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上方的橋樑上,在濃重的血腥氣息中,走回這裡的鬼王和鬼先生並排向血水中看去,黃鳥和夔牛還是一樣都沒有什麼精神的趴在血水中,而半空中的伏龍鼎正緩緩轉動,不時放射出紅色的光芒。
鬼王淡淡道:“這兩隻靈獸已經差不多了罷?”
鬼先生在他旁邊點頭道:“是,黃鳥和夔牛的精魄靈力俱已被伏龍鼎壓制,此刻已是完全收服,看來伏龍鼎鼎身上關於‘四靈血陣’的銘文的確是真的。”
鬼王點頭道:“伏龍鼎乃是上古異物,靈力非同小可,連這兩隻如此靈物都已經被其收服,只要我們再將其他兩隻靈獸收服,則大事可成。”
鬼先生遲疑了一下,道:“宗主,關於剛纔蒼松道人那個計策,你以爲此人是否可信?”
鬼王眼中異芒一閃,微微一笑,道:“蒼松早已並非十年前的蒼松了,如今天下雖大,卻只有我聖教能夠庇護於他,而且他的那個計策,不過就是多死一些普通弟子而已,無所謂的。”
鬼先生黑紗輕動,忽然道:“既如此,我倒另有一個想法,或許可以讓宗主在對付萬毒門之餘,連合歡派也一併解決。”
鬼王一震,面有喜色,道:“什麼?竟有此事,請先生教我。”
鬼先生微一欠身,道:“不敢。我的意思是,既然宗主不在乎多死一些普通弟子,則索性將事情做到底。將獸妖引至與萬毒門火拚之後,宗主以鬼王宗名義向合歡派三妙夫人發書,稱同是聖教弟子,實不能見死不救,而且獸妖猖獗,無分對錯見人就殺,長此下去,我聖教亦危矣,不如合三派之力與之一搏,或可有幾分勝算。”
鬼王皺眉道:“如此說得好聽,但三妙夫人也是奸猾人物,只怕她不肯相信。”
鬼先生淡然道:“只說不做,她自然不信。”
鬼王一震,道:“先生的意思是……”
鬼先生道:“若是鬼王宗弟子戰死了一半以上,屍橫遍野,難道她還不信麼?”
鬼王愕然,許久說不出話來,半晌方皺眉道:“先生的意思,竟是要捨棄鬼王宗一半以上的弟子麼?”
鬼先生黑紗遮面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聽他話聲平淡,似乎在說着這許多人命的時候根本沒有什麼情緒波動,道:“宗主,你欲成大事,又何必在乎這些人的性命!”
鬼王心頭不由得有些掙扎,權欲與心中那絲不忍反覆交戰,空氣中的血腥味似乎更加重了。
鬼先生默默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候着。許久,鬼王眼中精光漸盛,面容之上似乎也隱隱有些暈紅,彷彿是空氣中的血腥味道透了進去一般。只見他深深呼吸,忽的一聲長嘯,斷然道:“先生所言極是,但又怎知三妙夫人不是落井下石,反過來要吃掉我們呢?”
鬼先生嘿嘿冷笑一聲,道:“三妙夫人自然是落井下石的人物,魔教三大派閥之中,又有哪一個真正是爲聖教道友兩肋插刀的人物呢?”
鬼王一怔,隨即目光一亮,脫口而出道:“啊!你是說……妙計,妙計!”讚歎之餘,鬼王竟忍不住擊掌叫好,道:“先生果然乃是不世出的奇才,竟有這等絕妙計策。”
鬼先生冷然道:“我們便是以這一半鬼王宗弟子爲餌,不妨以宗主你親自帶領前往與獸妖激戰,待死傷殆盡時候,合歡派料定我們與萬毒門以及獸妖已經是兩敗俱傷,則三妙夫人定會帶領大隊人馬前來趕盡殺絕,到時候以宗主神通,自然可以事先找個機會迅速逃之夭夭,而剩下的事情便交給獸妖做了。以這段日子那些獸妖所向披靡的情況來看,只怕合歡派想不全軍覆沒都很難。”
鬼王連連點頭,難以抑制心中喜悅,但在這興奮時刻,他竟能仍保有一份冷靜,忽地轉身道:“但是先生,如此以來,我鬼王宗自然可以一統聖教,但聖教已然元氣大傷,若是獸妖再度……”
鬼先生搖頭道:“宗主難道忘了,我們聖教在西北蠻荒之中,還有聖殿所在麼?只要我們一統聖教,然後將留下的鬼王宗骨幹全數帶往蠻荒,在那裡整合聖教勢力,獸妖雖然猖狂,但一時仍會在中土肆虐,追不到蠻荒之地。而且之後,中土這裡的那些正派之士,不就是到了要他們派上用場的時候麼?”
鬼王終於完全放下心來,長出了一口氣,嘆道:“先生實乃天賜於我之良師益友也!”
鬼先生微笑道:“其後,那些所謂正道與獸妖相鬥,不管誰勝誰負,想必都有苦頭吃的,獸妖雖然猖狂,但是我觀天下正道雲集青雲,十年前青雲‘誅仙劍陣’的威力,宗主想必還記得罷?”
鬼王點頭,道:“不錯,厲害的緊啊!”
鬼先生笑道:“所以獸妖想要輕易取勝,也沒那麼容易。我們則在蠻荒之地休養生息,一旦四靈血陣修煉成功,則放眼天下,又有誰能擋我聖教神威?”
鬼王一怔,道:“怎麼,莫非先生對另外兩隻靈獸也有了消息?”
鬼先生道:“不錯,在伏龍鼎完全收服神獸‘黃鳥’和靈獸‘夔牛’之後,鼎身銘文已然重新現出新文,下一隻正是鎮守我們聖教蠻荒聖殿的妖獸‘燭龍’,我們回去聖殿收服之後,就只剩下南方惡獸‘饕餮’了。到時只要找到饕餮,天下還不是盡在宗主你的手中!”
鬼王踏前一步,望着下方血池,空氣中濃重的血腥氣息包圍着他,恍惚中,竟有種天下操之在手的感覺。只是他卻不知,那四靈血陣所需的最後一隻惡獸,卻是獸神的愛寵。
如果他要聚齊佈陣所需的四大靈獸的話,勢必要與獸神爲敵。
只是,他不知道。
此刻,他忍不住仰天大笑,笑聲嘹亮,而笑意是那般猖狂!
接下來幾天,碧瑤一直很疑惑,鬼王在妖獸大軍即將襲來這個危急的時候,忽然召集了全宗大部分的弟子,打着誅殺妖獸的旗號,說是準備與聖教其他兩派一同,合力狙擊日益肆虐的妖獸大軍。
這些話,說起來大義凌然,催人淚下,不過……
騙鬼去吧!
他們要真是這樣悲天憫人,也不會被人叫了幾千年的魔教了。至於自己的父親,身爲女兒的她還不瞭解嗎?絕對是一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要是沒好處想還讓他出力,勸你做夢的時候最好都不要想。更何況,幾天前,鬼王還有前去蠻荒神殿避難的念頭,這麼快就改變主意,絕對有陰謀。
再說,在鬼王召集的人中,別說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這四大護法,就連真正有幾分本事的都沒有幾個。
看着這貌似龐大,實際卻是不堪一擊的隊伍,碧瑤的腦海中只有兩個字——炮灰!
而時間轉回數十天前——
青雲山,通天峰。
玉清殿外,密密麻麻地站着一大羣人,細看過去,都是正道中人,包括青雲掌門道玄真人和焚香谷谷主雲易嵐在內也在其中。在他們二人身後,青雲焚香兩派的其他知名人士高人,也俱站在此地,看這陣勢,似乎是要迎接什麼人一樣。
倒不知道是什麼人,居然有這麼大的面子?
那些小門小派的不算,此刻青雲門和焚香谷的重要人物大都在場,焚香谷裡上官策、呂順,第二代弟子李洵(此時他還沒被鬼厲給喀嚓掉)、燕虹等人都站在雲易嵐身後。其中李洵面無表情,但氣色看去很不好看,而且周圍四下到處有人低聲談論,不時有眼光向他這裡瞄來一眼,讓他的臉色更加難看。
而青雲門那裡,田不易、曾叔常、水月大師和齊昊等各脈首座也都在場,包括蕭逸才等弟子也站在道玄真人身後,只是人羣之中,青雲門中近年來最出色、風頭最勁的人物陸雪琪,卻沒有看到身影。此外,林驚羽也沒有看到人影,不知道是不是又在祖師祠堂那裡。
這一天天高氣爽,天空中萬里無雲,山風徐徐,不斷吹過,給人以心曠神怡的感覺。若不是這凡塵俗世中還有太多恩怨仇殺,牽扯不斷,這裡當真便如同人間仙境一般。
身後的人羣之中,許多人在低聲交談,隱約聽來,大部分都是在談論如今人間最大的這一場浩劫,青雲門掌門道玄真人聽在耳中,面色凝重,忍不住輕輕嘆息了一聲。
他聲音並不大,周圍人大都沒有注意到,但與他並排站在人羣最前方的焚香谷谷主雲易嵐卻聽到了,轉過頭來,他向道玄真人看了一眼,低聲道:“道玄師兄何事嘆息?”
道玄苦笑了一下,微微搖頭,道:“你聽我們身後這些道友的私語麼,少有人抱有樂觀的。”
雲易嵐微微一笑,道:“道玄師兄何必在乎他們,雖然如今浩劫已成,生靈塗炭,但我們此刻已是天下蒼生最後的希望,面對那等窮兇極惡的妖孽怪獸,師兄你身爲天下領袖,若你再無信心,又如何能面對天下蒼生百姓的殷殷期望呢?”
道玄真人臉色微變,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向雲易嵐深深看了一眼,卻只見此人臉色從容,似乎並沒有話中有話,當下微笑道:“雲施主哪裡話,貧道何德何能,能當得起‘天下領袖’這四個字?此番獸妖大劫,荼毒生靈,我們身爲學道之人,又向來自詡正道,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待天音寺普泓上人到此,你我三派再連同天下豪傑,爲民赴死,也不枉我們學道一場了。”
雲易嵐點頭,道:“師兄說得甚是。”
道玄真人含笑還禮,但心裡卻掠過異樣的一絲感覺,面前的這個焚香谷谷主雲易嵐,自來說話都謙和得體,無懈可擊,但自己卻似乎總也看不透此人,心裡總是感覺此人似乎城府深不可測的樣子。
就在道玄真人心中思量,是否要找個機會好好試試這個雲易嵐,看他心中到底打什麼算盤的時候,人羣中忽地一陣聳動,道玄真人和雲易嵐都是精神爲之一振,向山下看去,果然看見纏繞漂浮在高聳的通天峰山間的白雲深處,忽地金光一閃,隨即迅速變大,不消片刻已經快速接近了峰頂。
只見金光浮動,做一朵金蓮綻放形狀,在白雲間飄蕩而上,梵音陣陣,迴盪於天地之間,諸般莊嚴氣象,讓人頓生敬畏之心。
道玄真人和雲易嵐同時迎了上去,金蓮落下,搖曳閃爍片刻,金光散去,現出天音寺普泓上人爲首的數十位佛門和尚。爲首的普泓上人容貌一如當年,慈悲祥和,金紅禪衣,寶相莊嚴,手中握着一串深色檀木念珠,嘴角掛着一絲微笑。
在他身後,站着的是身材高大,手持“浮屠金鉢”的師弟普方,之後還有十數位天音寺高僧和二代弟子,法相、法善等早已聲名大噪的佛門弟子也在其中。
道玄真人走上前微笑道:“普泓大師,你可總算來了,大家可都盼了許久啊!”
普泓上人微笑點頭,道:“讓諸位施主和道玄掌門久等了,老衲慚愧。”
在獸神的妖獸壓迫下,正魔兩道那龐大的戰爭機器都不約而同的運作起來,其間,不知蘊藏着多少的交鋒,多少的爭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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