渾身一顫,擡頭看着康景皇,眼中神光閃爍,猶豫了一下,一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字字道:“我和四弟是你的兒子嗎?”
康景皇明顯地愣了一下,就連我們也呆了一呆,不由回頭望去,這個問題問得似乎很奇怪,很令人驚訝!
“從小到大,你從來就沒有關心過我們,你的眼裡就只有他和阿武,”衛祁劍心中恨極,怨毒的目光狠狠地瞪着衛祁趣,繼續道,“就算我們現在悔悟,我相信你也不會放過我們,不是流放,就是圈禁。”
他冷笑一聲,繼續道:“更何況,我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錯,又何來的執迷不悟?我看執迷不悟的人應該是你?死到臨頭,還想拉着我們陪葬嗎?啊?”
“你……”康景皇雙目暴睜,怒氣驟漲,下一秒,他手一抖,猛地彎腰咳嗽起來,衛祁趣一驚,連忙伸手扶住他,一邊爲他撫背順氣,一邊不停念道,“父皇息怒,父皇息怒……”
藍勁鬆則手忙腳亂地將我爲康景皇準備好的藥丸,塞進他的嘴裡,滿眼擔憂,“皇上……”
“朕沒事,你們不要擔心!”康景皇擺擺手,擡起頭來,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此時他的臉色比剛纔又慘白憔悴了幾分。
“識時務者爲俊傑,大皇子,四皇子果然都是聰明人,你們既然向我投誠,我將來絕不會虧待你們。”袁複目光復雜地看着衛祁劍,笑容卻是異常的真誠。
衛祁劍回他一笑,回頭瞥了眼身旁一臉陰狠眼神的衛祁禮,箭步向袁復的方向行去,“袁……軒轅太子的厚愛我們不敢當,只求將來能讓我和四弟、母后有個安身之所便可。”
袁復呵呵一笑,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灼灼眸光望向康景皇,滿含得意之色的眼梢一挑,帶着幾分挑釁的意味。
“衆叛親離,你無論是做皇帝,做父親,還是做丈夫都很失敗。”袁復忽覺好笑地說道。
康景皇聞言一笑,悠然轉身,緩步而行。旭日東昇,金輝明耀,映得他消瘦卻挺拔的身姿肅然孤傲,高高在上,睥睨衆生。
手持金弩,彎弓搭箭,瞄準他的士兵沒有一個人膽敢出手,他們都被他那驚電般冷峻的目光所震懾,紛紛讓開了一條道。
步上玉階,我們緊隨其後,行了九階,他忽然便停下身來,轉過身,負手立於玉階上,目光掃過其下一階的我們,往階前的衆人看去,冷峻的目光對上袁復似
笑非笑的眼神,沉聲道:“殿前禁衛軍統領何在?”
“臣在。”忽聞身後大殿中響起一個渾厚有力的聲音。
袁復心下一凜,猛地擡頭看去。乾聖殿大殿門口,正門之中,立着一血衣戎裝,面色俊朗的青年男子,竟是先前已身亡的張復珏,他手握長劍,快步行出。
衛祁趣乍見,喜出望外,但只是一瞬間,他便轉頭望着我,一臉莫名的複雜神情。
“微臣見過皇上,太子,各位大人。”張復珏越過我們身旁,立在我們下一階玉階,斂眉俯首道。
“都叫他們起來吧!”康景皇像說了一個啞謎,衛祁趣微微皺眉,不解地看着我,我朝他笑笑。
張復珏點頭,一轉身,放聲說道:“衆將士聽令。”
此言一出,驟變突生,只見原本已身亡倒在地上七零八落的數百名禁軍侍衛和數十名身着薛軍服飾的士兵,紛紛從地上站了起來,雖然他們形容狼狽,面染污血,可人人面上並無懼色,且個個精神抖擻,目露精芒,手中的刀劍又再一次地被揚起。
驚天變故令在場不明就理的衆人震在當場,唯一反應不同的人只有袁復,他面上忽而微笑,忽而皺眉,忽似苦思不解,忽似深有明瞭,然後他驀地擡起頭,頻頻鼓掌,彷彿剛看過一場精彩的好戲,忍不住擊節而贊,笑容淡雅,神情愉悅,斜眼瞥了眼四周,讚道:“皇上果然好手段,薛兵就算現在活着,也不會明白他那二十五萬兵馬怎麼就忽然變成了一個虛設?明明有喊殺打鬥聲,明明有血流成河,爲何又全變成假的了?其實,別說他,就連我也有些弄不明白,剛纔明明看到他們相互廝殺,爲何……?”
“父皇,問題在他們的兵器上。”白玉笙盯着地上的一柄長劍看了半天,然後彎腰將其拾了起來,上下左右仔細觀察了一遍,猛然打斷袁復的話,將其遞給了袁復。
“這劍?”袁復接過也看了半天,似乎並沒有看出什麼名堂,白玉笙擡眼看着我,興味地一笑,猛地抓住袁復的手中劍往自己的腹部刺去。
“笙兒?!”袁復大驚,面色瞬間蒼白,眼中的驚懼表露無疑。
蜀天堡的將士和那十名弓箭手頓時黯然失色,顫聲驚呼道:“少主。”鄧修源搶上前一步,連忙伸手扶住白玉笙的身子。
殷紅的血液從傷口緩緩地流出,袁復的雙手顫抖着,握着白玉笙的雙肩,滿臉哀痛,“笙兒,你這是做什麼?難道……是爲了那丫頭,大丈夫頂天立地,成就霸業,而不是兒女情長,你怎麼就是不明白?”
白玉笙動了動嘴脣,似乎要說什麼,卻被袁復猛然打斷,“笙兒,好,父皇答應你,只要你喜歡,我絕不再殺那丫頭,而且還助你將其娶回。”
聞言,衛祁趣臉色一變,心火上涌,出聲怒斥:“妄想!”
“父皇,此話當真?”白玉笙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喜悅,根本就不將衛祁趣的話當一回事。
袁復蹙眉,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白玉笙面上歡喜,直起身,拔出劍,勝雪的白衫,腰間雖已被鮮血染透,卻無半點破損,衆人皆愣,這……這是怎麼回事?
這時,我看到袁復盯着白玉笙瞧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詭異、陰狠的笑意,下一瞬,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轉而變成他招牌式的謙和的笑容,我不由皺眉,雖然沒看得真切,但是心裡卻總覺得似乎有什麼我預料不到的事情將要發生。
“這是一柄彈簧劍,”白玉笙舉起劍讓圍着他的衆人瞧,“劍尖、劍鋒都很頓,刺進腹中彈簧收縮,劍尖縮進,就像真的刺入人體內一般,至於這鮮血,只怕是用豬血和染料調配而成,藏於劍身之中。”說完,他將劍對着地面刺去。
衆人見劍果然矮了一節,劍尖已縮入劍身,斷口處有鮮紅的液體溢出,不由連連稱奇。這也終於明白了,一路行來,爲何明明見到薛軍和禁衛軍如此激烈的廝殺,滿地鮮血,卻無一人真正身亡,原因就在於此。
“父皇,從一開始,我們的注意力都在蝶依……和康景皇他們的身上。”他說這話的時候,袁復眸光一閃,擡眸曖昧地看着我,彷彿在說:是你一直在看某人吧。
白玉笙的眼中閃過一絲狼狽,尷尬地揚眉避開袁復的目光,臉上隱隱閃過一絲紅暈,乾咳了一聲,繼續道:“其實,無論是禁衛軍,還是薛軍,他們左右手中都握着一模一樣的兵器,只是我們當時沒有注意,以至於沒有看出其中的破綻。”
他朝我望了過來,我目光一轉,電光火石之間,兩道目光交於剎那,他脣角噙起一抹淡笑,柔聲對我說道:“蝶依,他們右手拿的都是這種假兵器,左手纔是那殺人的兵刃。”
我微微一笑,道:“不錯。延之。”我還是喜歡這樣叫他。
白玉笙身子一震,幽深的眼眸驀地轉黑轉暗,如同無底漩渦,彷彿一不小心就可以將人捲入進去。
經他這麼盯着,我臉上微有些發燙,扭開頭去,望着無垠已微明的天空,用平淡的聲音嘆道:“還記得十二月初五那天嗎?”
良久無聲,以至於我有些不甘心地皺眉轉回頭,他如緞的長髮隨風飛舞,神光黯然,“那天真的是你?”他說。
我點點頭,他劍眉微蹙,目光停在我的臉上,垂眸思量了一會,道:“我不明白,那十萬將士你們是如何讓他們撤退的?”
我呵呵一笑,回答道:“別忘了,邊關的那些將士是誰的部下?雖然你有虎符,他們必須聽命於你,但是當藍將軍和錢參軍站在他們面前的時候,你說他們會聽誰的,是一塊冷冰冰的兵符,還是一個與他們同甘共苦,一同抗敵的將領?”
不待白玉笙回答,我又接着道:“我用調虎離山之計引你離開之後,喬裝在那些尋寶人當中的青龍和白虎,就故意將事先已尋到的寶藏地點告訴大家。人爲財死,那麼多人不都是爲了寶藏而來的嗎?知道地點,人性的貪婪、自私、***、罪惡全都暴露了出來,那還顧得誰是誰,全都朝目標方向衝去,那時他們都都恨不得殺掉其他人,自己一個人獨吞寶藏,所以當藍將軍帶領着那些將士離開的時候,並沒有人起疑。”
我頓了頓,換了口氣,繼續道:“有當地熟悉地形的獵戶幫忙,我們很快就轉移了。當那些尋寶人進入你們的寶藏陷阱時,我們早已到達了安全的地方。機關觸動了,雪崩了,我們計劃的第一步便算完成了,也順便幫你們完成了計劃。”
“那我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們?”袁復忍不住冷笑一聲,嘆道,“唉,他們都很無辜,你們也真下得了手。”
我斜眼望去,一臉的不以爲然,“呵呵,我們也從來沒覺自己是好人,何況他們的死只是爲了讓以後死更少的人,所以,有時候,適當的犧牲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