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站到船頭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人若倒黴起來啊,喝涼水也會塞牙,真是一點都沒錯!此刻我倒寧願跳到湖裡去。
眼前是一艘官宦人家才能使用的雲煙畫舫,有三層樓,雕樑畫棟,陳設精美。舫上有單獨的雅間,也有氣派風雅的大廳,豪華而不奢華。
讓我吃驚的並不是這艘船,而是站在船上大廳裡的一干人等——韓俊啓、楚廷英、白玉笙、衛祁文、衛祁武、蔣兆宏和那個什麼定北將軍的等等等等十來號人。
就在我默默打量他們的時候,他們的目光也都落在我身上。剛纔與我們交涉的居然是白玉笙,我說嘛,那嗓音怎麼聽起來那麼熟悉,總覺得在什麼地方聽過?原來是他!真沒看出來這傢伙威脅人還真有一套,真不愧是人人敬畏三分的蜀天堡堡主。
正在分神之際,忽覺眼前銀光一閃,一支暗鏢以極快的速度向我射了過來。
我冷冷一笑,正待??避,卻被蕭亦風一把拉入懷中,或許是因爲用力太急、太猛,他的身形一歪就往湖水裡倒去。
“主子——”青龍和白虎同時驚呼一聲。
蕭亦風緊緊地抱住我,微微提氣,在空中連扭轉了好幾下身形,一隻手掌對着湖水一拍,半邊袖子溼透,整個人卻借力翻身穩穩落到那雲煙畫舫的船頭。
“子元,你怎麼樣了?”我急忙掙脫了蕭亦風懷抱,擔心的抓起他的手臂大叫。那手臂上被劃開了一條口子,雖又淺又短,裡面卻有血跡隱約若現。
“你真是個傻瓜!”我有些怒意,又有些心痛內疚,“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支鏢根本不可能傷到我,你爲什麼……”爲什麼還要衝出來,爲什麼要讓自己這樣明顯的暴露在大家的面前。
“我沒事,不必緊張。”蕭亦風伸手輕輕地揉了揉我的頭,淺淺一笑,“只是一點小傷而已,不礙事。”
“可是……”我微微蹙眉,猶豫了一會兒,道,“都出血了,人家……會擔心嘛!”
“雪兒——”蕭亦風的心驀地變得柔軟,滿腔細膩的情感到最後化作這一聲綿綿深情的呼喚,眼眸裡盈滿濃濃的愛戀。
我忽覺心口有一陣酸澀,有一陣煩躁在上涌,那樣的眼神終於讓我肯定了……他……愛我。怎麼辦?怎麼辦?
“雪兒?!”身後忽然響起一道成熟中又帶着幾分慵懶的磁性悅耳卻又非常壓抑的嗓音。
我的心猛地就是一跳!完了!這是我此刻的第一個反應。韓俊啓怎麼會認出我?這是我的第二個反應。下意識地往臉上一摸,這才知道,面紗不知何時已然飄落在湖中……
我猛吸了口氣,反正躲也躲不掉了,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認,於是緩緩地轉過身,盈盈笑道:“好久不見啊,韓……”俊啓還沒叫出來,我的身子,已被旁邊面無表情的蕭亦風扭回了原位。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舫上的人還是清清楚楚地見到了那白衣少女的容顏,縱是見過美女百千的他們也不由得一驚,好一個清雅脫俗的女子!
天地靈氣之所鍾,日月輝華之所聚!空谷幽蘭,空婉靈秀!這樣的女子,該是世間少有的吧?!
“子元?!”我有些莫名其妙地擡頭望着他,只見他面色沉鬱得嚇人,目光不善的盯着我。
除了我之外,不準跟別的男人說話,不準多看別的男人一眼,更不準對別的男人笑,否則……不知爲何腦子裡忽然想起了這句話!
“雪兒,不介紹一下嗎?”
韓俊啓強壓下自己心中不斷涌起的怒意、痛意和醋意!拳頭握緊鬆開,鬆開握緊,握緊再鬆開,鬆開再握緊不知多少次才努力的使自己平靜的說出這句話。
當她站在船頭的時候,縱使她蒙着面,別人認不出她,可他還是一眼便認出了她!當白玉笙發出那一鏢的時候,他真的是很心急,可並沒有出手相救,因爲一來他知道白玉笙是故意這麼做,以此來引出那舫中的男子,他也想知道那男子是誰;二來他知道雪兒根本不會有危險,因爲那鏢是射偏的,不可能傷到她。
自然,那舫中的男子果然中計現了身,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居然看到的是這樣令人吃驚的一幕——她和他深情的對望(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跟他深情地對望了)!雪兒和他是什麼關係,她關心的人不是金亦宣和凌忘塵嗎?可,爲什麼會爲他這般焦急?!爲什麼會這般在乎他?!子元?他沒聽錯的話,她是這麼叫他的,那……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韓俊啓很想問清楚,很想此刻便問清楚!可,他還是忍住了,他知道即便是問了,雪兒也不會告訴他。他苦笑,凌雪兒,從來沒有,從來就沒有把他放在心上過。
看得出蕭亦風並不想跟他們結交,甚至好像有些能避則避之的意味,那我也就不要熱絡地爲他們介紹了,免得自找麻煩。而且我也怕韓俊啓他們對他不利,因爲我已經隱隱約約能猜到他的真實身份了……
忽然蕭亦風一把將我拉入懷中,俯下頭,在我的額角落下一個如蜻蜓點水般輕盈的吻,眼睛卻瞄向了幾步外神色各異的幾個男人,嘴角浮上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雪兒,我們走吧!”
“凌雪兒,真看不出來啊,刺蝟也有小鳥依人的時候。”身後猛然響起一道宏亮圓潤的嗓音。
一聽這略帶諷刺的聲音,我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蔣兆宏。每次我和他只要一見面就會免不了冷嘲熱諷一番,最後都是以他被氣得半死而告終!自然,這次我也不會讓它例外。
我嘿嘿一笑,正想轉身,不料卻被蕭亦風抱得更緊,翻翻白眼,擡頭看着面無表情的蕭亦風,嘟起嘴,手臂一伸,拉過他環在我身上的左手,握住,擺出個謅媚的笑容,“子元,他們都是我的朋友,讓我跟他們說一會兒的話,就一會兒,好嗎?”
蕭亦風淡淡掃了我一眼,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反握住我的手。
“大不了下次我都聽你的,行嗎?”我繼續遊說。
“子元?!”我拉着他的手撒嬌似的搖了搖。
蕭亦風的俊眉微微蹙起,眸光深處似乎有什麼光在閃爍,良久,他忽然輕嘆了口氣,緩緩地收回右手,捋了捋我被風吹得有些凌亂的髮絲,淡淡道:“一柱香後,我們就走。”他知道多留一刻,就多一份危險,可是看到她期盼的目光,乞求的言語,他的心就不由得軟了下來。
得到蕭亦風的同意,我頓時非常高興,深深地給了他一個擁抱,隨即轉身,果見一身錦衣華服的蔣兆宏站在離我們五步遠的地方,不,應該說此刻舫上的所有人都站在那裡。
楚廷英有些擔憂,有些怒意地看着我,衛祁文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白玉笙目光深不可測地打量着我;蔣兆宏、衛祁武驚訝地看着我,那定北將軍冷漠地看着我,其他人則好奇地看着我,不管是怎樣,他們此時都在看着我,除了韓俊啓,他垂目,我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緒。
我深吸了一口氣,暗暗斂了斂心神,笑了笑,道:“好久不見啊,蔣兆宏。”
蔣兆宏先是一愣,隨即哈哈一笑,道:“果真是你,凌雪兒,人都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我們到處尋你,找你不着,沒想到就要放棄了,你卻又自己出現了!”
我挑眉斜睨他,似笑非笑,道:“啊——,蔣兆宏,原來你這麼想我啊?那還真榮幸,讓堂堂當朝左相之子如此費心。”
蔣兆宏又是一愣,蹙眉道:“凌雪兒,你說話就不能好好說嗎?每次都夾棍帶刺。”
我聳聳肩,很無辜地道:“哪有?”
“沒有?”他歪着頭瞥了我一眼,冷哼道,“懶得跟你說。我纔不會想你呢!要不是俊啓……”他剛張開口似乎想說什麼,卻又立刻合上,然後回頭看了眼韓俊啓(韓俊啓還是低着頭),纔有繼續對我道,“我才懶得管你死活,不過話又說回來,像你這樣刁蠻無禮,兇狠潑辣,還有,滿腦都是陰謀詭計的女人,肯定能平平安安的,不是有一句古話叫什麼來着,哦,對了,叫禍害遺千年。”
我“呵呵”笑了起來,道:“蔣兆宏,那還真是謝謝你的誇獎,我一定會再接再厲更加禍害這個世界的。”
蔣兆宏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忽然一笑,有些自嘲道:“算了,現在想想,會爲你擔心的人都是傻瓜!”
“不會啊,”我眨眨眼,笑眯眯地看着他,“蔣兆宏會擔心我的話,我只會覺得很榮幸,很高興,又怎麼會覺得你像一個傻瓜呢?”
“你……”蔣兆宏的臉開始慢慢發紅,憤憤一甩手,背過頭去,“不可理喻。”
嘿嘿,真是遺憾啊,蔣兆宏居然沒有以“胡說八道”來結尾,我笑笑,不過,他的臉還是紅了,我也算成功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