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娜的眼神有些灰暗,她愣愣地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莫鐵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讓冴子抱着她,自己當先開路,向上飛去。
城堡所用的石頭在莫鐵的頭槌下顯得不堪一擊,他毫無阻礙地把一樓大廳到城堡頂端的瞭望臺打通了。
等他們飛走後,呆若木雞的德國士兵看着洞口照射下來的月光和稀稀疏疏的石頭渣子,聽着呼呼的風聲,面面相覷,臉上流露出後怕的神色。
飛了半小時,莫鐵他們就回到了河面上,放出遊輪登了上去。
戴安娜像失去信仰的鹹魚坐在甲板的臺階上,盯着河水,不知道在想什麼。
冴子幫她脫去戰甲,換上一套厚厚的棉睡衣,莫鐵親自泡了幾杯熱咖啡端到甲板上。
三個人坐下來,反而是戴安娜先開口了。
她捧着熱咖啡,喝了兩口,精神似乎好了一些,說道:“我已經殺了他,但戰爭仍未停止,德國士兵像瘋了一樣朝我們開槍,爲什麼?”
“大概是因爲你殺了他們的長官吧。”莫鐵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吐槽,德國士兵看着你殺掉最高長官,難道無動於衷地放你離開?
“不是,”戴安娜搖搖頭,“剛纔飛的時候,我注意到之前那個毒氣工廠,那裡的士兵還在往倉庫裡儲存毒氣,他們沒有任何從戰爭的蠱惑中清醒過來的跡象。”
說到這裡,戴安娜突然擡起頭,哀傷地看了看莫鐵和冴子,說道:“你們說,阿瑞斯真的存在麼?臨走的時候,母親只告訴我小心人類,她是不是知道根本沒有阿瑞斯?人類本身就渴望戰爭,人的本性就是戰爭的奴僕?”
莫鐵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戴安娜,答案都是自己尋找出來的,我走過很多地方,從沒有人告訴我前路在哪裡,但我依舊走到了今天。你也一樣,從你踏出天堂島開始,你就要自己尋找真相了。”
莫鐵當然可以肯定阿瑞斯的存在,畢竟這是神奇女俠的劇情世界,但他並不擅長說教,所以還是讓戴安娜自己想通吧。
他們只要靜靜地陪在身邊就好了。
冴子起身,去廚房端來了豐盛的晚飯,清澈的聲音開口道:“先吃點東西吧,剛纔的宴會可不算晚飯。”
遊輪飄蕩在河中,戴安娜迷茫地拿起刀叉……鮮嫩的牛肉塞了滿嘴,香甜的肉汁從嘴角流下。
第二天一早,戴安娜就起牀了,她收拾了包裹,要向莫鐵辭行。
“嗯?你現在要回天堂島嗎?”莫鐵詫異地問道,明明她的精神狀態看起來不錯,爲什麼要告別呢?
“當然不,如果我們過於爽快地承認失敗,就可能使自己發覺不了我們非常接近於正確。”戴安娜不知從哪裡找出了一頂帽子,壓住了自己的頭冠說道。
莫鐵一笑:“波普爾的名言,很有意思。那麼你還想找到阿瑞斯嗎?”
戴安娜擡頭看看太陽,再看看波光粼粼的水面,說道:“不,我想先找到人類值得我拯救的理由。”
莫鐵忍不住拍了兩下手掌:“不錯,精準的認知。那你需要我們幫助你什麼嗎?”
戴安娜搖搖頭:“暫時不需要,等我找到理由再說。”
莫鐵笑着說:“那我們送你一件禮物吧,等上岸了就給你。”
遊輪最後停在了一座法國海邊小城,這裡是戰火曾經燃燒過的地方。
等他們都從船上下來後,冴子揮揮手,遊輪變小,裡面傳出零件變換聲,不多時,一輛看起來嶄新的摩托車出現了。
“這就是我們給你的禮物,它不需要用油,所以油箱裡面放着冴子給你準備的一套衣服,畢竟你不能穿着戰鬥服走入人們中間。”莫鐵指着仿冒哈雷造型的摩托車說道。
戴安娜只會騎馬,看着摩托車有些爲難。
“哈哈,不用擔心,它不一樣,你永遠不用擔心摔倒,而且,除了你,誰也不能將它發動。對了,她的名字叫……嗯……卡呂普索。”莫鐵臨時編了一個名字給剛纔還是遊輪的分身23737號。
“海之女神?很好聽的名字。”戴安娜誇獎道。
騎着摩托車、揹着銀色盾牌、壓低帽檐的戴安娜“嗚嗚嗚”地走了。
莫鐵好奇地問冴子:“你給她準備了什麼衣服?怎麼不自己告訴她呢?還要讓我去說。”
冴子白了他一眼,沒有回答,轉身放出一條隱形狀態的天空母艦,走了上去。
“呃……小鐵,這是什麼情況?冴子怎麼生氣了?”莫鐵莫名其妙地在腦海中說道。
“哦喲喲,你還知道她生氣了呢?大老爺真會心疼人……咳咳,剛纔系統故障,我就想說,難道你沒發現自己對戴安娜太好了嗎?”小鐵帶着一點雜音說道。
“哈哈,我還以爲是什麼呢。”莫鐵哈哈大笑地走上天空母艦,絲毫沒有把小鐵的話放在心上。
戴安娜開着摩托進入法國一個戰後的小鎮,從油箱中取出一套男士修身西裝,還有一副黑框墨鏡,換上後顯得明豔動人。
她還注意到油箱側邊有一個插口,能夠放下她的銀白長劍,盾牌可以卡在後座上,真是精巧的設計。
曠日持久的世界大戰已經快要進入尾聲,魯登多夫又死在了比利時,沒有人能夠阻止和平談判的結果。
在前線還在僵持的地方,她看到被德國人搶去房子和財產的婦女,看到那些掛滿淚水的絕望表情;看到沒有逃出來的人被當做戰俘去挖掘壕溝,看到炮火將他們掩埋……
她也看到士兵在冰冷的地洞中用顫抖的手點燃火柴,只是爲了煮開泡咖啡的污水;她看到英國士兵和德國士兵隔着一條地雷帶看着相同作家的書籍……
她路過燃燒過戰火的小鎮,看到鎮民們躲閃的驚恐眼神;看到物資匱乏的他們只能從地下挖蟲蟻吃……
她還看到幸運的士兵帶着剩下的一隻手回到家裡,和愛人緊緊相擁;看到同村的士兵掏出一張皺巴巴的泥色紙片遞給泣不成聲的老母親……
戴安娜一邊走一邊思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