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秦楚鈺身體力行過後,發誓,這輩子不想經歷第二次。
一大早就從牀上挖起來洗漱穿戴,秋葵在他眯着眼的時候就強行給他塞饅頭和鹹菜。
早上的胃口不佳,秦楚鈺勉強吃了半個饅頭就吃不下去了,可憐兮兮的看秋葵。
“少爺,你現在不吃,怎麼捱得到晚宴?”秋葵十分認真道。
秦楚鈺咂吧咂吧嘴,“能否給口水喝?”
“不能喝太多,路上不會停。”冬月提醒道。
秦楚鈺:“……”這麼慘的麼?
“少爺,擡胳膊。”春竹拍了下他的手。
秦楚鈺乖乖照做,讓擡胳膊就擡胳膊,讓挺直就挺直,還要接受秋葵的投喂,水都得小口小口的喝。
“雙子出嫁不需要頂着蓋頭,但少爺需謹記,手裡的紅果千萬千萬不要吃了,這是留到洞房花燭和姑爺一起咬的。”
夏雪給人繫好衣帶,嘴裡不停的囑咐:“喝水也行,但少爺要記住,只有從蘇家祠堂出來才能去如廁,後面還有一個時辰撐過去。”
“誒?不是中午拜堂麼?”秦楚鈺有點懵。
春竹掩脣笑道:“少爺,這成婚成婚,當然是黃昏時候拜堂呀。”
秦楚鈺:“!!!”
被按在木凳上撲粉修眉的秦楚鈺掙扎着問:“那中午沒飯吃麼?”
“沒有。”冬月面無表情的把粉撲到人臉上。
“唔!”秦楚鈺剛張嘴,吸了一嘴的粉,頓時消停了。
夏雪給人把眉修好,再抹上口脂,最後上點腮紅。
秦楚鈺看着銅鏡裡不怎麼清晰的人影默了,要是一個男的,肯定接受不了塗脂抹粉,但他當了二十年的女孩,表示沒啥鴨梨。
折騰完了之後天也矇矇亮了,侯爺夫人過來送東西。
原本昏昏欲睡的秦楚鈺,看見人過來後立馬打起了精神,“娘……”
侯爺夫人笑了笑,慈愛的摸摸他的發頂,臉上粉多,摸不得。“鈺兒,你也是大人了,切記日後收斂些脾氣,這兩個人過日子,總得互相敬重才能長久。”
說實話,秦楚鈺對這場婚禮沒什麼參與感,畢竟不是自由戀愛,他還得提防着蘇是非會不會家暴。但聽自家孃親說出這番話後,心裡還是酸酸的。
“兒子省得了。”
“乖。”侯爺夫人看着他乖巧的模樣,眼眶微紅,“過去後要好好照顧自己,受了委屈記得回來,這兒永遠是你的家。”
秦楚鈺心中酸楚,面上擠出一個微笑來,“娘,我多大的人了,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和爹還有三位姐姐要好好照顧自己纔是,有空我就回來看你們了,隔了幾條街,也不算特別遠。”
“你這傻孩子,嫁出去隨便回來,夫家的人會怎麼想?蘇家是個大家族,雖然蘇是非的家裡人口簡單,但還有那麼多的叔叔伯伯、堂哥堂姐、表嫂表姑……”
說到這,侯爺夫人抿了抿脣,還是不放心,“要不我讓雪梅跟你一塊去?她跟了我那麼多年,有些事情還是會的。”
“娘。”
秦楚鈺抓住她的雙手,認真道:“沒事的,那些人又不會吃了我,我不知道,蘇家不是還有大管家麼?再說了,讓伺候孃的人跟我走,我哪能放心?有春竹她們在,我不會出事的。”
侯爺夫人扯了個笑容出來,“是娘想岔了。”
“娘也是關心我。”秦楚鈺想抱抱她,人卻讓開了。
他還疑惑呢,侯爺夫人道:“臉上那麼多的粉,一會蹭我衣上,還得回去換。”
秦楚鈺:“……”
他是不是親生的?還沒嫁出去,這就嫌棄上了?
腹誹歸腹誹,秦楚鈺輕嘆了一聲,還是沒堅持蹭過去。
侯爺夫人讓雪梅把一個精緻的小箱子送了過來,“這裡頭的東西到了婚房再看。”
聽完這句話,秦楚鈺用腳趾頭也想到裡面放的是什麼了,面上頓時有點發熱,敷衍的應了下來。
外邊有人唱吉時已到,秦楚鈺就被冬月和夏雪二人扶了出去,繁複的喜服很重,還有玉飾香囊,他手中捧着一個紅果。也就是蘋果,不算大,但紅彤彤十分誘人。
到了大門,那裡早有人在候着。
一身同款喜服,暖金色的陽光灑下,整個人金光燦燦,眉眼如畫,翩翩公子,不需說話便能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秦楚鈺只一眼便看呆了,他貌似有點理解殼子之前的癡漢行爲了。
“少爺。”冬月低聲喊了一句。
秦楚鈺回過神,乾咳一聲,慢慢的挪過去。不是走不快,而是倆人給他壓着步子。
蘇是非靜靜的站在門口看着人一步步走過來,臉上的粉再多也沒掩蓋了原本的清秀,這模樣比他想象中好了很多。
回想當初在天香坊看見秦楚鈺的時候,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眼窩青黑,頭髮凌亂,一看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賭鬼,還用猥瑣的目光黏在他身上。
如今眼神純淨,精神飽滿,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若是這樣的人,娶了也沒什麼。
安樂侯拉着秦楚鈺的手交給蘇是非,嘴脣蠕動了幾下,還是沒忍住囑咐道:“拜託你多加照顧了。”
蘇是非帶着淺笑微微頷首,“小婿謹記。”
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安樂侯的心定下了許多,深深地看了眼秦楚鈺後道:“你們走吧。”
“嗯,爹和娘要好好照顧自己。”
在秦楚鈺的記憶中,安樂侯對他不是打就是罵,說到底還是恨他不成才。方纔他明顯看見人眼中透着淚光,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以前殼子做了很多荒唐的事情,如今他想彌補,卻又要嫁人。
秦楚鈺回望後垂眸任憑蘇是非牽着他的手上了花轎,有些心不在焉。
蘇是非抿了抿脣,布簾放下後上馬。
前面鑼鼓喧天,鞭炮的聲音噼裡啪啦。
花轎是八人擡,不算搖晃,秦楚鈺好半天才回神,從袖口把春竹藏給他的小布包拿了出來,裡面躺着一個差不多和他手上一模一樣的蘋果。
秦楚鈺嘴角一抽,這是怕他在路上把蘋果給啃了?
不得不說,春竹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在走了一上午開祠堂拜過列祖列宗之後,秦楚鈺已經餓的眼冒金星了,看見手心的蘋果嚥了口唾沫,吭哧吭哧給吃了,連核都沒放過。
在城中繞了一個大圈,快日落時回到蘇府,迎着絢麗的夕陽跨過火盆,進大堂行禮。
堂上坐着的是蘇父蘇母,看見他笑眯眯的,周圍是賓客。不管以前的名聲如何,只要兒子肯娶一個回來,哪怕是寡婦,亦或是不能生育的雙子都可以。
重點不是傳宗接代,而是相伴一生。
接過紅綢,秦楚鈺心裡還是有些發怵的,有蓋頭還好些,沒有蓋頭,只能保持微笑。
一箇中年大叔在旁邊唱道:“一拜天地。”
跪拜之禮昨晚教過,秦楚鈺規規矩矩的行禮,眼角餘光瞥了眼蘇是非,人很淡定,始終帶着微笑。
磕頭再磕頭,等大叔說禮畢後,秦楚鈺徹底鬆了一口氣,去新房換衣應酬賓客。
若是普通雙子,拜堂後待在新房也可以,但秦楚鈺是以侯爺的身份嫁過來的,那就必須要出面應酬。
換了輕便的喜服後,紅果放在了新房,他一出門,一百多桌賓客紛紛看了過來。秦楚鈺有一個很好的習慣,越是緊張就越裝的高深莫測,比如現在。
蘇是非勾着脣角,手執一酒杯走了過去,神色自然的攬住人的腰,“今日是我們的大喜之日,多謝各位賞臉前來,感激不盡,這杯酒我幹了。”
說罷,一飲而盡,換來無數掌聲。
秦楚鈺一直微笑,即使肚子要造反,還是淡定如常。只是那微微虛浮的腳步,以及不住的往蘇是非身上靠的姿勢暴露了他真的很餓的狀態。
有許多人過來說話,他們走了一圈後回到主桌,這裡有秦楚鈺的兩個姐姐和一個姐夫,還有一些蘇家的人,除了自家的都不認識就是了。
原本說要大姐一起來,畢竟是自家小弟嫁人。但秦娥拒絕了,因爲她是剛和離的人,怕別人說秦楚鈺的閒話,所以沒過來。
“是非真是好福氣,娶了個小侯爺呢。”一名姿容略顯遲暮的女子輕聲笑道,眼底盡是嘲笑。真正能幹實事的侯爺,皇帝才捨不得嫁出去,所以她認定秦楚鈺這個侯爺只是個虛銜,既是虛銜,又嫁進了蘇家,日後還是要尊着她這個二嬸嬸的。
蘇母臉上的笑意淡了些,“二弟妹,是非的福氣一向不錯。”
“能娶楚鈺,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分。”蘇是非說這話連個磕巴都沒打。
秦楚鈺是相當佩服他的,乾巴巴的回了句:“能嫁入蘇家,亦是我的福分。”
“對了,怎麼不見小白?今日放榜,小白入了前十,我家明兒才排在二十,還想問問他如何考的呢。”蘇二嬸又笑眯眯的說道。
蘇家二叔暗地裡拉了她一下,示意人不要太過分。
蘇母不鹹不淡道:“有事去了。”
“哦?聽聞楚鈺也去考了,不知在第幾?”蘇二嬸甩開蘇二伯的手微笑道。
秦楚鈺剛吃了一口飯,聽到這話又放下了筷子,“不知。”
“怎會不知呢?這榜單上有名之人,皆有人來報信,莫非楚鈺沒收到?”
“砰。”
不輕不重的一聲,四周皆靜了下來。
蘇父冷眼看着她,“還吃不吃了?不吃就滾。”
蘇父從來就不是什麼好欺負的人,這麼一開口,蘇二嬸就沒敢說話了。蘇父年輕時候乾的事,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看見那雙眼睛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秦月暗自給了秦楚鈺一個眼神,那意思——快解圍。
秦楚鈺只好笑道:“爹不必生氣,二嬸只是好奇了些。”
蘇二嬸乾笑着應下,“是啊,我只是有些好奇……”
“哼。”蘇父的臉色緩和了些,“今天是大喜之日,這麼多菜難道還堵不上你一張嘴?二弟妹。”
蘇二嬸沒意思的笑笑,不敢再吭聲。
蘇是非舉起酒杯對其他賓客道:“沒事,諸位吃好喝好。”
喝了酒之後,那些賓客這才重新笑了起來,紛紛舉杯。
沒多久,外邊傳來聖旨到的聲音。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全部起身跪了下來,蘇父幾人出門迎接,見是大總管,一個個很是吃驚。
一般的聖旨是絕對不會讓大總管過來宣讀的,也不知道這聖旨是給誰的。
大總管笑道:“諸位不必緊張,這是聖上恭祝小侯爺與蘇公子之喜送來的賀禮,小侯爺此次的文章幫了聖上大忙,特意讓我送些賀禮過來。”
“謝聖上。”
既然是賀禮,道謝過後也就起身了。
昨天皇帝送了二十箱禮物過來,今天又送禮,秦楚鈺看着齊全眨眨眼,這是什麼意思?後者也對他眨眨眼,笑得有些神秘,在別人眼裡那就是在對暗號。
“辛苦總管了,進來喝一杯吧?”蘇母將一個荷包塞給了齊全,看着後面的侍衛把一箱一箱的東西擡進來,臉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那我就不客氣了。”
大總管把荷包收下,笑着給了這個面子。
看見這些賀禮,之前問話的蘇二嬸臉色難看,能讓聖上派身邊的大總管過來送禮的人,怎麼看也不是一般人,說不在意怎麼可能?要說是因爲蘇是非,大總管又怎麼會特意看一眼秦楚鈺?
不知道自己被羨慕嫉妒恨了的秦楚鈺不禁感慨,來的還真湊巧,看見那些箱子,他還是很高興的。這都是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