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實在不成樣子,賈母只好命人送寶釵去薛姨媽那裡將養身子,無需再早晚請安,並安排凌墨即日起掌起府中大小雜事。
劉家惱怒,湘雲被賣,史鼎問責,一連串的不順使賈母更是焦頭爛額,過去連出了針尖一點大小的事便要搜查,不過眼下,這舉動可麼精力組織了。
薛家的鋪子裡的貨物已經被賈璉盜賣了七七八八,雖然不敢明裡上賬,卻也皆掌在賈母手中。凌墨的嫁妝,賈母根本不以爲意,不過薛家的這些財產,可足夠賈家幾年的開銷。如今有了錢,又有了賈母的支持,凌墨這個正房奶奶掌家順理成章。
寶釵莫名其妙的出事,當真是狠狠打擊了王夫人,不要說她再沒有協助她的可能,就是從王夫人自己的角度,也絕對不能容許失了節的女人再接近自己的兒子。乾脆將薛姨媽母女扔回了梨香院,不聞不問,若是她們自行求去最好!
一如往日的癡僵,頭亂糟糟的,寶釵自己鑽進了牛角尖,因爲思慮過度而生出了好些白。聽着外面熱鬧的準備着元春省親的事宜,她的思緒飄蕩回起了剛剛入府的日子。皇商家的姑娘,金玉良緣的憧憬,端莊賢惠的外表,長輩下人交口稱讚,……想起那時,不覺心中舒坦了許多。
忽而場面轉了,一切榮耀煙消雲散!榮府門前貶爲姨娘,與黛玉一般可恨的凌墨高高在上,搭了薛家好些財產理家卻忽然與自己無半點干係,好容易做了奶奶卻夜夜遭受折磨,明明是寶玉進了房,可自己如何竟與陌生的男子上了牀……
“啊!”尖叫着,寶釵抱住頭,繞來繞去的事情已經快要把她逼瘋了。
“寶姐姐心裡難受了?”溫潤的聲音傳來,寶玉不知何時已站在虛掩着的門口,沒了那番冷漠,竟是面帶笑容的看着她。
“寶玉!”寶釵恍惚着,顫抖着子撫在胸口:“寶玉,這麼多年,你竟不知我的心麼!爲何反不如那根本沒見過面的卓凌墨……”忽而痛哭:“我不知道那究竟是怎麼回事,明明是你進了房,爲何竟成了他人!我是冤槓的……”
“寶姐姐,往日裡你還以那句愁多焉得玉無痕來暗諷林妹妹淚多?今日豈不是要諷刺自己了?”寶玉走了幾步,坐在茶桌邊。
寶釵倏然愣住了,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寶玉。
“寶姐姐心思巧妙,暗中打壓人於無形,素日到我房中與襲人挑撥林妹妹的是非,滴翠亭中偷聽別人的談話尚不忘掛記着她,更何況那字斟句酌的詩詞,是寶玉混忘記了……”自行倒了一杯粗茶,寶玉淡淡道。
“寶玉,那時也是逼不得已,我本無意的!”寶釵急了,起身跪倒在他身前辯解。他知道!他竟然知道這些!他不能知道啊……
“那麼是誰攛掇太太,送林妹妹去做妾?妹妹的人蔘養榮丸裡,又是誰家鋪子暗中提供的腐參?託我帶到鐵檻寺的藥裡,又有什麼?……”語氣雖淡,卻壓抑着無形的痛苦與恕意。
“寶……寶玉!”薛寶釵結巴着說不出話來,她根本就不認爲寶玉有一天會知道這些事,自然也沒想過如何作答。
“好,如今妹妹安好,我便不再提。最後,再問你,墨兒每日膳食中似乎多了一味東西,寶姐姐不會不知道是什麼吧……”寶玉咬着牙問出最後一句:“絕育散!這禁藥你也敢弄!”
“寶玉,不!二爺……。我知道錯了,找再也不會了……”寶釵惡行被全然揭,已經嚇的哭不出眼淚,淒厲的跪在地上求饒。
“啪!”一個耳光打在她的臉上,止住了她的求饒,寶玉恨道:“我這個傻子被你耍了十幾年!禍害了林妹妹還不夠,竟將黑手伸到了墨兒那裡!不過,你失算了!妹妹有北靜王爺呵護,墨兒卻有我!早在凌墨進門後,我便暗中命鋤藥監視你的一舉一動,害林妹妹,只不過是爲了寶二***位置,心高如你又怎麼會容下墨兒!”
寶釵大腦中已經一片空白,原以爲瞞的最好的便是寶玉,卻沒想到知道的最清楚的也是他!癱倒在地上,喃喃道:“你休了我吧,你讓我走吧……”
“你只呆在這裡,我卻不會給你休書!若你想再見見那日燕好之人,我倒是可以安排!”寶玉冷笑着,起身向外走去。
“寶玉!你爲何這樣對我,我哪裡不如林黛玉!我哪裡不如卓凌墨!我是愛你的啊!”寶釵當即明白了自己失貞的真相,雙手狠狠的拍着地面,紅着眼質問。沒了希望,她也不必再假裝端莊,端莊,多累的一個詞!
“你到底是愛我,還是愛這寶二***名頭,你自己比誰都清楚。可笑我當時居然沒有看透,還妄想過這輩子與你和妹妹一同生活……做了如此多的惡事,這點子懲罰,倒是輕的了……”寶玉指着她的鼻子痛斥,摔了袖子走出門去。
“你來做什麼?”薛姨媽正好回來,看見寶玉,竟如見了仇人一般。
“沒什麼!”寶玉雖詫異薛婕媽的態度,卻也徑直離開。
不多久,小院子裡傳出了薛家母女病徹心扉的哭聲,不過,很快便被隔牆怡紅院歡快的曲子掩蓋過去,掩蓋的一絲兒都聽不見了……
“越是往城郊走,越覺得空氣新鮮的很!”一頂不甚惹眼的小轎載着黛玉與水溶跑到了城郊,百餘暗衛隱藏在四周,卻一點都感覺不到,只當是小夫妻倆人單獨跑到郊外散心去了。黛玉貪婪的呼吸着清新的空氣,遠眺一望無際的蒼翠遠山,心情格外的開闊。卸掉了那標誌着身份的寬袍大袖,簡單樸素的衣衫使她心情也放送了好多。
“早早那轎子打了,玉兒待會兒走累了可怎麼辦?”水溶一面小心的拉着她避開路邊的野草,一面眺望離這最近的小鎮。遠處音樂已能見一處村落,看樣子還要走一會兒。
“那還不簡單!溶哥哥揹着我走唄!”黛玉嬉笑着,去追一隻白翅蝴蝶,她今日一身白裙粉罩衫,倒像是另一隻蝴蝶一般翩然起舞着,水溶笑呵呵的站在身後看着。那蝴蝶似乎極有靈性,始終保持在與黛玉五步的距離,既抓不到,也不會飛太遠。當她氣喘吁吁的停住腳步時,那蝴蝶卻又乖巧的落在她的肩頭,就像是故意玩鬧一般。
“就算是我揹着走,玉兒也不要累的睡着纔好!”水溶掏出帕子,愛憐的擦了擦她的額頭:“偏要出來玩,還這般不注意。已經入了秋,郊外風涼,再招了寒可怎麼辦?”說罷,將她擁進懷裡,嘆了口氣:“玉兒回到這裡之前,咱們全家也似這般開心的在看櫻花。誰會想到竟生了那樣的事,這個陰影可是不好消散的,我恨不得天天把你箍在懷裡護了才放心!”
“哥哥……”黛玉小手撫上水溶的心口,她怎麼能不知道溶哥哥的心。自打回來以後,若說自己出來逛逛街買買東西,水溶尚次次都會很痛快的答應,可一說要去郊外玩耍,便要哼唧好久才能許了一次,那次幼女殺手的事到底是將他嚇壞了。
“玉兒不怕!玉兒知道哥哥一定會找到我的!”黛玉撅着小嘴嚶嚶道。
“唉,終究你是受了槍傷之苦,雖說穿越中完全癒合,當時卻實實在在的爲我檔了的,很疼吧?”水溶心疼的將子俯在當初的槍傷處。反惹得黛玉大羞,一把拉掉他的手。水溶這才反應過來,槍傷是在胸口處,即便是周圍沒有過往的路人,便是被暗衛看見了也會誤會。
“好在沒落下痕跡,否則我不是看一次心底就要狠狠的疼上一次,天天心疼可是要了我的命!”水溶竊笑着隱晦的說道。
“我我,我不理你!”黛玉羞得太腿就要走開,反被水溶抱的牢牢。
“你,你什麼?這可是在郊外!玉兒就是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水溶很配合言語的露出兇悍旱的面容。誰知道黛玉反道笑的直不起腰,軟軟的歪在他手臂上,把水溶倒弄了個臉紅。
小鎮越來越近,已經能聽見人聲了。
“待會兒咱們找家乾淨些的客棧,好好休息下。玉兒還說不累呢!”水溶放下了背上的黛玉,笑道。打琪雷去前面打探,定一間上好的客房。
自打他背上了黛玉,隱藏在暗處跟隨的琪雷與雪晼便現身出來服侍,其餘的暗衛仍舊暗中保護着。
“人家還沒累,都是哥哥硬要背的!”黛玉打着哈欠,嘴硬道。
“你啊!小鴨子!”水溶點了點她的朱脣:“待會兒回去這一路可不能再由着你鬧,還要坐了轎子的!”
“嗯。”黛玉點點頭,剛剛真是有些疲憊了,還是先找個地方歇歇腳再說。好在水溶已經揹着她走了不少時候,腳終究是不大疼了。
“咱們慢慢走,琪雷打點好了休息地兒就回來接的!”水溶道,打開扇子,輕輕扇着,剛剛黛玉眯了一小覺,覺得她身上有些熱。
“哥哥!看那邊,有集市誒!”一見集市,黛玉的興致又來了,急急的就要過去,水溶好說歹說才放慢了腳步。集市上,黛玉儼然成了一條滑不溜手的小魚一般,左一個攤子買買,右一個攤子逛逛,因爲琪雷去打了前站,雪晼只好又叫出兩個侍衛來幫着拿東西。
黛玉可是自小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不要說這種山野小鎮的集市,便是大城中的集市,也一共沒有見過幾回。在現在的那段時間裡,可是她最開心的日子。
“小雞!小雞!”剛看過了小免子的攤子,她又直奔着那個賣小雞雛的攤子而去。水溶在忙着抓剛剛看好的那隻白免,雪晼則在忙着付錢。
“爺,還是再叫幾個人出來吧,若是些死東西倒也罷了,夫人買了這好些活物,一個不經意若是弄沒了,終究要傷心的!”雪晼匆匆付了一兩的碎銀子,沒有要找零。顧不得那賣免子的農婦千恩萬謝的,忙着進言。
“沒事,只一隻免子罷了,那小雞如果玉兒也想買的話,我來拿就可以!”水溶拎着免子耳朵交給雪晼。
“不是,爺……”雪晼一指這集市的後一段,扁扁嘴。待水溶看過去時,嚇了一跳!汗當即冒了出來。這集市剩下的半段都是買家禽野獸的,小鴨,小鵝,貓咪,小狗,各色鳥兒,甚至還有幾隻幼雕和小馬……
正在主僕倆目瞪口呆之時,黛玉捧着兩隻黃黃的小雞回來了,後面跟着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一看便是來收錢的。
“玉兒……”水溶趕緊拿錢打走了小販:“還要再逛嗎?”
“當然了,剛剛看到一隻雪白的貓咪,很漂亮,我想買回去……”將小雞交給水溶,拉着他的袖子晃着撒嬌。
“買買買!我陪你一起去!”水溶哪經得起這個,妥協的比誰都快。雪晼認命的嘆了口氣,只揮了揮手,身後便不甚引人往意的多了兩個人。
“哥哥快看!這隻小貓是不是很可愛?”黛玉抱起籃子裡的小貓,只有一個多月左右大,通體雪白,沒有一根雜毛。小貓揮動的爪子不小心拉掉了黛玉臉上的面紗,頓時,天人的容貌引來了四周一片的驚呼!這可是他們這輩子,不!幾輩子見過的最美麗的女子!剛剛那些看到水溶的英俊容貌而故意搭訕、暗自做夢的姑娘們,登時自慚形穢。很快,水溶已趕緊將面紗爲黛玉帶好了,可就是那不經意的一瞥,不知迷倒了多少人。
“看看,這隻小鬼!”水溶雖抱怨,卻鼓勵似的輕拍了拍小貓的腦袋,一臉自豪。他本就不覺得女子戴面紗是必須,無奈這邊的規矩就是這樣不人性。有個天仙一般的大美人媳婦,可是多少男子的夢想!更何況這個媳婦還是秀外慧中、知書這理、溫柔體貼、慈悲心善……形容起黛玉,水溶恨不得把全世界最美好的詞兒都用上,卻始終覺得無法表達其十一!
“我要買!”黛玉豈能不知他那點小心眼,眼睛一瞪圓圓的,水溶便乖乖的付錢叫人接了過去。就在她轉過身子準備繼續逛時,卻被不算遠處那一個熟悉的身影引去了注意力。說是熟悉,也不過就見過那一兩次,可黛玉素來記憶強,過目不忘。
那個人很不應該的一身百姓衣衫,髻上簡單釵環,無心集市,只急匆匆的走進一條巷子。
“哥哥,你看!”黛玉擡手指時,人已經沒了影子。
“看什麼?”水溶望了半天沒察覺出什麼一樣,黛玉所指的巷子口也沒有人。
“快走!我不會看錯的!”輕輕拿過那兩隻小雞交給暗衛,又囑咐他將小貓買下。黛玉拉起水溶便走,也跟着進了那條巷子。這條箱子年代很久,深深的,莫月有幾十戶人家在。進來了卻不知道那人去了哪裡,有點暈。
“玉兒到這裡來做什麼?”水溶不解問道。
“溶哥哥,我剛纔看到忠順王妃了!不會錯的,一定是她!”黛玉素來眼神犀利,看準了絕對不會有錯,
“當真?”水溶只是隨口問問,他對黛玉的敏銳直覺,絲毫沒有懷疑。“啪”一個響指,一小組五個暗衛齊刷刷現身,跪倒在地聽候調遣。琪雷慢了一步,他纔剛回來,便見主子有令,趕緊一同跟上了。
“暗中察看這條巷子中的人家,看看忠順王妃在哪個院子裡!”水溶低聲吩時。暗衛們二話不說閃身離開,雖滿腹疑惑卻也遵照主子意思行事。
果然,連半柱香的時間都沒用上,已經將忠順王妃準確的定位了。只不過,當真有重大的現!與忠順王妃在一起的,還有一個陌生的男人!二人居然像夫妻一般的模樣。
巷子伸出的一間民居,棕色的木門,裡面居然還有狗叫聲。水溶攜着黛玉站在門口,思量了一陣,還是擡於拍了拍門。隨着門板被拍響,裡面的狗狗也汪汪的大叫起來。不一會兒,腳步聲傳來,是個男人。
水溶伸手將黛玉拉到自己身後,使眼色讓人一定保護好,而後緊盯着大門。
“吱呀”門被打開了,出現在門後的是一個看上去不到四十歲的中年男子,雖然面目上飽經滄桑,卻能看出很好的修養與氣質,不類普通百姓。
“您是……”見到不是周圍看看病的鄰居,那個男人有點緊張,吞吐的問道。
“這位先生,我是來找人的。”水溶說的雲淡風輕:“聽說我的嬸子住在這裡,過來問個安罷了。”
“律哥,誰來了?”一個女人從西廂房走了出來,手中端着一個小盞,越過男人的身子看清了水溶的臉,盆子當即摔到了地上,白花花的米灑了一地。不是那忠順王妃,還會是誰!
顫抖着下跪,絲毫沒了往日風風火火的樣子,聲音小小的:“臣妾叩見攝政王,萬歲萬歲萬萬歲!王妃娘娘幹歲幹歲千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