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已經是潘里正遇害的第四天下午,因爲里正胸口的傷口已經有所癒合,縣令帶來的仵作覺得不可思議,死人的傷口如何能夠癒合?安如琴把自己的創傷藥拿來解釋道:“我所秘製的創傷藥,絕非普通創傷藥,不僅死人身上的傷口可以癒合,過幾天,里正身上的這些傷口還會恢復的連個疤痕都不會留下。當時里正遇害時,我親眼所見,里正的傷口是匕首所傷。我還跟兇手交過手,只是可惜兇手蒙着面,並沒看清他的相貌。”
“聽姑娘如此說,你是里正生前所見的最後一個人嘍?”縣太爺上下打量着安如琴,這個女子一身的冷漠,說話行事幹淨利落,絕非等閒之輩。
“正是!”安如琴形色如常。
“那姑娘又要如何洗脫自己的嫌疑?難道里正不是你親手所殺?”方筱悅一聽縣令如此說話,心中有些着急,她相信安如琴絕不是行刺之人。
“縣令大人,如果兇手是我,我怎麼會這麼傻的站在這裡,等着你來找我問話?”安如琴質疑道,她的臉上可沒有一絲鬆動,依然是平日裡的淡漠模樣。
“姑娘可有人證證明自己絕不是兇手?”
“如果按照大人的意思,那裡正的老闆潘楊氏不是也沒法證明自己絕不是兇手?這是什麼邏輯。”安如琴臉上帶出了慍怒,這是什麼狗官,破不了案是要隨便找個替罪羊嗎,“這樣吧,現在已經到了下午,等會到了晚上,我們還是聽里正大叔自己說吧。”
什麼?衆人臉上皆帶了恐懼之色,里正不是……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還能說話?
“妖女,你這是何意?難道你要讓一個死人開口說話?”
“有何不可?不管我是不是兇手,縣令大人想來也不會急於一時吧,我們不妨再等上片刻。”按照她的估計,里正大叔本來應該在下午醒來的,可不知爲什麼,現在已接近傍晚還沒有轉醒的跡象,不知是不是因爲里正大叔年事已高,而傷口雖然沒有生命危險,可還是傷得深了些。
衆人既害怕又好奇,想離開又怕錯過,便三五成羣得站在一起,小聲得嘀咕着。
“難道是詐屍?”
“不是,會不會是人沒死透?”
“要不就是這個姑娘是鬼判,里正陽壽未盡,陰曹地府不收他!”
里正的兩個兒子兒媳婦,此刻倒是盼着父親能夠醒來,不管是人是鬼,其他他們還能見上一面,但聽到衆人說的如此難聽,大兒子忍不住怒道:“你們在這胡說些什麼,這是我父親的靈堂,父親生前對各位也不薄,誰家有什麼事,就算是半夜來敲門,父親都是二話不說的起來開門,你們也摸摸自己的良心說,誰家沒受過父親的一點恩惠!你們說啊!”
剛纔議論的人,尤其說里正詐屍的人,頭幾乎要縮進肚子裡,詐屍這樣的話是對死人的大不敬,是大秦的大忌,只有做了傷天害理之事的人或者受了天大冤屈的人死後纔會詐屍害人。
衆人的議論都傳進了方筱悅耳中,她拿了万俟燁傳來的信件,本來打算立即呈給縣令大人看,可聽了方纔的事情,便準備按兵不動,等里正大叔醒來,親自指認兇手,到時候看縣令又將如何行事。
天色漸漸黑了,靈堂裡一直點着的白色燭火此刻漸漸亮了起來。夜風吹了進來,林立的喪棒紙紮垂花刷刷響,雪白的靈堂裡雖然站滿了人,但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竟然安靜的好像空無一人一般。里正的兒孫們跪在靈前,全都低着頭小聲哭泣。衆人被那一陣風吹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膽小得已經捂上了眼睛,幾個膽大的也只敢把頭轉向屋門外,看向院子裡。就連縣令和跟死人經常打交道得仵作也被那夜風吹得心裡打着哆嗦。
不知誰說了一句:“這風,莫不是陰風吧!”
這句話已經讓幾個膽小的,嚇破了膽,“媽呀!”叫了一聲便衝了出去。
此時,潘家珍趁着衆人不備,踩着凳子,爬上未上漆的棺木邊,探着小身子努力往裡看。因爲太渴望看到裡面的人,她的小腳已經離開了板凳。棺木中躺着的是最寵她愛她的爺爺,她要看看爺爺,叫爺爺起來。因爲棺木前圍了不少花圈,潘家珍的這些舉動竟然沒有一人看見。
又一陣夜風吹進來,衆人只聽見,棺木哪裡傳來“咕咚”一聲。站在門口較近處的人已經撒腿就跑:“呀,鬼呀!”之後靈堂裡站着的人都跑了大半,只剩下里正的兒孫。
棺木裡傳來潘家珍稚嫩的聲音:“爺爺醒啦!”
聽見女兒的聲音,里正的小兒媳最後吊着的一點勇氣也嚇沒了,叫了一聲:“小珍!”,人就這麼昏了過去。那坐着的縣令和站在旁邊的仵作也已經嚇傻了,像木樁一樣杵在那裡。
方筱悅和安如琴知道里正應該是真的醒了,便一起繞過花圈走到棺材前。看見里正果然已經從棺材中坐了起來。
“大叔,感覺如何?”方筱悅關切得問道。
“咳咳咳……”潘里正咳了好幾聲,似乎嗓子裡積了很多痰,清了好半天嗓子,才舒了一口氣,“還好!”
可當他看到安如琴時,臉上露出驚恐得表情:“她,她……她要殺我!”
這句話讓方筱悅也嚇了一跳,怎麼回事?大叔醒來指認的人怎麼會是安如琴。
“誰,是誰要殺你!”縣太爺此刻回過神來,也奔到
此刻回過神來,也奔到了後面棺木邊,一眼就看到里正還指着安如琴的手,“妖女,看你還有什麼話講,現在死者都已經親自指認你是兇手,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不可能!大叔,你自己再好好想想,是我救了你,我怎麼會殺你呢?”安如琴一向平靜如水的臉,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震驚了。
“把她帶下去,關進大牢!”
安如琴陷入沉思之中,任憑衙役將她五花大綁,也不做反抗,等被帶到門口時,她突然回頭告訴方筱悅:“慕容雪,一定是慕容雪,兇手今天不會來了,她只有她能解我毒,你要小心!”
方筱悅眼看着安如琴就要被帶走,也顧不得許多,拿出万俟燁寫來的信說:“慢着,我這有康王殿下的親筆信,請縣太爺看完之後再做定奪!”
縣令一聽是康王的親筆信,立刻叫停,接過書信認真看了起來。
趁着縣令看信的期間,方筱悅走到安如琴面前,焦急的問道:“你昨天不是說沒人能解你的毒嗎?怎麼又冒出個慕容雪?她是誰?”
“她是麗妃,也是我的師傅!”方筱悅這下糊塗了,怎麼會是麗妃,她還救過麗妃的兒子,那個可愛的十三太歲呢,她不是應該感激我嗎?再聯想到万俟燁數月前中的催情藥,莫非這個女人一直深愛着万俟燁,而這次如此大費周章的事竟是針對我的?可爲什麼現在被綁起來的是安如琴?
“她怎麼了?她是要針對我嗎?”
“我不能說,這些事,只有主子能說,你只要知道,這些事情肯定是麗妃一手策劃的,也只有她有這個手段。她肯定是讓兇手在行兇前給里正灑了‘幻失散’,會讓人只記得閉眼前的最後那個人,所以里正會錯把我當成了兇手。因爲此事關係到你,她料定我肯定會出手相助。”
“等等,她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我想,應該也是因爲我。你離開後,她也神秘的從皇宮消失了,估計從那時起就一直在找你的下落。但因爲王爺的部署極其周密,盯她盯的極緊。後來得到你的下落後,更是不惜一切代價的爲了建起了層層保護,她想得到你的消息難如登天。可在你考秀才時竟然遇到了段清風,才讓這一切有了可趁之機。儘管王爺事後拼命補救,估計還是晚了一步。所以王爺纔派我來這裡,有我在這裡,她起碼不會輕易得手。”安如琴只能把自己現在能說的先跟方筱悅說,而那些紅羽閣的秘密,是不能當着外人的面講的,所以她只能點到爲止。
因爲看過康王爺的信,信中每一條都指向了李小丫的爹段明,應該叫李明,李纔是他的本姓。他並沒有死,只是被迫依然活在刀尖上,且爲了女兒不被牽連,將女兒改回了原姓。而這些事情要想說清楚還要從李小丫的爺爺段剛說起。
段剛十五年前原本是段家的家奴,因爲武藝高強被家主賞識,招在段家內衛隊裡,賜姓段,改名叫段明,經常讓他和內衛隊的兄弟去做些絕密之事。後來家大業大的段家分成兩派,一派親秦舉家遷往大秦江州,一派親夏仍然在玉門關邊城居住。
賞識段剛的家主是玉門關的段家家主,因爲之前有兄弟在執行任務失敗後便蹤跡全部,連家人都受到了牽連。段剛估計從一開始便多了個心眼,一直對外隱瞞了自己已有家室之事,並悄然將自己的原本在鄉下的妻兒遠遠遷到了漁光村。段家家主爲了牽制段剛便另外賞給他一個丫鬟做妻子,麗妃就是段剛和那個丫鬟所生的女兒。十五年前段剛被派往蘭溪執行秘密任務,謀殺方筱悅的生母楚青荷未遂被殺身亡。
段剛百密一疏並不曾囑咐妻子將兒子改成本姓,所以李小丫的父親便一直叫段明。要不是段明自己後來在無意間發現了自己姓氏的秘密,他的女兒也不會恢復本姓。兩年前麗妃最終找到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並以其女李小丫的性命相要挾,讓他做了她的一枚棋子。
康王的信寫得並不十分詳細,方筱悅是根據自己知道的一些情況,連起來做出了推測。但即便如此事情還是有些不合情理之初,就算這一切都是真的,可麗妃爲什麼要讓段明殺了里正大叔,再嫁禍給安如琴,而不是直接派段明殺了自己?還有麗妃到底是如何認識万俟燁的?段家又爲何要派人謀殺她的孃親?
“去把嶽水和他的媳婦叫來,本官有話要問!”並不瞭解多少事情的縣太爺,估計更是看得一頭霧水。但因爲是康王殿下的親筆墨寶,自然不敢有半點怠慢,又聽聞安如琴是康王殿下的人,便又叫人給她鬆了綁,自去叫人去請嶽水夫婦二人。
嶽水夫婦被帶來時,見到還沒來得及撤掉的靈堂裡,還坐着死而復生的里正,嚇得腿直打哆嗦:“怎麼,怎麼又活了?”倒是比見到縣太爺還要害怕,那可不是,縣太爺起碼是個大活人啊!
“跪下。”衙役將兩人推跪到地上。
“嶽水你可聽好了,本官問你,你的妹妹妹夫到底是死是活?”縣太爺問道,可能處於職業習慣想要拍一下驚堂木,可無奈這裡是靈堂沒有驚堂木,便從身邊的衙役手裡拽過一根棍子摔到地上,正好摔在嶽水夫婦二人面前。
“死……死了啊!兩年前就死了!”嶽水的媳婦搶着回了話。
“本官沒問你,閉嘴!”縣太爺呵斥了婦人,轉臉問着嶽水,“你如果有一句不實之
一句不實之言,本官就會治你個包庇要犯、知情不報之罪。那可是死罪,你可想好了!”縣太爺又扯來另一個衙役的木棍扔到嶽水夫婦面前。
嶽水不知在想些什麼,半天不言不語。
縣太爺到也不急,緩緩逼問道:“不要以爲你不說話,本官就拿你沒折,我已派人去調查你在鎮上的鋪子,以及你家日常的生活用度,只要等那人來了,對比之下便能知曉你現在尚且舒心的生活是從何而來,又是誰人在供奉。再不從實招來,我可要賞你三十大板,你招是不招?”第三根棍子扔到了他們二人面前。
三根棍子擺在面前,每個都有胳膊那麼粗,賊眉鼠眼的嶽水這才招了實情:“妹妹的確已死,妹夫尚且活着。”
“最後一次見到你妹夫是什麼時候?”
“是,是五天前。”
“也就是里正遇害的那一天?”
“是!”
“他爲何要殺里正?”
“因爲,因爲里正是村裡唯一見過他樣子的人。而那天,方秀才似乎想要查探我家的底細,他怕會暴露的身份,原本是想讓我們帶人找上門去警告一下方秀才,可沒想到……”
“你們沒想到,方姑娘手無縛雞之力,可卻遇到了武藝高強的我!”安如琴接過話來,她那天露了一手,原本也是爲了震懾這些人,不要再打方筱悅的主意,也說明方筱悅絕不是普通人能夠招惹的。
“是,於是無奈之下,他才……”
“你可知他謀殺里正是否受人指使?”
“這個小的不知!”嶽水應該是知道再漁光村裡發生的這一部分事情,對於妹夫的其他事情知之不多。
“你妹夫通常多久給你些銀子養家?”
“一般一個月就會叫人送來一次。”
“多少兩銀子?”
“多的時候十兩二十兩,少的時候也有不到二兩!”
“你竟然有這樣的事情瞞着我,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我還以爲那些錢都是你在外面做生意掙得錢,沒想到竟然是,竟然是……”婦人情緒有些激動,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夫君竟然是個吃白飯的,“那你爲不常回來,往家裡拿的銀子也越來越少,你是不是在外面養女人了?”
眼看着夫婦倆又要扭打起來,縣令何止住:“住手,要打回家打去!”
“嶽水,本官給你個將功補過的機會,你妹夫再回來時,你要穩住他。只要本官抓了段明,你以前做的所有偷雞摸狗的事,就暫且不予追究,不過日後倘若你再犯,本官也不會再手軟。”縣太爺看着有些糊塗,但辦起案子來倒也有些手段。方筱悅瞥見那三根棍子,心裡忍不住腹誹道,還真是個滑稽人物,但只要差事辦的好,倒也無傷大雅。
因爲嶽水已經供認不諱,安如琴也洗脫了罪名。里正大叔卻仍然對安如琴有些戒備,也因此不願意讓她在住自家的院子。安如琴只好搬到方筱悅家,跟陳姐擠在一間屋子裡。李小丫被嶽水夫婦帶回了自己家,原來他們住的磚瓦房真是小丫爹孃的宅子。嶽水常年不在家並不知道家中的婆娘如何對待外甥女,現在知道真相的婦人估計不會再動輒打罵小丫了。
衆人皆以爲小丫的父親還會回來,安如琴卻告訴方筱悅,按照她對慕容雪的瞭解,小丫的父親這次只怕真的死了。
前一秒不知道後一秒會發生什麼,也許這就是小人物,帶着被命運的擺佈的無奈。可是有些小人物卻能起到非常關鍵的作用,他們會努力擺脫命運得安排,在夾縫裡努力求生,那頑強得生命力是一種反抗,也是一種無與倫比的力量。
李小丫的爹和爺爺便是這樣的小人物,他們隱藏多年,只要你不觸碰他們心底的秘密,他們便是無害的,甚至是卑微的存在,或許也正因爲如此,他們又是極其敏感和脆弱的,有一點風吹草動便會草木皆兵,那種危機四伏的杯弓蛇影讓他們不惜一切的將所有的不利因素扼殺在搖籃裡。
方筱悅心中難過,在縣令這邊,里正的案子已經真相大白,只要將段明捉拿歸案就能結案。可在她的心裡,這好像只是一個開始,她覺得漁光村對她而言也不再安全了。還有她必須知道万俟燁的所有事情,否則將來敵人是誰她都不知道,就太過被動。
這天晚上,万俟燁如約而至。他知道方筱悅肯定有一肚子的疑問要問她。事到如今,很多事情也的確要跟她好好交代一番,再好的外在保護也不如內心設防。
梨花香傳來,她便知道他到了。她有很多話要問他,可卻不知從何問起。四目相望,她從他眼裡看到了擔憂和不安,這樣的眼神他很少有,是因爲她嗎?
她嘆了口氣,柔聲問道:“你揹着我到底做了多少事?爲什麼都不告訴我?”
“我怕你會嚇着,會像上次那樣逃走,讓我找不到你的蹤跡。”万俟燁的心抽疼着,也是那次她的突然離開,才讓他明白自己心中對她朦朧的感情逐漸清晰起來。
原來在感情的世界裡,不是隻有她一人患得患失,每個人,哪怕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也同樣會如此。因爲在乎,才怕失去。她一時語凝,不知要再說什麼。只是覺得自己內心似乎也起了變化,倘若是在以前,遇到這麼複雜難纏的事情,她肯定又會鴕鳥的躲得遠遠的。可這次她竟然絲毫沒有這樣的想法,反而想把事情理清
把事情理清楚,是因爲這裡面設涉及到他嗎?這個視她如珍寶的男人,就是在剛纔也只是說怕嚇到她。
“不會了,這次我不會再當逃兵。不管是爲了自己還是爲了你,我想跟你一起面對!”方筱悅目光灼灼,眼中的堅定讓他欣喜若狂。
“真的?哪怕會被捲入陰謀的漩渦裡?”
“真的!”
“哪怕會有性命之憂?”
“無礙!”
“哪怕不再有平靜的生活?”
“不怕!”
他問一句,她答一句。他問得迫切,她答的果敢。他的心越問越欣喜,她的心越答越堅決。之前從來都是她問他答,今天一切反了過來!
“悅兒,剛纔那都是最糟最糟的情況,我万俟燁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讓你陷入那樣的困境中,我會用盡全部來護你周全,哪怕是我的性命……”
方筱悅連忙捂住他的嘴,她不想聽這樣的話,她凝望着他說:“不要,我不要你爲我犧牲至此,我要跟你一起站在風雨裡,不要小看我哦!我不會做你的拖累,我會用我的智慧陪你戰鬥到底!”
万俟燁緊緊的抱着她,他沒有看錯她,從第一次見她,他便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不一樣的光芒。之後每次越是到了困境、險境,她越能沉着應對,並且通過自己的智慧,不僅將自己解脫出來,還能把她在意的人,一個不剩毫髮無損的帶出來。他那時便知道她並不想她表面上看的那麼簡單,她是一個有頭腦有主見的聰明女人。
這一夜,他們整整說了一夜,她幾乎知道了他所有的事情。
一切要從上一代的恩怨情仇說起,彷彿在上一代人身上,就已經註定了他們今生今世註定要牽絆在一起。
她怎麼也沒想到,万俟燁的母妃淑貴妃閨名叫段夢瑤,竟是段清風的姑母。是段清風的爺爺段叔春與一名西夏名妓私生之女,也因此,並未被記在段家族譜中,也就是万俟燁的母妃身上流着一半西夏人的血。入宮時,因爲段家的勢力阻撓,淑貴妃的真實身份並未被發現。
只是她在未入宮以前就已一手創辦了紅羽閣,以蒐集和售賣各種訊息存活。並專門找來了一些孤女孤兒們,爲他們提供衣食住行,讓他們誓死效忠紅羽閣。雖然有時候可能會在訓練時受到一些折磨,但基本上還是給這些孤兒們營造了一個和睦的家。
在皇上的一次微服出行時,万俟燁的母親遇到了當今聖上,兩人一見鍾情,母親也入宮爲妃。剛開始一切都很順遂,淑貴妃身上多多少少帶着一點異域風情,讓當時的皇帝深深癡迷,專寵後宮長達五年之久,齊王和康王就是在那五年間出生。只是後來,從來沒有長情的帝王,皇上移情別戀迷上了大秦第一美人楚青荷,淑貴妃的恩寵才減了許多。寵愛女兒的段叔春便派人去刺殺楚青荷,想以此挽回女兒在帝王心中的恩寵,也就有了段明的父親段剛刺殺楚青荷的事情。
也就是說淑貴妃應該是玉門關的段家,而非江州段家。但因爲關係到母親的孃家,万俟燁與段清風是表兄弟的關係,所以他在處理段清風的事情上也留了幾分情面。
“那這麼說來,我父親應該知道段家刺殺了我的母親,怎麼還會同意我嫁給仇家之子?”方筱悅提出自己的疑問。
“一,這世上沒有幾人知道我母親的真實身份,包括我父皇可能都不是十分清楚,我母親是以孤女身份進宮的。二,就算你爹神通廣大,知道了這些事,但是江州段家和玉門關段家雖然同宗同族,但實際上早已形同水火。把你嫁給玉門關段家的仇人江州段家又有什麼關係?”万俟燁點了下方筱悅的鼻子,這丫頭又聽糊塗了吧!
“你們這些大家族,真是閒着無聊,每天腦子裡都在轉這些恩怨情仇的,累不累啊!”方筱悅的確很不耐煩這些事情,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多數都與利益掛鉤,“我母親應該是你母親的情敵啦?雖然不是我母親本意,但也是我母親間接奪走了你母親的愛,奪走了梨花小院的溫馨,你真的不介意嗎?或者說你就是爲了幫你母親報仇纔來勾搭我的?”
“你這小腦袋裡都亂想些什麼啊?不許懷疑我對你的感情。”万俟燁寒了臉,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你也不許這麼亂想。”
“可是……就算你真的不介意,你就不怕你的母親泉下有知會責怪你嗎?”方筱悅擔心的皺着鼻子,不是她胡思亂想,這古人的那些大家世仇很多都是一結結了好幾輩子。
“這就是我一開始爲什麼總是猶豫不敢跟你勸說的原因,你果然在質疑我!”万俟燁有些沮喪,說了這麼多,這小丫頭還是想多了,“那個時候雖然已經有了我,但你還沒出生,跟無辜的你有什麼關係。再說,要怪,我覺得父皇的用情不專,移情別戀不是更應該被責怪嗎?我的母妃生性開朗善良,即便是創辦紅羽閣之初也是她覺得有趣好玩,並不是爲了什麼陰謀詭計。從這點上來講,你倆倒是有些想象。當初外祖父派人行刺你孃的事情,被我母親知道後,她罵了我外祖父,並揚言如果他再派人做這種事,她會跟外祖斷絕父女關係。”
“知道啦……原諒我剛纔出言不遜,不該懷疑你!”方筱悅聽完這段話也覺得自己剛纔的話似乎說的過了一些。
“知道就好!我對你是真心的!”万俟燁伸手擡起她嬌俏的
起她嬌俏的下巴,注視着她的眼睛認真的說。
“真心的?”
“當然!”
“那你是不是也應該把麗妃的事情好好跟我說一說啊?”趁着今天這個機會,順便把他身邊的爛桃花都瞭解一下。
“唉!麗妃是紅羽閣的毒使,母妃在我大哥長大成人後,就將紅羽閣交給大哥打理,後來又交到了我這裡。我與她接觸,全都是公事,從來沒說過什麼私事。”
“從來沒有?”
“好,我全招,王妃大人。麗妃在每次完成我交給她的任務之後,就會有些投懷送抱之舉動,可我真的沒碰過她,也警告她如果再有非分之想,我會將她從紅羽閣中除名。可是她也知道,她知道紅羽閣的事情太多了,我根本不可能真的將她除名,就算除了名,也除不掉她的記憶。紅羽閣一旦暴露,我無法向母妃和大哥交代。”万俟燁沒告訴方筱悅,其實紅羽閣已經暴露了,起碼在樑王那裡已經不是秘密。他雖然保留了大多數紅羽閣的實力,將他們轉移到了宋蓮出負責的青樓地下,但也着實損失了部分實力。
“女人的妒忌之心真是太可怕了!”方筱悅知道,按照麗妃的聰明肯定早已猜到万俟燁的感情,所以纔會在她入宮後選擇鋌而走險,希望孤注一擲能夠得到心愛之人,“那次的仙人醉是不是也是……”
“是,是麗妃所爲!”万俟燁還是第一次如此狼狽竟然中了招,“那次我一直在擔心你在皇宮裡的安危,着急着出來見你,所以才一時不差,被麗妃鑽了空子。”
下面的事情,她都知道了,那馬車上的異樣,那定情的一吻,這些事情彷彿都歷歷在目。事到如今回憶起來,倘若沒有麗妃他們之間或許還不會進展的如此神速。
“我要好好感謝麗妃!”方筱悅調皮的眨着眼睛,離開他的懷抱,跳得遠遠的。
“爲什麼要感謝她?”
“你肯定是在那次才認識到你對我的感情,或許根本就是在她的刺激下,你才明白你喜歡我吧!”這是方筱悅的猜測,但並非毫無憑據,一個被妒火中燒的女人,最有可能問出什麼話,她不用想也能知道。
“你怎麼會知道?”万俟燁見她越躲越遠,便慢慢走過去,這丫頭肯定要說他的壞話。
“因爲我知道你就是一隻呆頭鵝!”方筱悅說完跑的更遠了,臉上笑得想只狡猾的小狐狸。
“好大的膽子!”果然如他所料,這丫頭又編排起他來。兩人在房間裡追逐起來,卻不曾想,驚醒了牀上的寶哥兒。
方筱悅眼尖,看見寶哥兒竟然在牀上坐了起來,似乎因爲被人吵了好夢,正要咧開嘴巴哭呢。
“噓!”她連忙把万俟燁往牀後面推了一把,就趕緊走到牀前,可不能讓寶哥兒哭出聲來,寶哥兒要哭肯定會把隔壁的玲瓏驚醒。
方筱悅躺上牀,抱着寶哥兒,拍拍哄哄了好半天,才讓寶哥兒睡着,深深吐了一口氣,好在沒哭出來,要不万俟燁可就真的藏不住了。
万俟燁看到方筱悅哄寶哥兒的樣子,跟剛纔簡直判若兩人,哄孩子時臉上的樣子特別的溫柔甜美,他鬼使神差的貼着方筱悅躺在牀上。三個人,方筱悅抱着寶哥兒,万俟燁抱着方筱悅,誰都沒動。
方筱悅知道万俟燁正抱着她,她躺在中間,甚至在幻想,他們如果真的成了一家人,那將是多美多和諧的畫卷啊。正天馬行空的想着,聽見耳邊傳來万俟燁的柔聲低語:
“是,我承認我是一隻呆頭鵝。畢竟在遇到你之前,我還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只是覺得見不到你就會滿腦子的想着你,見到你就捨不得離開你。”
這低語聲,讓方筱悅心中動容,其實自己何嘗不是如此。當時的那一吻,她只覺得心跳如雷,從未嘗過情愛滋味的她,又哪裡知道那就是愛情來敲門。她說他是呆頭鵝,自己何嘗不是另一隻呆頭母鵝。好在後知後覺也好過無知無覺,他們兜了一大圈,卻沒有錯過彼此,這樣就好。
這一夜万俟燁沒有走,他們聊天就聊了大半夜,兩人只在寶哥兒驚醒時,相擁而眠了一個多時辰,天片便已泛起了魚肚白。万俟燁每日都在這個時辰醒來,早已習慣,見身邊的人兒睡得香甜,就在方筱悅的臉上印了一吻,躡手躡腳的起來,準備離開。
當他站起身來時,看見寶哥兒晶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好奇的看着他,臉上似乎並沒有一點驚訝的表情。就那麼鎮定的看着自己,見自己看到了他,還露出一個可愛的笑臉。這是他最愛的大哥的親骨肉啊,這麼長時間以來,自己還是第一次這麼認真這麼近距離的看着他。寶哥兒的眉眼跟大哥幾乎一模一樣,大哥長得像父皇,自己長得像母妃。他們兄弟倆從小就形影不離,尤其自己,對大哥的依賴已經遠遠超過了對父母的依賴。
看着寶哥兒仍然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他彷彿透過那雙眼睛看見了大哥。万俟燁忍不住伸手去抱起寶哥兒。可從來沒抱過孩子的他,只是用兩手托起孩子的腋下,根本不知道後面要怎麼去抱。寶哥兒以爲他在跟他玩舉高高,臉上的表情有些興奮,小腳不停的踢着,一副迫不及待想飛的樣子。
“你想飛?”万俟燁不知道自己猜的對不對,就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寶哥兒似乎等不急了,小嘴一癟,眼睛一閉,
眼睛一閉,這是想哭了?万俟燁也管不了那許多了,順勢就把寶哥兒舉過了頭頂。小傢伙立即轉哭爲喜“格格”笑出聲來。
這一聲笑,把方筱悅驚醒,睜開眼便看見万俟燁跟寶哥兒玩得正開心。連着拋了幾下,万俟燁又保持着同樣的動作把寶哥兒放到了牀上。方筱悅一看就知道他不會抱孩子,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
“不許笑話爺,爺不會抱孩子你不是應該更高興?”
“是啊,我找了個雛兒王爺,還真是我撞了大運啊!”
“叫你再說!不許胡說,寶哥兒都聽着呢。”說完還順勢在方筱悅的屁股上拍了兩下,以示懲罰。誰知道自己輕輕拍的兩下,引得寶哥兒撲過來就在他的手上咬了一口。
“啊!”万俟燁無聲得啊了一句,卻生生受了這一口,直到寶哥兒鬆了口,才把手抽了回來,手上那兩顆小乳牙的印子已經清晰得印在他的手臂上。這個臭小子,這麼小就這麼護着他孃親,也不知道將來他的日子好不好過。
方筱悅躺在牀上笑得合不攏嘴:“叫你再打我,叫你欺負我……”
万俟燁無奈得搖了搖頭,以後還是把方筱悅帶出去比較好,否則他們倆還怎麼約會。如此一耽擱,天上的朝霞已經映紅了半邊天。必須要走了,否則肯定要被人看見了。
万俟燁剛走,玲瓏便走進方方筱悅的房內:“小姐,剛纔你的房裡是不是有人啊?”玲瓏嗅了嗅,似乎聞到了一絲淡淡的梨花香,“是康王爺嗎?怎麼屋裡有一梨花香的味道。”
“你沒睡醒吧!康王爺在江寧怎麼會在這!”方筱悅見寶哥兒完全沒了睡意,也準備起身穿衣服。卻沒注意,自己脖子上的紅羽毛跳了出來。
“咦,小姐,你什麼時候有了這個墜子,真好看!”玲瓏眼尖,自家小姐的皮膚像奶一樣細白,這鮮紅的墜子十分襯小姐的膚色,“小姐這個墜子太適合你了,把你的皮膚襯得更白了呢!”
“哦,這是我在海邊撿的,漂亮吧!改天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還能不能撿到更漂亮的!”方筱悅胡亂敷衍着,安如琴闖了進來,正好看見方筱悅手裡捏着準備放回衣領裡的紅羽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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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還有一天假嘍!大家好好玩哈!樂樂繼續碼字!
明天樂樂的先生有事,樂樂要帶孩子的。
只能今晚繼續碼,爭取能夠碼出明天的1萬字。
感謝親們的票票花花鑽石以及正版訂閱,
等樂樂緩過勁來,再一一答謝各位。
謝謝,樂樂鞠躬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