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陰夫人拊掌,喚來自己的貼身侍女,道:“和顧如錦說,我找她有事,讓她現在過來一趟。”
那婢女看陰夫人的眼神慎得慌,很快就跑出去找顧如錦了,不敢遲疑片刻。
顧如錦到荷香園的時候,聽說陰夫人在她的寢居室等着自己,顧如錦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陰夫人從來不會讓人進她的寢居室,以往最多在院子裡走走,這次怎麼會讓她進寢居室?
“三夫人快進去吧。”婢女催促道。
顧如錦想着來也來了,沒有退路了,舉步進去了,卻沒想到一張大網正等着她。
事情如陰夫人所想的那樣進行了,她美其名曰請顧如錦來喝茶,卻只是讓黑衣人鑑別一下那藥香是否是顧如錦身上的藥香。
顧如錦微微皺眉,一直聽陰夫人說些有的沒的,還沒到一刻鐘,陰夫人就說道:“行了,你走吧。”
這下顧如錦確確實實感受到不對勁了,陰夫人找她來就像是要耍她一陣,但她既沒有中傷她的言語,也沒有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只是讓她留了片刻便下了逐客令,這也太不正常了。
陰夫人看見顧如錦走出門外,屏風後的黑衣人現了身,只是一個點頭,陰夫人就明白了所有,恨不得把長長的指甲刻入掌心,“原來是她!看來,她這命是想留也留不得了!”
九月二十五。周雪瑤獲得了回家省親的機會,不過,表面上是說回家省親,但老夫人隨意找個藉口就把慕楓留下了,不讓她的寶貝孫子和周雪瑤一同回家。
至於顧如錦是怎麼做到的,那還得靠棲雲子的一手操辦。顧如錦甚至沒幹什麼,只是有一天府中來了人,說是中書侍郎來了。
慕正南之前還納悶中書侍郎是誰,怎麼會來慕府,後來才知道是周晉,周晉從戎州回來就升了官職,現在已經是中書侍郎了,中書省的二把手,而要說一把手是誰,不就是周晉的老爹麼。
慕正南很重視這個來賓,立馬親自出迎,卻沒想到周晉來只是找顧如錦說了什麼,自己連句話都沒插上過,這讓他的自尊很受傷啊。
不到片刻鐘,周晉就火急火燎的走了,像是有什麼重要事,誰又知道呢,他只是去蹭某人的酒罷了,能讓那人請自己喝頓酒,還真是三生修來的幸事。
顧如錦細心的把周晉說的話轉達給了慕正南,事實上慕正南覺得自己的自尊受了侮辱正在氣頭上,什麼也沒聽進去,只是聽見周雪瑤回家省親什麼的,慕正南才知道周家原來還有這麼大一個後盾,立馬答應了。
顧如錦也沒想到棲雲子會直接讓周晉出面,畢竟兩家的關係一直都沒拿到明面來談過,這樣一來,有心人又會利用一番了,朝廷本就不是一汪清澈的泉水,現在會不會更亂了?
坐在馬車上,周雪瑤說道:“謝謝你!”
顧如錦可以看見她眼裡難有的真心,她笑了笑說道:“我是個記仇的人,我不會忘記你對我做過的事,但我也不會因此做讓自己良心不安的事,幫你只是因爲伯母,我希望你爲了你的母親,也不要再起壞心思了。”
周雪瑤低下了頭,不言不語。
“可能我說的話你不太愛聽,但是這是事實,你可以利用你的聰明保護自己,但只限於保護自己而已。”
周雪瑤最終點點頭,顧如錦知道,她已經聽進去了。
到了周府,周雪瑤先帶顧如錦去了周夫人那裡,沒想到周拾遺也在那裡。
周雪瑤到底是個孩子,一見周夫人憔悴的模樣,她就跑到了牀邊,撲在周夫人的身上哭泣,“娘,女兒不孝,不能守在您的身邊,娘,女兒回來了,女兒不想離開您了!”
與其說是感傷周夫人的病重,倒不如說周雪瑤想要大吐苦水,她嫁到南麓公府並不快樂,她一見到長輩,心裡堅硬的石塊都崩塌了,悲傷的情緒一下子匯成了河流,奔騰而出。
周拾遺見周雪瑤越說越感傷,不得不即使制止道:“雪瑤,你母親病重,什麼事情晚些再說吧。”
周拾遺的額上長出了幾根白髮,顯得蒼老了幾分,但他堅持保持筆挺的身姿,一副不肯屈服的模樣。
周雪瑤立刻停了下來,周夫人虛弱的起了身,抱着她流起了眼淚。這時候周拾遺看見了站在一旁的顧如錦,賠禮道:“讓你見笑了,不知你是?”
“顧家如錦。”顧如錦行了一禮,是見長輩的禮數。
周拾遺立即明白過來,這是江都小妹家的孩子,可是,爲何她會隨雪瑤一起來這裡?他可聽說小妹並不喜歡這個女兒,一直擠兌她。
“原來是如錦。”
顧如錦可以看見周拾遺眼裡的疏遠,他在假裝親近。顧如錦只是淡笑不語,那邊周雪瑤也從哀傷中舒緩過來,向二位長輩介紹道:“她是江都顧家的女兒,我的表妹。”
這樣的介紹場面實在有點滑稽,明明有親戚關係卻又好像算不上有關係,周雪瑤沒有介紹顧如錦另一身份,慕楓的正妻,然而她不介紹不代表二老不知道。
四人面面相覷,還是顧如錦淡然的開口:“我替周夫人檢查一下身體吧,如果你們信得過的話。”
周雪瑤立馬解釋道:“表妹會醫術。”
周拾遺點點頭,周夫人才舒了心,可見周拾遺的話在這家的重要性。
顧如錦摸了摸周夫人的脈象,有些虛弱,但不算紊亂,定是一時心下受不了打擊,氣急攻心,再加上週夫人的歲數也大了,平時不注意身體,一時沒承受住。
顧如錦飛快的寫下了一張藥方,洋洋灑灑一長頁紙,交給周拾遺後,周拾遺不太放心的給了手下,偷偷說了什麼,顧如錦只聽見他說什麼“大夫,看藥方”之類的,怕是他信不過自己,要叫自家的大夫再看一遍藥方吧。
顧如錦也只當不知道,周拾遺不知道爲什麼,並不喜歡這個長得十分機靈的女子,她的眼睛裡裝太多事情。
他正要下逐客令的時候,顧如錦忽然開口道:“周雪瑤這次能回來,多靠了週中書令的出面,我不知道你們之前有什麼隔閡,想來關係緊張不是空穴來風,我只提醒您,原來怎麼做的,現在還怎麼做,只是這個度,你可算準了。”
顧如錦說這話的一點都不客氣,她沒有把他當作一個長輩來看,因爲他也沒有真心對待自己,只是她不得不提醒這個看上去耿直,實際一根筋的人,不要和週中書令走的太近,也不要對付的太深。
周拾遺愣了一愣,看着顧如錦離開的背影,果真是不能小看這名女子。
回去南麓公府的途中,柳城忽然掀簾進來說道:“夫人,有人跟蹤。”
顧如錦眯了眯眼,說道:“轉道去巖下酒樓。”
本來顧如錦是直接回南麓公府的,可是回南麓公府的時候要經過一條人羣稀疏的街道,顧如錦怕那些人會在那裡下手,便決定先去自己熟悉的巖下酒樓,畢竟那裡有棲雲子在,自己也會安心很多。
奈何走到半路,忽聞柳城大聲驚呼:“夫人小心!”後面的居然在衆目睽睽之下追了上來,柳城和柳劍駕着馬車急速飛馳,轉的彎都不知道轉到哪裡去了。
然而,慌不擇路的下場就是,馬車失控,直接朝着柵欄邊去了,柵欄過後就是護城河了,可以想象,一馬車摔下去會引起怎樣的後果。
“夫人……”童兒慌張的抓住顧如錦的手,卻總是被顛簸打亂手上的動作,兩人跌跌撞撞。顧如錦還記得馬車摔下去的那片刻,柳城一下子衝了進來,抓住顧如錦的手。
童兒一臉錯愕,顧如錦卻在同時甩來了柳城的手,把童兒往他懷裡一推。
“夫人……”童兒驚聲呼喊,馬車卻衝開了柵欄,一路滑下週圍的巖壁,馬車輪子被撞了開來,隨後就是馬車的粉碎。
顧如錦在馬車的殘骸中現身,卻沒人能夠救得了她,從斜坡上滾了下去,岩石突出的尖銳紮在她的皮膚上,劃出一道道鮮紅。
顧如錦被撞擊失去了知覺,直到冰涼的河水浸溼全身她也感覺不到。
“護城河漲了水,水流那麼湍急,她摔下去肯定沒命了。我們走吧,去向夫人交差。”岸邊兩人看到這一幕,默默的轉身離開。
“主子,南麓公府那邊已經處理好了,我們什麼時候啓程?”
“等她醒來。”
“可是雲州那裡……”
“我自有分寸。”
好吵,爲什麼她耳旁總有人在說話,嗡嗡鬧個不停?什麼南麓公府,難道她又回到南麓公府了?不對啊,有人還提到了雲州,棲雲子是不是也在自己身邊?
“公子,真的要這麼做麼?”是一名女子的聲音,語氣中略帶停滯。
“蓁兒,不要懷疑公子的計劃,我……沒問題!”回話的不是棲雲子,而是另一名男子,聲音溫和,很是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