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小姐,我只能送你到這裡了,”孫義慶遠遠地看着前面陣營的篝火,恭敬地迎立在馬車外。

“噢,”從車內傳來慕容紫靈清脆的聲音,很快的,慕容紫靈就捲簾而起,當她看着遠處隱約的陣營時,暗念一句:鑫磊!心頭一酸,滿是苦澀,眼中情不自禁地泛起點點淚光。

她日夜兼程、歸心似箭,只想親自告訴他,無論天涯海角,她都會生死相隨!即使,就這樣死去又怎麼樣?生不同時,死能同衾,已足矣!

你儂我儂,忒煞多情。情多處,熱似火。把一塊泥,捻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們兩個一齊打破,用水調和。再捏一個你,在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

“小姐——”孫義慶看着慕容紫靈挺直的倩影徐徐往前走,沒來由地感傷。

“嗯,”慕容紫靈頓住身形,轉過頭來,看着近在咫尺的孫義慶。

“呃?”孫義慶不好意思地笑笑,滿臉通紅,眼中甚是羞赧,一改往日的利落,有些欲言又止。

夜色已深,也許是十五吧,今夜的月色很明媚,如慕容紫靈絕色的容顏令人眷戀,從孫義慶的眼中,慕容紫靈讀到了一抹熟悉,那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愛慕之情,那麼地小心又那麼地珍貴,所以她不忍拒絕,愛一個人並沒有錯,愛與被愛同樣美麗。

“小姐,您多保重!”好不容易,孫義慶郝郝地說道,語中甚是關切。有時候,喜歡上一個人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喜歡就喜歡了,也許在第一眼,也許就在此刻。雖然他知道此生無緣,可是還是希望自己所傾慕、所喜歡的人能得到幸福與快樂,就這樣簡單的祝福。

“謝謝。”慕容紫靈由衷地笑了,她的笑在那一刻成了孫義慶最寶貴的回憶,不是因爲它的美,而是因爲它的真誠。她永遠是那麼地高高在上,令常人難以企及,而此時此刻,她卻獨爲他而笑,他該知足了!

終於,揮鞭而下——

孫義慶輕快地揚起馬鞭,深深地看了慕容紫靈一眼,似乎要永遠銘記她的樣子般深逐。

而她,身形未動,似在守候他的離開,這份真誠令他感動,愛上這樣的一個女子,即使從未得到過,也會覺着幸福,即使捨棄也會覺着幸福。

夜涼如水,慕容紫靈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看着滾滾而去的紅塵及那一抹沒入黑夜的車身,感覺這些日子如夢如幻般不真實,擡頭看看天上的那抹皎潔,轉回身看向前面的陣營,心中充滿了感動,如召喚般向前走去……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鬆崗。

當裴鑫磊負手而立在陣營外時,當他仰望頭上那輪皎潔的月亮時,心中甚是悽楚,雖然她才離開自己不過幾月時間,可是就像過了十年那麼久,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我們曾經深深地愛過一些人。愛的時候,把朝朝暮暮當作天長地久,把繾綣一時當作被愛了一世,於是承諾,於是奢望執子之手,幸福終老。然後一切消失了,然後我們終於明白,天長地久是一件多麼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幸福是一種多麼玄妙多麼脆弱的東西。

也許愛情與幸福無關,也許這一生最終的幸福與心底最深處的那個人無關,也許將來的某一天,我們會牽住誰的手,一生細水長流地把風景看透。

其實承諾並沒有什麼,不見了也不算什麼,所有的一切自有它的歸宿。我們學着看淡,學着不強求,學着深藏,把你深深埋藏,藏到歲月的煙塵企及不到的地方,只是,只是爲什麼樣在某個落雨的黃昏,在某個寂寂的夜裡,她還是隱隱地在你心裡淡入、淡出;拿不走,抹不掉。”

自從知曉她的真實身份那一刻起,就試着把她遺忘。

原本,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

路歸路,橋歸橋,不再奢求。

可是——

爲什麼再見那一刻起,又那麼輕易地迷失了自己,願意把自己的所有都交付,包括自己一生的等待與守候。所以,他毫不猶豫地親自爲她戴上他的印記——玉之心,即使只是水中望月,他也甘之如飴!當聽到程正豪含淚地控訴時。

終於明白,如果以後再也沒有她,他生存的意義又在哪?!

終於理解,爹爹那份對孃親至死不渝的愛情!人生若只初相見,從此蕭郎成陌路……

所以,傾盡家財,換十萬兵馬。

所以,從容飲毒,交一句軍令如山。

其實,他不懂軍事。即使他知道做爲成功商人的致命弱點就是:任何時候都不要去做自己不擅長的東西。

可是現在,他不僅做了,而且孤注一擲。

想起剛剛在營帳中的徘徊,想起衆將們眉頭緊鎖的凝重,他知道他現在是在將十萬將士命懸一線,那微乎其微的一線,他知道這遠遠背離於他的本性,所以他已經用了自己所有的積蓄,就算用這些積蓄來買下他們的命,這是目前唯一能使自己感到安慰的地方。

深深地嘆上一口氣,月光下頎長的身影是那麼地落寞與孤獨,這是他能爲她做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