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葉語蘭緊拉着慕容紫靈的手有些微微顫抖,語氣卻帶着強烈的質問與壓迫。
“我?”慕容紫靈這一下真得慌了,這玉鐲是裴鑫磊的?不對,他和葉語蘭是什麼關係?爲什麼葉語蘭眼中的熟悉會令她刺痛?
“說,是不是磊兒,是不是磊兒給你的?”葉語蘭的眼神有些緊張與慌亂,她在等待答案,可又希望不是她要的答案,她希望慕容紫靈能撒謊,哪怕是一時善意的謊言。
可是——
慕容紫靈狐疑而老實地點點頭,她似乎隱約覺着這個玉鐲並不簡單,那麼它又深藏着一個什麼樣的故事呢?
“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葉語蘭看着慕容紫靈一無所知的表情,深深地嘆了口氣,慢慢鬆開緊拉着她的雙手,當時如果她注意,她會看到在慕容紫靈的手腕上有一條紅紅的印痕,而慕容紫靈只是輕皺了下眉,輕輕垂下手腕,她知道,此時此刻她們都將沉浸在一段她所不知道的故事裡。
“它的名字叫玉之心,”葉語蘭的眼神顯得飄忽而迷離,彷彿跌入了一場追憶裡:“玉之心是裴家世代傳媳不傳女的信物,它代表着這世上最真摯純潔的愛情!裴家世代經商,遠離廟堂,其富可敵國並非謠傳。”
“傳媳不傳女?”慕容紫靈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臉色驚變!從來沒想過,這玉鐲的份量竟是如此沉重,沉重地叫她如何負荷。
似乎沒聽到慕容紫靈的訝異,繼續娓娓道來:“磊兒一直聰慧至極,想必他也是知道你身份的,明知不該爲而爲之,可見他已下定決心今生不再娶妻……”
說着說着,聲音已有點哽咽:“磊兒是哀家妹妹的一根獨苗,自她夫婦去了後,哀家就視他爲親生,時時牽掛!”
“哀家的妹妹葉心蘭,從小討人喜愛,也比哀家生得美麗,可她不愛王公貴族,偏偏愛上了世代從商的裴映寒……果然,心蘭所託非人,自嫁過去後,生活很是甜蜜幸福,哀家還記得當她興奮地告訴我這個玉之心的特別時那眼中盪漾的柔情,玉之心是天下獨一無二的,並不是因爲它價值連城,而是擁有它就意味着可以隨意支配裴家遍及各國大大小小的店鋪及交易……心蘭因爲體質先天虛弱,在懷上磊兒時已是十分不易,原本裴映寒準備領養小孩的,可奈不住心蘭的堅持。可萬不曾想,心蘭會因爲難產而灑手人寰……一年,纔不過一年光景,映寒因思妻成疾亦鬱鬱而終,當時的磊兒纔剛滿週歲……”
聽着葉語蘭泣不成聲的言語,看着她淚流滿面的悽楚,腦袋“轟”的一聲,一片空白,那無聲的淚止不住地住下流,他爲什麼要這麼做?明知道自己給不了他承諾,可爲什麼還要這麼做?飛娥撲火嗎?只爲那一剎那的美麗嗎?他的愛如此深沉、如此濃烈,叫她如何償還?
突然地——
慕容紫靈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扯玉之心,在那一刻,她除了心痛還是心痛,原來不知何時,他的溫柔、他的寬容已在不經意間進駐她的心慢慢吞噬着她,她都不知道從何時起?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也許她把過多的信任與依賴看作一種習慣,那份莫名的安心令她眷戀與不捨。可是,無論她怎麼用力,無論她怎麼費神,那玉之心依然完好如初。
“別費力了——”葉語蘭語氣充滿沮喪與落寞:“玉之心是有靈性的,一旦你對它的主人動了情,那麼你這一輩子都不能放下它,離開它,除非你真正忘了他或者死亡……”
“我,”慕容紫靈驚恐地睜大清麗的眼眸,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心中如堵着一塊大石,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都是哀家的過錯,”葉語蘭自責甚深:“要不是哀家擅自主張,你就不會成爲君昊的妻子……如果那樣,你就可以和磊兒雙宿雙飛……磊兒也是一個極其可憐之人,從小就失去父母,從小就肩負着裴家佑大的家業,因爲這樣,他完全沒有同齡人應有的快樂與幸福,過多的責任與壓力令他少年老成。儘管這樣,每次見到哀家,他總是笑意盈盈,看不出任何情緒,他總是那麼地體貼,總是那麼地懂事,體貼得令人心酸,懂事得令人心疼!”
“可是現在,連他唯一的幸福也被哀家剝奪了,身爲磊兒的姨母,以後還要拿什麼臉面去見他母親?!”
長久長久的沉默——
只有壓抑的哭泣——
只有她們兩人——
良久良久,直到貼身侍候的大喬恭候門外傳晚膳,她們才慌亂地收拾起心情,匆匆整理好儀容。
這一宴,對於慕容紫靈和葉語蘭來說,真是酸甜苦辣、五味摻雜,難以下嚥,平常快快樂樂、妙語如珠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壓抑與窒息,乃至一旁的大喬也感覺到了怪異。
終於——
撤下膳,只見動了幾口而已,大喬疑惑地收拾好便退了下去。
“靈兒,記住今日的事不要讓昊兒知道——”似是叮囑又似是命令:“平日裡無論你如何不懂事哀家都能原諒,可這一次……到此爲止吧。記住,你是炎國的皇后,是君昊的妻子!”
當慕容紫靈離開永慈宮,回頭看看那越來越陌生的巍峨宮殿時,心中涌上陣陣酸楚:人不爲已,天誅地滅。即使貴爲太后又怎麼樣?即使身爲她的親姨甥又怎麼樣?她最終想的、思的還是她的體面,她的兒子。明知道是自己的一念之差促成這個局面,卻仍然將錯就錯;明知道裴鑫磊昭然若揭的深情,卻仍然堅持視而不見。
最是無情帝王家,原來以前的諸多種種只是一種迷惑人的假象罷了,較起真來,你還是你,我還是我,涇渭分明!輕輕按着腕上帶着自己體溫的玉鐲,突然心生歡喜,至少它在提醒着她,她並不孤獨,遙望夜空中姣潔的明月,含淚的眼眸仿若看到了裴鑫磊深情的凝望,是否,他也在遙望同一輪明月?
渾渾噩噩的,不知道應該走向哪裡?
當慕容紫靈擡眼驀然恢復清明時,環顧了下四周,怎麼就不知不覺地到了御書房這邊,正待轉身離開,卻聽見了從御書房傳來細細的談話聲。
原本想離開的,卻因爲斷斷續續地聽見什麼“娘娘”之類,難道事關自己?心中一緊,便貓着腰躲在了緊靠着御書房陰暗的角落裡,屏氣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