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朝順和七年,暮春時節。
西鄰嵋城,東接瀾洲,南通府城,北近京都的千年古鎮福江口白石碼頭上人來人往,一派繁忙熱鬧的景象。
煙波浩渺的千里福江在晨霧輕紗般的撫慰中像一位慵懶梳妝的俏佳人,舒涼的風一吹,忍不住就發出了獨屬於美人悅耳的輕聲低吟。
青山綠水千帆過,漁家老翁撐船歸,江中魚蝦岸邊跳,俯身拾起換酒錢。誰不知這福江的水最秀,福江的魚最肥,還有這白石碼頭岸上的董家酒最香。
寬闊喧鬧的碼頭江邊靜靜地停靠着各式各樣的渡船、貨船、漁船和竹排,長長而又堅固的槐木浮橋上也是人流不息。
岸邊不遠處是面江而建的幾排參差不齊的較爲低矮的古老房屋,百年來,當地百姓和熟悉白石碼頭的人都叫它外漁巷,在這裡做生意的都是最下等的小商小販。
有外就有內,碼頭岸上有大善人董家出資建的白石路,乾淨,寬敞,平整,順着這條路就能繞過髒亂、腥臭的外漁巷到達內漁巷。
但凡在白石碼頭停靠過的人沒有不知道福江內漁巷的,這條巷子長三裡,並排能走開兩輛四輪馬車。
巷子兩邊各式店鋪齊全,魚蝦蟹蚌、衣帽鞋襪、筆墨紙硯、點心包子、酒茶湯水、胭脂水粉、珠玉寶石、糧油蔬果、馬騾牛羊……數不盡數,而且價格有高有低,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商賈貴族都能在這裡買到稱心合意的東西。
可是拿着銀子在內漁巷找了三天的李府小廝福慶愣是抓耳撓腮地急得團團轉,他要找前幾日小少爺一個人偷跑出來吃的那碗麪是誰家做的。
從街頭到街尾,兩條腿都要跑斷了,也買了好幾碗酒樓食肆裡的面回去,卻都不是小少爺吃過的那種味道。
小少爺在府裡已經鬧了三天,他可是老夫人的眼珠子,今天自己要是再找不到估計就不用回李府,直接找根繩子吊死算了。
“老伯,你知道這巷子裡誰家做的面最好吃嗎?唉,也不知我家小少爺是怎麼了,買回去的面他都說不好吃,那可是仙滿樓大廚的手藝!”口乾舌燥的福慶在一個小茶攤鬱悶地坐了下來。
賣茶的老翁頭髮花白,灰衣短衫也不嫌冷,一邊給福慶倒了碗茶水,一邊笑呵呵地說道:“老漢我倒是知道一個地方,只怕是小哥你這樣的人家是不會去的。”
福慶一聽有門兒,當即就來了精神,央求道:“好老伯,快告訴我是哪兒,我不過也是人家的下人,哪有什麼地方是去不得的。”
老漢拿手往水波盪漾的碼頭一指,說道:“你去外漁巷秦家小娘子的百味食肆,那裡的面在老漢看來可是仙家也難吃到的美味。”
這麼誇張?福慶有些不信,也有些猶疑。若是別的地方他倒是馬上起身就去,可在大戶人家眼裡最低賤的外漁巷都是賣最最下等人吃食的地方,會有什麼能入嘴的好東西?!
但轉念一想府裡的那位小祖宗,一咬牙福慶付了茶錢,就往外漁巷走去。
而到了外漁巷最裡面的那條巷子,不用他再問別人就知道百味食肆在哪裡了,實在是那家最不起眼的食肆門前正排滿了小小的長隊。
福慶踩着有些髒污的土路走到了這小隊伍邊上,正在等着吃飯的碼頭勞工們看見他這樣一個衣衫整潔而且明顯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人,站在他們身邊瞅來瞅去,都不免對他投去異樣的眼光。
福慶有些尷尬起來,在內漁巷他走個十回八回也不會有人注意他,可剛到外漁巷他就覺得自己像被排斥了一樣,唯獨那一邊下面一邊不忘帶着笑容招呼客人的白衣小娘子對他最爲正常。
“這位客官,實在抱歉,今天清晨的面都賣完了,您晌午再來吧!”淺笑盈盈的小娘子滿是歉意地說道。
只聞聞那噴香的味道,福慶就已經有七八分確定小少爺定是吃過這家食肆的面,好不容易找到,他怎麼能空手而歸呢。
“姑娘,你那案板和鍋裡不是還有很多面嗎?怎麼能說沒有呢!你賣給我一碗,我願意多出兩倍的價錢!”
剛還對這親和秀麗的白衣小娘子有些好感,可福慶一想到她可能見自己穿着不同,故意想讓自己多出一些銀子,心中難免有所不快,說話的語氣也不好起來。
秦瀾心倒是不生氣,開門做生意自然什麼客人都能遇到,伸手不打笑臉人,她依舊態度良好地微笑說道:“這位客官實在抱歉,這些面都被排隊的客官預定了,好面不怕晚,待會兒您再來的時候,我一準兒給您留下一碗。”
“大丫頭,可是有事?”通往內院的食肆小門處傳來一個男子詢問的聲音,還有幾聲咳嗽。
“爹,沒事!您去屋裡歇着吧,這早晨的江風有些涼,您身體剛好一些,孃的藥小妹一會兒就煎好,您勸着娘一些,別讓她又起來幫忙,趕緊把藥喝了,我能忙得過來!”秦瀾心手不忙腳不亂地下面、舀湯,一氣呵成的利索動作,再加上她清麗脫俗的容貌和不染一絲灰塵的玉指,早就讓等着吃麪的人看得賞心悅目。
這剛來白石碼頭半個月的秦家小娘子秦瀾心也不過是十一二歲的年紀,卻能一人開起這間小食肆,而且她待客周到,細心溫和,又勤勞善良。
百味食肆開張也只有十天,卻已經在碼頭工人和外漁巷裡傳遍了好名聲,大大的碗盛上足足勁道晶瑩的長面,配上新鮮魚蝦熬製的色澤如紅火朝霞一樣的美味湯料,再加上剛採摘來的綠嫩嫩野菜調製而成的小菜,聞一下全身舒展,吃一口給個神仙都不換。
“勞駕問一下,這一碗麪多少銀子?”有人端着秦瀾心剛做好的一碗麪從福慶身邊走過,他忍不住“咕嚕”一聲饞的吞起了口水。
剛纔他本想再多嘴不忿地說秦瀾心兩句,可聽到她溫柔地同她爹說話叮囑,從話語中不難猜出她家裡現在有兩個病人,福慶也是窮人家孩子出身,轉眼他便又同情起秦瀾心來。
“我姐姐的面兩文錢一碗!”一個帶着些自豪得意的童聲插了進來答話。
福慶低頭看去,竟是一個長得虎頭虎腦十分討喜的小娃娃,看年紀還沒有家裡的小少爺大,也就四五歲的樣子。
他穿着帶補丁的衣服,但很整潔,面容白皙潔淨,掛着甜甜的笑容,光是這幅容貌倒還真看不出是窮人家出身的孩子。
“瑞哥兒,又是一大早去挖野菜了?看來咱們晌午又有口福了!”一個長得黑黝黝的碼頭勞工笑嘻嘻地說道,這百味食肆的面他一天吃三頓都不覺得煩。
“嗯,大姐說,我挖的野菜是最好吃的!”小傢伙得意極了,順帶着小胸脯也挺了挺,引得吃麪和等面的衆人哈哈大笑起來,就連福慶也不例外。
最終,福慶還是沒有等到晌午,秦瀾心那裡不能通融,他就花十文錢從兩位勞工手裡買了兩碗麪,自己先吃了一碗,又急匆匆地端了一碗往李府快走去。
江上春風拂過岸邊棵棵楊柳,灑下金光的太陽也越升越高,終於把繚繞的霧吹散了,照沒了,白石碼頭也更熱鬧了。
“秦姑娘,可是還有晨面?”巳時都已經過了大半,還有人專門跑到這裡問一問。
“對不起客官,晨面早已經賣完了,晌午的面還要多等一些時辰呢!”
秦瀾心從食肆廚竈裡走出來,帶着歉意地說完,就將一個水壺放在食肆內唯一的桌子上,又照前幾天的樣子隨意放了幾個碗,將才寫好的“免費喝水”的木牌子掛在門前,這才轉身又回了內院照顧生病的爹孃。
只是,她剛離開不久,一個年紀不大略顯調皮的書童就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來到食肆門前。
“老爺,就是這,這就是百味食肆!”小書童興致勃勃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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