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晚上,一直等亥時三刻。也沒等到楊巋海回來。第二日一早,剛一醒來,便聽柳兒說楊鏢頭已經回來了。
連忙梳洗穿戴,一出屋門便看見楊巋海立在南廳的門前兒。見楊巋海面色微沉,本就有些嚴肅的面膛,此刻顯得愈發肅穆。
見她過來,面帶愧色沉聲道:“李小姐,楊某今日回來是向李小姐辭行的。昨日接到鏢局來信,由山海鏢局運向丁吉牙的一批貨物被劫,押鏢的兄弟們生死不明,總鏢頭命在下前往查看究竟……。”
青籬本就想與他說,這邊諸事已然安定,請他早早回去。聽他這樣說,連忙叫張貴與紅姨備馬備乾糧,見楊巋海仍然是一臉色的愧色,便與他扯了幾句閒話兒,聽說他要前去的丁吉牙是位於東南邊陲與番邦相鄰的小城,心中微動,便試着道:“楊鏢頭若是方便,可否替我尋些我們這裡不常見的農作物種來?”
楊巋海道:“這有何難,原來楊某也曾替恩公尋過一些罕見的草藥種子。”
青籬瞭然。原來嶽行文口中的朋友便是這人,當下含笑謝過。
送走楊巋海,接下來的幾天裡,這主僕幾人一邊張羅着招下人,一邊兒將院裡的東西歸置一番。
府裡最終新添的這七個人都是以幫工的身份招進來的,原來她是想找人牙婆子,倒是福伯提了醒,這丁香巷子有幾個年歲正合適的小子和丫頭,還有前幾日來幫忙李嬸子廚藝也不錯,人也踏實。不若從街坊四鄰里請些人來幫忙,一來不用安排住處,二來人又知跟兒知底的,倒比從人牙婆子手中買來的要強些。
青籬想想也是,暗地裡笑自己在蘇府呆傻了,竟然一門心思的想要買人。這樣最好,她一向不喜歡人多,這樣一來,這些人白日裡來幹活兒,晚上各自歸家,自家的小院子裡還清淨不少呢。
人定下的第二日,先前兒在院門前碰到的那個精明的婦人,人人都叫她來旺嫂子,找了上門,纏着紅姨要討一個差事兒給她閨女,好在紅姨早有準備,便將小姐身邊侍候的人需得認字,若是找不到認字的。小姐寧可不要的話說了一遍,她才悻悻的去了。
諸事安定,青籬便找了張貴來,將要買田地的事兒與他說了,讓他去打聽一下田價以及有無田地出售的信息:“要挑大塊的田兒打聽,若是有現成的莊子出售就更好。”
張貴雖然跟着小姐身邊的日子不長,但也知道她是個極有主意的,聽了她的話,便知道主意已定,便問道:“小姐想買水田還是旱田?田是隻要上等田還是不掬等級?”
青籬想了想道:“水田旱田皆可,田的等級不掬。當然若是有大塊的上等田出售再好不過。只一樣,須得是大塊兒的田才行。”
張貴見小姐一直強調要大塊兒田,便又問道:“小姐說的大塊兒田,須得多大?”
青籬起了身子,低頭轉了幾個圈兒:“按我心中所想的,至少千畝以上纔算得大塊兒。只是怕你一時下找不到這樣的……一百畝也使得罷。你先去打聽打聽,若有了合適的,到時我與你一道去看看。”
張貴又問了有無其它要求,便急急忙出門去了。他一出門便徑直去了位於西市的李記牙行。
李牙儈因最近生意少,正在後院歇息,聽到小夥計來叫。連忙趕到前面兒去。
聽了張貴的來意,眉頭微微皺起,“張爺,若說小塊兒的田,我手裡倒有幾宗,這麼大塊的卻是沒有。”
張貴道:“你再找人打探打探。”
李牙儈笑道:“張爺,這哪裡有生意往外推的。我做這行也有二十年了,這長豐縣裡頭,有頭有臉的人家裡,誰家裡有多少田,都在哪裡,收成如何,都在我這腦袋裡裝着呢。哪家要賣田,只要一露出口風來,我就知道了。——大塊的田一時下還真沒有。”
想了想又笑道:“若說沒有,也不完全是。咱們這長豐縣城裡有一位薛老爺,前兩年這薛府的家業在縣城裡頭,除了平西侯府與沈府,也能排上第三了。不過,自打兩年前薛老爺死了以後,薛家少爺好賭,沒兩年便把家業敗得差不多了,前些天您看的那座平西王府後面宅子便是他家的——那宅子是除了薛家祖宅之外,薛家在外面唯一的產業了……只有家裡這田契,被薛老夫人死死的把在手裡,他一時下動不得。若是薛少爺能動這田契,我倒也可以去找薛少爺打聽打聽。”
張貴道:“你現在說這些無用。若是要等薛府賣田,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李牙儈賠笑道:“要不然先買幾小塊田地,先種着。等着那薛府一有賣田打算,我一定第一個通知張爺。”
張貴嘆了一口氣:“我家小姐一再交待,田的等級不掬,旱澇皆可,只一樣,須得大大的才行。照我們家小姐心中所想,至少一千畝纔算上得,現如今你這裡連一百畝、五十畝的整塊兒田沒有也就罷了,剩下的都是三五畝一塊兒的,你叫我怎麼回小姐?算了,我再去別家牙行看看。”
李牙儈連聲的道:“張爺,您就是去了別的牙行,他們說的肯定跟我說的也一樣。咱們幹這行的,這些事兒都通着氣兒呢。”
張貴不理會他的話,擡腳出了李記牙行,剛行了不幾步,便聽見李牙儈的叫聲,李牙儈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他眼前兒,笑着道:“方纔聽到張爺到‘旱澇皆可’四個字,我倒突然想起一個地方來,走,張爺,咱們去茶樓。邊喝茶邊說。”
張貴與李牙儈進了一旁的茶樓,兩人要了一壺茶,幾樣點心,坐定後,李牙儈便將他剛纔想到的地方與張貴詳細的說了。
原來這李牙儈所說的地方,指的城東門外五十里處的淇河邊上緊臨河灘的一大片荒地。
李牙儈道:“那一大片荒地,少說也有上萬畝,正好合了你家小姐要大塊兒田的要求。不過,張爺,那地塊兒雖說大,但是荒了很久。若不是您說的那話。我也想不起這個地方來,也不敢把這片河灘荒地介紹給您。”
張貴眉頭緊皺,他雖是京城的小戶人家出身,可也沒接觸過這種地的行當,這河灘荒地到底妥不妥,一時心裡也沒了主意,思了一會兒,便道:“你再將那荒地的情況與我說詳細了,我回去說於小姐,好叫她定奪。”
李牙儈聽了,連忙叫小二拿了紙筆,一邊講解一邊將那荒地的位置地形都做了大致的標識,遞給張貴,張貴將紙揣了,也不停留,便告辭了。
出了茶樓,張貴又分別去了縣城裡另外兩家牙行,都說只有小塊的田,大塊的沒有,也有一家牙行提到了薛家的事兒。張貴見打探不出什麼新的消息,便回去了。
回到府裡頭,將找地的情形詳細的回了小姐,又將那紙拿出來,把這河灘荒地的事兒說了。
青籬眉頭微微皺起,今天的結果,她原先倒也有心理準備,單是買地還好說,但是買大塊兒、整塊兒的,確實是需要湊機會,碰運氣。
將那紙拿着手中,詳細的看了看,嗯,臨着淇河,將來若是耕種,澆水不成問題,而且面積極大,也留有足夠的發展空間。只是不知道實際的地形地勢如何,即是荒地,又是荒到何種的程度?
看了半天,指着紙上烏黑的一塊兒問道:“這是什麼?”
張貴看了看,笑道:“李牙儈說是個沒名字的土山包。”
青籬心裡暗笑,單從名上聽來,有山有水的,倒也是個好地方,若是塊兒良畝,該多好啊。一面又在心裡尋思着哪些作物適合在河灘地耕種,想了一會兒,便放棄了,朝着張貴道:“即如此,明日我們先去看看再做打算。”
紅姨幾人剛纔在一旁聽着,插不上話,見張貴出去,連連圍了上來:“小姐,你可是真要買那荒地?”
青籬點點頭:“已是有五分定了。剩下的五分,明日去看看地勢再做打算。”
紅姨急道:“哎呦,我的小姐,您沒種過地,那是不知道,河灘地地力薄,根本收了不多少糧食,一遇到河水上漲,那可就全完了。”
青籬見她苦口婆心的模樣不由微微一笑:“奶孃,方纔未定的五分便是要親自去看看奶孃剛纔說的這些。你就放心罷,咱們的銀子又不是大風颳來的,我謹慎着呢。”
紅姨知道自家小姐一旦定下的事兒就不容駁,再者想想這大半年來,小姐雖然常做些出人意料的事兒,但每次都考慮得極爲周全,想必這一次小姐也有旁的主意,便將一顆心又放到肚子裡去了。
青籬鑽進書房,去看嶽行文與她託運來的幾書農書,一直看到天擦黑,杏兒過來掌燈才醒過神來。
用了晚飯後,又回了書房,埋首書中,一直看到眼睛發澀,脖子僵硬才合了書。轉過頭見柳兒與杏兒兩人坐在一旁靜靜的做着針錢,將目光投向窗外,院子這幾人包括張貴看來都不是懂種地的,若是這河灘地買下,還須找幾個會種地的幫襯着自己才行呢。
現下她一肚子想法,想找個人商量一下都尋不着。神色不明的坐了一會兒,將她方纔看書時做下的記錄,整理了一遍,上牀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