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實在太餓了
上次的油糟還沒吃完,楊初月用來做了一道油糟炒醃菜,折了一些空心菜炒了。飯還是紅苕煮糙米稀飯。她家的地雖然多,但地薄莊稼長不好,一畝地產的糧食就一百斤上下,每年還要交幾百斤的糧食稅,剩下的也不多。每天初夏的時候,她家就斷糧了。
還了債後,楊老三和柳四娘都一臉輕鬆,楊初月還是一臉沉重的思考未來。活在這裡,那些異想天開的事還是不要花時間去想,她也沒資格沒資本去做,穿越女除了腦子裡裝的東西比原著女多,其餘的什麼差別也沒有。好好活着,是楊初月現在唯一的要求。
買那頭牛犢和一個金鐲子,花光了家裡所有的錢。雖然現在沒錢,但一家人的底氣到底比從前足了,沒錢不要緊,只要有手有腳,就可以再掙。
家裡野豬的內臟等很快就吃光了,爲了攢錢,一家子又回到了從前大半年也吃不上一次肉的時候。田裡種的菜被拿去賣了,攢的雞蛋賣了,大公雞賣了,養大的野兔子也賣了,眼見着就要過年了,柳四娘還是實現年初的諾言,給家裡每個孩子做了一身新衣裳。雖說是新衣裳,不過就是各種爛布頭縫在一起的衣裳,看着像百家衣。
但這個年還是沒肉吃,因爲楊老三說要攢錢把家裡的房子修上一修,一家子不能住在四面漏風的破土屋裡。楊初月擡頭看了房頂,還是當初穿來的模樣,家裡一貧如洗,牆壁有好幾處裂開了大口子,猙獰得恐怖。或許等修好了房子,以後的日子就會好過一些,楊初月繼續低頭喝紅苕糙米粥。
因爲知道了楊老三有生財之道,楊老爹和楊陳氏會時不時的過來搜查屋子,說他現在有能力養活一家子了,當年沒讓他每年出一些養老的口糧是因爲他家窮。現在他家裡不窮了,就得出每年給他們養老的份子錢。不說多了,就和老大老二一樣。
柳四娘反駁說:“爹、娘,這個恐怕不行。當家的得的是什麼田,大伯和二伯得的是什麼田?咱家的田每年的收成交了租就沒剩多少糧食了……”
柳四娘話沒說完,楊陳氏就開始哭着吼叫了:“我這是造了什麼孽才養了這麼一個白眼狼兒子,娶了一個吃裡扒外的二媳婦哦!我十多年都沒問老三要一次養老的份子糧,這纔來說了一次就不幹。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造了什麼孽啊!老當家的,我不活了!不活了啊!”楊陳氏一邊嚎哭着一邊捶打楊老爹的背。
楊老爹當即一頂不孝的帽子給柳四娘扣上,呵斥她說:“現在真的是底氣足了敢說話了!想當初這個家連你說話的資格都沒有,你現在居然敢頂撞公婆,我要去找里正評理,看他怎麼說!”
柳四娘無奈,攤上個這樣的公婆,“爹孃,我沒說不交每年給你們養老的份子糧,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少一些?大伯和二伯分的都是好田,田地也比我家的多,離水源又近,產量又比我家的高。你們二老也看到了,我家吃飯的娃娃多,勞動力又不夠,能不能少交點兒?”
楊老三扛着鋤頭回來,剛進門就聽到他們的談話了,也插嘴說道:“爹孃,你們養了我二十多年,我是該報答你們。但現在我家裡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我不是不交給你們養老的份子糧,只是問問能不能少一些。”
楊陳氏抹乾眼淚,說道:“不能少!你們都是我生的,不能搞特殊!”
楊老三急了,說:“娘,你能不能講理啊。如果我家有那麼多糧食,我一定多給你們。但問題是現在我家的糧食不多,都交給你們了,我家這幾個娃兒都要捱餓了。”
楊老爹說:“捱餓?不見得。你都有糧食養乾兒子,還沒糧食養親兒子?”
柳四娘開口爲楊興年說話:“爹,去年的糧食比往年多了兩百斤多虧了興年,如果沒有他,我家這麼多活兒也沒人幹。他吃了家裡一口飯,給家裡做了十分的農活兒。當家的腿腳不方便,現在地裡的活計大部分都是興年在做啊。如果我不給他一口飯吃,鄉親們會說我偏心,不是自己親生的就虐待他。”楊老三也跟着說了幾句。
經過最後的一番討價還價,楊老三每年交給楊老爹夫婦的份子糧是兩百斤,每個月要給十斤最新鮮的蔬菜,二十個雞蛋。楊老三和柳四娘妥協了,雖然會少掙一些錢,但總比這對偏心的公婆每個月來鬧事的好。
現在家裡每個月要多支出一些,爲了早日把房子修整好,一家人不得不節衣縮食。家裡種的菜都不拿來吃,全部拿去鎮上賣。家裡吃的,都是楊初月挖回來的野菜。
楊初月每天都會去採一大揹簍野菜回來,照着自己上輩子做菜的方法儘量把野菜做得可口一些。吃得飯比從前少了,但菜沒少,爲了填飽肚子,一家人都使勁的吃菜。
春耕後一家人都上坡去忙了,小半個上午後,楊初月會先回家做飯,順帶看着楊寶弟。楊寶弟確實是個調皮不省心的娃兒,看起來也麻煩。
說實話,楊初月不懂得怎麼照顧小孩兒,頂多就是看着楊寶弟不讓他亂跑,不讓他幹壞事搗亂,除此之外,她並沒做多的。
上輩子在鄉下老家,只有她和六十多歲的外婆住在泥瓦房裡,外公因病去的早,留下外婆一個人守着老房子,她的兒女們都外出工作了。舅舅們也常說接外婆到城裡去享福,但外婆在城裡住了幾天後就回鄉下了,她說城裡住不慣,還是喜歡鄉下。
外婆是個沉穩堅強的女人,楊初月從小就跟着外婆一起長大,在性格上多少有些像她。外婆的話不多,平常家裡只有她和楊初月兩人,祖孫兩人的話也不多。
楊初月經常放學後幫着外婆做農活兒,連暑假也從未回城過。儘管她有個優秀的姐姐,還有個衆星拱月的弟弟,楊初月卻從來沒和她們相處一天,更不知所謂的姐妹、姐弟親情爲何物。興許是上輩子對親情的麻木也帶到了這輩子,在整個家裡,她也不那麼出挑,話也不多說幾句。
一家子依舊吃紅苕糙米和着玉米麪煮的稀飯,菜是在河邊摘來的水芹,還有從醃菜罈子裡抓出來的放了一點油炒的醃豇豆。一家子已經很久沒吃上一頓好的了,現在是農忙季節,楊興年也騰不出手來上山去打獵。
楊老三和柳四娘又挑了一擔子菜去鎮上,楊興年挑大糞去了,楊初月揹着揹簍去後面的荒山坡摘木耳和蘑菇,前天才下了一場大雨,現在正是那些野菜長得正好的時候。
等到家裡的大人都走光了,楊十三趕緊關上門,從柳四娘平時藏雞蛋的地方偷了三個雞蛋出來,正準備放進鍋裡煮。
這時候領着楊寶弟的楊十九突然打開門,看到二姐正在燒火煮東西,不由得奇怪的問她:“二姐,煮飯不是五妹的事情嗎?難道從今以後都輪到你了呀?你煮啥好吃的?我看看。”說着就揭開蓋在鐵鍋上的木蓋子。
楊十三見到瞞不住了,只得說道:“四妹你別出聲。我老實說吧,現在家裡的境況不好,我已經好久沒吃到肉了也沒吃飽飯過,我忍不住了,就想趁着爹孃不在煮兩個蛋吃。既然你和寶弟都看到了,我也不瞞你了。是跟爹孃告狀還是和我一起吃雞蛋,你們隨便選。”
楊十九摸了摸肚子,這幾天不是吃野菜就是吃野菜煮的稀飯,還有那些醃菜泡菜,肚子裡一點兒油水也沒有。雖然雞蛋不是肉,但對這個家來說已經是難得的好東西。
看到鍋裡煮的雞蛋,楊寶弟早就叫了起來,說:“二姐,我要吃雞蛋,我已經好久都沒吃雞蛋了。我也要吃三個,你快煮。”說着就跑到柳四娘經常放雞蛋的地方去拿了三個雞蛋出來。
楊十九見到這個情形,下定了決心,現在都是都撞破了,不如和二姐一起吃,反正還有楊初月和楊興年,大可把罪名推給他們兩個。心下一橫,就說到:“姐,咱們煮雞蛋吃。”說着又去放雞蛋的地方拿了三個雞蛋,洗乾淨放到鍋裡。
楊十三負責生火煮雞蛋,楊十九則負責看門放風。她們偷煮雞蛋吃這事做得出奇的順利,雞蛋煮熟了,拿木湯勺舀出鍋放進水裡冷一下。
看到雞蛋煮熟了,楊十九和楊寶弟都圍了過來,害怕誰多吃了,害怕自己吃不到雞蛋。快到中午了,姐弟三人害怕被回家做飯的楊初月撞見,不顧雞蛋還很燙,就直接從冷水裡撈起來拿到手裡,然後躲到屋後的稻草堆裡,剝開蛋殼姐弟三人開始狼吞虎嚥。
楊寶弟人雖小,但吃起雞蛋來卻比兩個姐姐都快,很快他那三個雞蛋被他風捲殘雲的消滅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