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面前出現了一個老者。
高冠博帶,面色儒雅。
他便知道他遇到了書院的高人。
應當是水鏡先生。
也只能是水鏡先生。
郭嘉郭奉孝,荀攸荀公達,與荀彧荀文若皆稱他爲先生。
一般的先生,是得不到郭嘉這樣的尊重的。
也只有水鏡先生,才能折服如郭嘉這樣……淘氣的少年。
陸雲不僅見到了水鏡先生,還被他問了兩問。
道友從哪裡來,又要到哪裡去。
我從何處來,要到哪裡去?
這似乎是一個哲理問題。
不過陸雲只是想了片刻,就淡然笑道:“我自南方來,要到北方去!”
“有客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道友請進!”
老者聽聞陸雲話語,想了想,擡手請陸雲入書院。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個地方,挺好!”
陸雲站立在書院大門前一丈之處,笑道。
這個書院,有大玄機。
郭嘉進得。
荀彧進得。
荀攸也進得。
陸雲卻進不得。
因爲,整座書院其實是一道陣。
一座大陣。
應當是水鏡先生自己設計的……殺陣。
水鏡先生的殺陣,歷史上並未有什麼記載,不過他教出了諸葛亮,一道八陣圖變化萬端,可擋十萬精兵,由此可想水鏡先生自己的厲害。
而事實上,水鏡先生不僅教出了諸葛亮,還有龐統,徐庶諸人,他的學問,他的陣法,決然不可小瞧。
陸雲眼前的書院,便看似書院,實則是一個個小陣法組成的大陣。
大陣包小陣,隅落鉤連,曲折相對,總共八大陣,六十四小陣,與《周易》別卦六十四卦相合。
又有奇正之法,奇亦爲正之正,正亦爲奇之奇,彼此相窮,循環無窮。
冒然進入,只是……對自己生命的不尊重。
也沒有必要。
他在門外,郭嘉總會出來的。
荀彧也會出來的。
他們又不住在書院……
“儒家的話,你道家莫非也信?”
老者見着陸雲以“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不入書院,覺得有些好笑,不由問道。
“我是道人,但我更信真理。”
陸雲悠悠道了一聲。
什麼是真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在沒有以天眼洞察清楚書院種種大陣前,他不會進入。
“……”
老者噎了一下。
能將因陣法而不進入書院說的這麼清新脫俗的,這道人真是頭一個。
卻在此時,他聽到身旁郭奉孝喃喃,便覺得有些不好。
“我是道人,但我更信真理……”
“但我更信真理……”
少年時代的郭嘉,聽着這句話,目光亮起,有如小兒找到了心愛的玩具。
“但我更信真理……”
“吾愛吾師,但我更愛真理……”
郭奉孝突然不由吟出這麼一句話來。
場中頓時一靜。
便是連陸雲也不由的一怔。
這位鬼才,思維似乎轉的有些快,說出了西方某位哲人的經典話語。
但這句話,落在守禮的荀攸耳中,未免太大逆不道了些。
他知道奉孝不喜禮儀,不過這一次,似乎有些太過。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這是早有的規矩。
若來一句“吾愛吾師,但我更愛真理”,豈不是破壞了禮法?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這一次奉孝破壞了規矩,理應受到責罰。
他便想懲罰奉孝。
但有老師在前,哪裡有他做主的機會。
所以,他又站立不動。
“吾愛吾師,但我更愛真理?”
老者輕吟,想了想,感嘆道:“這句話聽起來,比‘我是道人,但我更信真理’要好多了,不過什麼是真理,道友可願論道?”
“有何不敢?”
論道這樣的事,無非說些廢話而已。陸雲來大漢的這些日子,已經習慣了。
他說了許久,無非幾句真理。
“民以食爲天!”
“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
“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
臨了,陸雲又來了一句話:“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誘導少年郭嘉與他一道遊學。
少年郭嘉雖然很心動,恨不得立馬隨道人一起遊歷,但他還是很不好意思的告訴陸雲,遊歷這樣的事,他得告訴自家母親。
陸雲便有些遺憾。
少年郭嘉還是沒跟自己走。
荀攸與荀彧更不會跟他走。
這一次有些失利。
不過,下一次他來的時候,就不一定了。
與老者論道的過程裡,他以天眼洞察了書院之中的大陣。
共有八大陣。
第一陣爲天陣:天陣十六,外方內圓,四爲風揚,其形象天,爲陣之主,爲兵之先。善用三軍,其形不偏。
第二陣爲地陣:地陣十二,其形正方,雲主四角,衝敵難當,其體莫測,動用無窮,獨立不可,配之於陽。
第三陣爲風陣:風無正形,附之於天,變而爲蛇,其意漸玄,風能鼓物,萬物繞焉,蛇能爲繞,三軍懼焉。
第四陣爲爲雲陣:雲附於地,始則無形,變爲翔鳥,其狀乃成,鳥能突出,雲能晦異,千變萬化,金革之聲。
第五陣爲龍陣:天地後衝,龍變其中,有爪有足,有背有胸。潛則不測,動則無窮,陣形赫然,名象爲龍。
第六陣爲虎陣:天地前衝,變爲虎翼,伏虎將搏,盛其威力。淮陰用之,變爲無極,垓下之會,魯公莫測。
第七陣爲鳥陣:鷙鳥將搏,必先翱翔,勢臨霄漢,飛禽伏藏。審之而下,必有中傷,一夫突擊,三軍莫當。
第八陣爲蛇陣:風爲蛇蟠,附天成形,勢能圍繞,性能屈伸。四奇之中,與虎爲鄰,後變常山,首尾相困。
他洞察了書院陣法。
他卻沒有動。
因爲,書院裡還有一個老者。
……
待陸雲離開,郭嘉,荀彧,荀攸皆回到書院之內,水鏡先生幽幽一嘆,身影也消失不見。
下一刻,他出現在書院一處院中。
“德操,他不曾入內?”
院中有另一老者開口。
“若此人入內,你我聯手,定可留下此子!不過……”水鏡先生微微有些疑惑。“他似乎修習了與我陰陽家陰陽神瞳一般的法門,看透了我佈置的陣法。”
“如今的道家,已然玩火自焚,我們又何必入此泥潭。德操,這天下將亂,潁川也不是久居之地!還是與爲兄往荊州去罷!”老者勸道。
“也好,尚長兄!”水鏡先生點了點頭。
……
這一年,陸雲訪潁川書院,水鏡先生受龐德公龐尚長之邀下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