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忙碌中流逝。轉眼到了正月十五這日,青籬一大早與幾個丫頭出了門,今日她出門倒不是爲了逛廟會看花燈,而是聽說這正月十五開福寺的廟會除了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之外,還專門設有果木苗木牲畜幼仔的交易場所,她今日正是奔着這些東西去的。
開福寺廟會一如即往的熱鬧,馬車順着人流車流行了許久,在將要進入廟會的熱鬧地帶時,向東拐了進一條偏僻小道,這條小道的兩旁已然有許多農戶都擺上了攤兒。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子牲畜的腥騷之氣。
福伯將馬車找了個位子停好,青籬帶着丫頭們一下馬車,便有兩名中年男子行了過來,經過相詢才知這二位都是經紀牲畜的牙儈,見這幾位趕着馬車前來,猜測是來了大主顧,特地上前來拉生意。
青籬還未說話,便又圍上來幾人,爭着向她推薦牛馬羊等牲畜。青籬只得將她的要求說了,要大批的豬幼仔小羊羔以及小牛犢子和壯年的耕牛,另外還要數千棵的棗樹苗,一千棵的蘋果樹苗、一千的梨樹苗以及一千株成年的葡萄樹苗。
原本她是不打算栽種棗樹的。但是民間有“桃三杏四梨五年,棗樹栽下就見錢”之說,這話是說,桃樹種下三年才結果,而杏樹則要四年,梨樹則要五年。而棗樹則當年便會見效益,又因棗樹抗旱,適宜在沙地種植,便又改了主意。
這幾位牛馬經紀牙儈見這位不小姐年紀不大,張口就是這麼大的數目,一時間都有些半信半疑,青籬淡淡一笑也不作解釋,擡腿向那些攤位走去。
這時一位臉膛黑黑的,身量不高,年約三十歲的青衣漢子在她身後叫道:“敢問這位可是丁香巷子李府的李小姐?”
青籬頓住腳,望向來人,點點頭。那漢子笑道:“小的姓武,是專做牛馬經紀的。因與西市的李牙儈相熟,聽他提及過小姐,所以纔開口相問。”
青籬瞭然。那漢子又道:“李小姐方纔所要的一干物件兒可有時限?”
青籬笑道:“這麼說武牙儈是有法子?”
那武牙儈搖搖頭,笑道:“無甚好法子。不過小的想接李小姐這筆生意,少不得多跑些腿,縣城方園百里,四里八鄉的,挨村竄戶的去收購一番。”
這武牙儈倒是個實誠之人。青籬便笑着點點頭,“即是與李牙儈相熟之人,我還是信得過的。今**先帶我瞧一瞧這牛馬市中可有合適的。剩下的你明日到我們府中,再與你說詳細的要求。”
武牙儈見這位李小姐三言兩語便將這麼一大宗生意交與他,喜不自勝,連忙殷勤的在前面帶路,領着青籬主僕五人一路看過去。
剩下的牙儈們傻了眼,不過略一閃神的功夫,便叫那武矮子搶了先兒。這麼一大塊肥肉,生生叫他自己獨吞子。
這時纔有人回過神來,“唉呀,剛纔那位李小姐,興許就是前一陣子在城東門外小李莊附近買了一萬畝荒地的那位。”
衆人一聽這話,才恍然明白過來,原來是她!早就知道是她,就是她說要買一萬株的樹苗,一萬頭的牲畜幼仔,他們也是信的。這些牙儈們懊惱的嘆息一番,纔不情不願的散去,只是那步履之中都帶着十分的無精打彩。也有幾個不甘心的,尾隨在青籬衆人之後,想趁機搭上話,拉個生意做做。
青籬隨着武牙儈在這街市上轉了一圈兒。心中有了大致的印象。那些牙儈們說的不假,她要的這些東西,一時下還真的難以湊齊。這些街市上擺攤的都是些零散的農戶,賣的東西也是自家所產所出的。最多的一家不過只有十幾頭豬仔,果樹苗子更是難尋蹤跡,立在原地思量了一會兒,便朝着武牙儈道:“方纔看了一圈兒,這牲畜的幼仔倒還好辦,只須如你所言各家各戶的收集便是。只是那果樹苗子,卻一棵也未見着,莫非你有什麼好辦法?”
武牙儈笑道:“也沒甚好辦法。也是到各家各戶去收,紫蓬山中有好些農戶家中都有小姐要的果樹,大都是已成年掛果的大樹,這些東西本來在山裡就極爲常見,他們也不甚看中,若是有人肯出錢收購,他們定然是願賣的。”
青籬不由暗贊這位武牙儈心思活泛,收購成年的果樹,與她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事了,只是,不知這果樹與牲畜幾項下來要花多少銀子。現下還有許多事兒未辦,花大錢的地方要數那修房舍,雞鴨牛羊舍以及各項農具種子的投入還有眼前的這檔子了。
略想了一下,便把銀子的事兒暫時拋開。朝着武牙儈道:“果樹之事,可以先辦。趁着現下樹木未發芽,易移栽易成活,那牲畜之事倒可以暫緩。”
這話的意思就是將這生意徹底的交給了武牙儈,武牙儈臉上的喜色比方纔更濃,一連聲的應了下來。
說完這些事兒。青籬幾人從小道上轉入廟會的主街之上,一路走一路看着,走到一個賣花燈的攤子,她定住腳步,與青陽一起看花燈的記憶竟然那般久遠了。
杏兒等人見她立在攤前不動,以爲她有心要買,便你一言我一語的評論開來,一個說這個好看,另一個說那個好看,幾人正嘰嘰喳喳的說着,便聽見身後有人高聲道:“大少爺,就是她!”
青籬從回憶中醒過神來,轉過身子。一眼看到那魏子強,便知道眼前這個肥頭肥腦,一臉猥瑣之氣的錦衣男子是何人了。
魏府大少爺魏元樞,貪吃貪色貪財,家有十房貌美小妾,其中有四位都是他強搶來的。別看他身子肥胖,肥頭大耳的蠢模樣,其爲人卻不甚蠢,不但不蠢,還極爲惡毒卑鄙。其同父異母的妹妹是魏府已故五姨太的女兒,於六年前被當朝龐丞相之子龐約收爲第七房小妾。從此魏府便仗着這個大靠山在長豐縣愈加的作威作福。這些是青籬算那次覇田事件之後打探來的。
杏兒與柳兒二人也是知道內情的,見這幫人來勢洶洶,心中大急,不過這二人雖然臉色已然蒼白不堪,卻仍然雙雙展開雙臂,將青籬護在身後。
青籬將魏元樞與魏子強二人臉上的狠戾,以及那身後衆狗腿子的憤恨表情看在眼中,心知今日之事定然不能善了。心中甚是懊悔不該強着把陸聰趕去荒地那邊兒。
雖然已然猜出最壞的結果,但是她臉上仍然極力保持平靜,將杏兒與柳兒二撥開,從這二人身後走了出來。淡淡的立在這些人的面前。
魏元樞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拉長了音調道:“這麼小的年紀,膽子倒是不小,敢打我魏府的人。”
圍觀的衆人聽到這話,齊齊發出一聲輕呼,似是讚歎她的膽大,又是在惋惜她的倒黴。
青籬淡淡一笑,學着他的模樣拉長了音調道:“你膽子也不小,朗朗乾坤之下敢命家奴強覇他人田產。”
魏元樞被她一句話噎得猛的瞪大眼睛,那臉上的肥肉隨着他的這一動作忽扇扇的輕顫起來。
隨即魏元樞又笑將起來,在她面前左看看右看看,朝身後一揮手:“來人,把她們給我綁回府中。”說着將手中的扇子朝青籬指了指了,笑道:“這小妞兒生得不錯,脾氣又辣,本少爺喜歡。你跟了本少爺,日後吃香喝辣,穿金戴銀,享享清福多好,何必跑去開什麼荒地?”
青籬暗暗叫苦,這惡俗的戲碼,自己終究是沒躲過。此刻該如何應對?這魏元樞魏豬頭根本不可能單憑三言兩語就能放她們脫身的,若是武鬥,她們這邊滿打滿算才五六人,還是老弱婦孺,對方可有十來個如狠似虎,又對她極爲憤恨的狗腿子呢。
雖然文鬥根本不可能,武鬥也鬥不過人家,但是也不能坐以待斃。心思電轉,用眼睛餘光打量了兩邊的攤子,離她不遠處有一處賣刀具的攤子,看到這裡,心中已然打定主意。
猛然一轉身,往那刀具攤子撲去。魏元樞的狗腳子見她身子動了,以爲她是想跑,個個都做出攔截的架式,卻沒想到她撲到旁邊的刀具攤上。
青籬快速將刀具拿了,一言不發快速的塞往杏兒幾人的手中。最後她拿了一柄長劍,護在那幾人面前。
她的這一舉動,惹得魏元樞與他的狗腿子哈哈大笑起來。青籬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很可笑,可是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應對的辦法。
那一干人驚天動地的笑了好一陣子才停歇,魏元樞看着見這幾人不喊不叫不哭不鬧,只是一副全身戒備的模樣,覺得甚是無趣,朝着身後的衆人一揮手,那些人便如弓弦上的箭一般,向這主僕幾人衝來。青籬雙手緊緊握住長劍,朝着那撲過來人羣砍去。
剛砍了沒幾下,不但沒砍着人,倒讓對方手中的棍子把手中的長劍磕飛了,緊接着圍觀的人羣之中有人發出唉喲的輕呼,許是劍傷着人了。緊接着一聲大吼:“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