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這些狗賊倒是聰明,愣是沒有咬鉤!”
韓東虎率小兩百人馬趕到連雲嶺北麓的殘寨,跟林江所率的人馬會合,看到地上僅有十數具屍骸,更多的敵間則已經趁夜逃入連雲嶺深處,不忿的拿馬鞭抽打殘牆。
收復巢州的戰事都持續快有一年的時間,附近大多數的民衆都已經背井離鄉,逃往別處,二三百里方圓內,都看不到多少人煙,而巢州境內又多丘山淺嶺,這使得小股的精銳斥候很容易滲透進來、潛伏下來,而不被察覺。
韓謙即便猜到巢、滁兩州境內有樑軍斥候滲透、潛伏,卻是沒有辦法發現他們的行蹤,但考慮到樑軍真有斥候潛伏在附近,必然會隨時盯住李知誥等人的一舉一動,因此他也叫韓東虎他們守株待兔的盯着李知誥等人,等樑軍潛伏過來的斥候露出破綻。
文瑞臨、雷九淵以及沈鵬等人,兵分兩路伏擊李知誥派往鍾離傳信的信使,韓東虎他們成功捕捉他們的行蹤。
針對小股敵間在連雲嶺北麓殘寨落腳,韓東虎着林江率部從東面進行強攻,意在打草驚蛇,他則率兩百多精銳埋伏在出連雲嶺北麓趕往濠州西南的必經之路上。
韓東虎想着敵間受驚動後,倉惶趕去跟徐明珍及壽州精銳會合,他則必能趁其不備,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他卻沒有想到這夥敵間如此狡猾,除了十數人分散往西突圍外,主要人馬則往連雲嶺深處逃去。
連雲嶺看似不大,卻也不是他們四五百人馬能徹底封鎖包圍。
而壽州軍有兩萬精銳騎兵就在八九十里外駐紮着,現在形勢劇烈變動,說不定已經有大股的敵騎分散出來尋找戰機。
在騎兵方面,楊元溥登基之後,禁軍始終沒能組建一支成規模的騎兵部隊,更不要說跟樑軍鐵騎抗衡了。
而之前楚軍唯一一支成規模的騎兵建制部隊則落在徐明珍的手裡。
韓東虎、林江他們不敢在這裡滯留太久,抓到三個活口,便趁着天際微微泛青的晨曦,往南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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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雷九淵就在連雲嶺,當時我真不該這麼快就撤出來,應該繼續追擊下去的!”刑訊三個活口,韓東虎得知除了從巢州大營逃脫的文瑞臨以及都將沈鵬等人外,連樑帝朱裕的嫡信大臣雷九淵當時就在連雲嶺裡,懊悔得直跺腳。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說到底就是一個‘貪’字上,而種種計謀之所以能成功,主要也是利用人性之貪,”韓謙笑着跟韓東虎說道,“什麼時候你明知雷九淵這樣的人物在山裡,還能冷靜下來審時度勢,以斷進退,纔算是兵法有成。”
“是。”韓東虎羞愧的應道。
“雷九淵既然都親自潛到巢州附近了,那樑帝朱裕要麼藏身在徐州,要麼就藏身在潁州啊!”馮繚走過來說道。
“是啊,形勢還真是詭異啊,我們也不要過度揣測對手的算謀,做好自己的便行!”韓謙站在江灘邊的矮山下,眺望北面陰霾的蒼穹,點點頭說道。
他在李知誥府裡見過姚惜水,又於雁蕩磯獲得太后手詔之後,並沒有直接隨三艘商船趕往岳陽,等敘州水營過來會合,而是趕去與撤到捺山的馮繚、蘇烈他們會合。
只要李知誥得到太后手詔之後,能說服諸將放棄強攻巢州城,不被樑軍及壽州軍所趁,而敘州水營又能及時進入長江水道,確保樓船軍殘部不敢進來封鎖淮西禁軍的退路,形勢大體上不會崩壞。
韓謙這時候更在意的,則是因戰亂避禍到洪澤浦以南、樊樑湖以西的近十萬難民。
這也涉及到敘州水營以後如何在江淮地區立足。
廣德府形勢大體上還是趨於緩和的,真正被剝奪田宅的廣德軍舊部及家小,加起來也就一萬四五千人,即便將這些人都遷到長江以北的滁州東部地區,勢力依舊是相當弱小,不足以成爲敘州水營在江淮立足的根基。
而倘若能得到石樑縣境內所聚集的這十萬難民,形勢就完全不一樣了。
“雷九淵、文瑞臨遭受到韓東虎的突襲,倉促間只能派人去聯絡徐明珍,着他率壽州騎兵插入五尖山脈東南,封鎖右神武軍的退路,形勢對我們還是極有利的——我是不是現在就去見周憚?”馮繚問道。
雖然沒能抓住雷九淵、文瑞臨、沈鵬這些大魚,但抓到三個活口,刑訊得到的信息也是極爲關鍵。
只要壽州精騎這兩天時間內,直接穿插到燕墩山、鱉子頂一帶,短時間內必然會先想辦法殲滅掉此時停留在燕墩山、鱉子頂以北的右神武軍主力,那他們則可以安排人手,鼓動燕墩山、鱉子頂東南的流民,往沿江地區轉移。
也唯一這樣,敘州水營進入長江水道之後,這些流民、難民才能爲敘州所用。
不過,真想達成這樣的目的,還有一個前提條件,就是他們要在沿江控制一座能固守的城池,收容這些流民、難民,甚至叫左廣德軍舊部及家小也能暫避其中。
要不然的話,在樑軍騎兵的踐踏之下,數以萬計的流民是沒有什麼抵擋能力的。特別是樑軍一旦識破他們的意圖,即便無法將這些流民驅趕到濠州或巢州境內,也極可能會進行無情的屠殺。
韓謙、馮繚他們目前選定的目標,就是西距捺山五十餘里,與金陵城隔江相望的棠邑縣城。
棠邑縣舊屬揚州,天佑帝開國後,將棠邑劃入滁州,後世則是金陵位於長江北岸的六合縣地區。
當世的棠邑縣境內塗灘連綿、湖蕩縱橫,沒有大堤的約束,每到夏秋季,長江北岸大水漫灌,雖然緊挨着金陵,卻相當的破落。
棠邑縣城雖然沒有緊挨着長江北岸,但有好幾條相對開闊的河流從其境內通過,航行條件較好。
此時的棠邑縣,除了朝廷委派的縣令、縣丞、縣尉等官吏外,其作爲金陵北面的門戶,又是江南東道連接滁、巢兩州的重要節點,又由防範淮東軍異動的重要責任在身,此時由周憚親率率江州兵駐守在棠邑。
削藩戰事後,作爲左龍雀軍都虞侯,周憚原本率部駐守衡州,還一度擔任衡州,但在李知誥調任鄂州刺史,率一部分左龍雀軍北進鄂州,邵衡軍政大權由柴建掌控之後,周憚在柴建手下的日子並不好過。
楊元溥登基之後,周憚便調任江州刺史。
江州乃是大州,刺史品秩乃是正四品,周憚得居此位,也不能說楊元溥苛薄寡恩,但除了少量的家兵之外,周憚當初從山寨帶來的兵馬,差不多就與他徹底分離了。
周憚其人還是更喜歡統兵作戰。
這次徵諸州兵協助淮西禁軍主力作戰,原本應該是州司馬或兵馬使或司兵參軍率州兵應徵增援,周憚卻親自率領三千多江州兵趕過來。
只不過大半年來,周憚沒有撈到打仗的機會,其部一直都駐紮在棠邑。
右神武軍能有多少人馬逃回來,只能聽天由命,馮繚想着他去見周憚,除了說服周憚守三千江州兵固守棠邑縣外,還要說服周憚站到敘州這邊,接納左廣德軍舊部及即將從石樑縣南逃的大量難民。
也唯有這樣,棠邑縣纔有可能動員更多的軍事力量,抵擋住敵軍的進攻。
“我親自去見周憚。”韓謙袖手說道。
“會不會太冒險?”馮繚有些遲疑的問道。
雖說早初山寨勢力,是在韓謙的遊說下,才爲楊元溥所用,周憚、陳景舟等山寨將領與韓謙的關係天然要親近一些,但人心難測,再說周憚、陳景舟等人受楊元溥的恩惠也不淺。
誰知道韓謙孤身走入棠邑城中,周憚會不會心起異念?
“周憚這樣的人物,是不能用計謀欺之的,有些事要攤白了跟他說,唯有我親自過去才更合適。”韓謙淡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