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什麼應該交代的,沒有坦白嗎?”唐芯的胸口忽上忽下起伏不定,咬着牙怒聲問道。
“沒……沒有了……奴才知道的,都說了……”張御廚有些口齒不清,佈滿血和淚的臉龐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聞言,唐芯一腳猛踹在石牀牀腳,噔地一聲巨響聽得沈濯香一陣肉疼,古怪地瞄了眼她不自覺皺緊的眉頭,而後目光順勢下滑,落在那隻繡花鞋上,鞋頭平整乾淨,但頂端卻有不易察覺的縮動。
“……”想必很疼吧?
唐芯壓根沒有理會他的注視,等緩過勁兒,怒氣衝衝道:“你把我們當三歲小孩呢?沒有?怕是沒交代的多得很,說!那兩味藥材叫什麼名?所謂的宮女姓誰名誰?”
張御廚早已被她凶神惡煞的樣子嚇破了膽,將掌握的情報和盤托出。
“哼,你有沒有說謊晚些時候就知道了。”話落,唐芯扭頭走出門去,再待下去,她真怕會控制不住手撕了裡頭那貨。
頂着滿頭烏雲離開天牢,暖風輕輕拍打在臉上,卻吹不散她內心的無明業火,聽到身後漸近的腳步聲,唐芯吸了吸氣,開口道:“查證的事兒交給你了,在沒有查清楚之前,別讓冷……皇上知道。”
沈濯香一愣,轉瞬便猜到了她心中的顧慮:“皇嫂是擔心當年皇兄在無形間成爲了太后等人的棋子?”
“……嗯。”唐芯黯然點頭,“他當年也在御膳房做事,那些爲皇貴妃準備的食材,誰也不敢保證有沒有被動過手腳。”
萬一那碗楊枝甘露裡真有什麼璇璣,冷麪神不就成了害死皇貴妃的禍首?即便是這幫黑心人的算計,以他的性子很難不把過錯歸咎到自個兒身上。
“一幫混蛋!”唐芯憤憤罵了一句,“等找到沈濯擎,我非得把他拖到那老妖婆跟前,讓她也嚐嚐母子分離的痛苦!”
一抹幽光掠過眼眸,須臾又迴歸於平靜:“擎王下落不明,皇嫂的心願一時半會兒怕是完不成了。”
“這種時候你能不潑我冷水嗎?”唐芯氣不順地衝他扔去兩顆衛生球,“再說咯,咱們佈下了天羅地網,除非他是屬老鼠的,能打個洞鑽進去,不然,能躲到幾時?對了!畫像張貼出去了嗎?他們多半就在附近,雖然藏得很隱秘,可人總得吃喝拉撒睡,我還就不信了,在各城貼滿告示,能揪不出他們的狐狸尾巴。”
“日前便已告知過各地府衙,臣弟的辦事能力皇嫂還不信任麼?”沈濯香挑眉反問。
唐芯實在沒什麼心情和他鬥嘴,寒暄幾句,便回宮去了。
目送馬車走遠,沈濯香脣角上揚的弧線逐漸持平:“紅娘。”
旁側古樹上立有身影躍下。
“事情都辦好了?”
“是。”紅娘拱手答道,“一切都已遵照閣主的吩咐安排妥當。”
“楚廉那方有何異動?”沈濯香復又問道,“修容可有傳信回來?”
“今日天明修容大人飛鴿傳書回京,楚國攝政王的車架已行出邊境,路上並無反常之舉。”說着,她從衣襟裡取出一封密信交到沈濯香手中。
一目十行般看過之後
,運起內力將薄薄的信箋碾碎成渣:“賢妃一干人不可再留,此事你親自去辦,記住,務必要做得滴水不漏,膽敢背叛皇兄,如此惡婦絕不能姑息。”
紅娘當即領命,兩人分開後,沈濯香當即動身前往丞相府,有些事他還得同唐相商議一下。
另一邊,馬車駛入宮門,在寬敞的石路盡頭緩緩停下,唐芯心事重重地下了馬車,滿腦子還在想着皇貴妃的事兒,絲毫沒有注意到周遭路過的宮人那活見了鬼的表情。
“老臣拜見蓉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乾清宮外,一名老太醫屈膝行禮。
一見到他,唐芯的心立馬提到了嗓子眼:“皇上情況有變?”
太醫直起身,剛擡頭冷不丁就愣住了,娘娘的樣子……
“說話啊!”唐芯急聲催促道。
“皇上龍體安康,老臣僅是照常來此診脈而已。”太醫迅速斂去面上的異色,“娘娘只管放心。”
聽到這話,唐芯才鬆了口氣,繞過他就想進院子。
“娘娘!”太醫忽地喚道。
“又咋啦?”有事就不能一次說完嗎?
被她不善的眼神盯着,太醫虎身一震,默默指了指自己的臉。
一個大寫的問號在頭頂上冒出來,擡手抹抹臉頰:“有啥問題……額!”
臥槽!她在哪兒沾到的血!
雙眸吃驚地瞪大,順着手心的血漬上移,紅腫的手背同樣血跡斑斑,再一低頭,身上的衣裙更是綻放着一朵朵傲梅。
所以她剛纔就是以這個形象在皇宮裡邊招搖過市的?
“咳!”唐芯尷尬的輕咳一下,“本宮方纔去御膳房爲皇上備置晚膳要用的食材去了,雖然廚房裡宮人不少,可本宮不放心交給他們做,這些東西想必就是那會兒沾到的,也怪本宮,想着離開這麼久,皇上說不定會心急,命人查找本宮的去向,沒太注意就急匆匆趕回來了。”
太醫的腦門上滑下一排黑線,這種事娘娘有必要向他一個外臣解釋嗎?
“謝謝你啊,要不是你提點本宮,本宮興許不會發現呢。”唐芯牽強地笑笑,不管太醫信不信,調頭就走。
尼瑪!簡直要丟死人了!
一口氣衝進後院,過殿門而不入,三下五除二洗乾淨臉上被濺射到的血珠,再將身上那件染血的衣服換下,換裝完畢,對着鏡子仔細檢查一遍,這才放心大膽地往前殿走去。
偌大的殿宇安靜得叫人不安,唐芯剛踏進門,第六感瘋狂響起警報,邁進的左腿刷地一下收了回來,圓溜溜的眼睛雷達般掃視着整個前殿。
小春呢?爲啥連個人都沒有?
“回來了?”一道冷冽似冰的聲線突然從正面襲來。
這語氣不太對啊,她這會兒調頭來得及麼?
“還不進來!”語氣勃然加重,分外冷硬。
唐芯沒骨氣地抖了抖小心臟,慢吞吞往內殿挪動。
垂落的珠簾靜止不動,透過期間的縫隙,只見兩個極其眼熟的身影一個正跪在龍塌前不足半米的位置,一個則以標準的立正姿態站在邊上。
唐芯有些傻眼
:“公主?小春?”
這是什麼情況?
兩人背對着她,置若罔聞。
唐芯只好把求解釋的目光轉向端坐在牀沿的某位天子。
我去!他的表情爲毛這麼口怕!妥妥的黑雲壓頂有木有!貌似好像也許她最近沒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吧?
“皇上?”唐芯定定神,試探性地呼喚道,人還未挨近呢,殿外就是一陣急促的步伐之聲。
略一偏頭,在看見來人時瞳孔猛烈縮動數下。
次奧!這貨不是查案去了嗎?跑這兒來幹嘛?不會是天牢一日遊的事曝光了吧?
“那啥,其實這事我可以解釋的。”唐芯弱弱啓口,臉上揚起一抹狗腿的笑,說,“不讓人通知你,是我一個人的主意,我也是爲你好,你想啊,你這會兒還在病中,得修生養性,不能過度勞心勞……”
“朕問你了嗎?”沈濯日語調微沉,一句話,愣是嚇得唐芯沒膽子發聲了。
不是我方太弱,而是敵方氣勢太強啊。
“捨得進宮了?”黑沉的眸轉向風塵僕僕趕來的沈濯香,話裡含着絲絲譏諷。
“皇兄召見公主,臣弟怎可不來?”沈濯香玩世不恭地迴應道,挑開簾子進屋。
見此,唐芯登時拔腳跟上。
“你先出去。”沈濯日冷聲命令道。
“有啥事他們能聽,非得把我支開?”唐芯不樂意了,說好的坦誠相待呢?
“嗯?”極致危險的一個字吐出脣齒,徹底粉碎了唐芯的滿腔怨言。
癟癟嘴:“出去就出去,不要我聽,我還不想聽呢,有什麼了不起的!”
說完,轉身就走,直到走進外殿,依舊沒聽到後方響起的挽留聲。
“你都不留我的?”沒見她生氣了嗎?唐芯刷地一下回過身來,氣勢洶洶地問道。
“出去。”口吻不容置疑。
唐芯頓時火了:“有種你別叫我回來!”
言罷,再不做任何停留甩手走人,踏出門檻時,發泄般一腳踹上殿門。
巨大的聲響在這靜謐的殿中迴盪不絕,沈濯日微微抿脣,眉宇間閃爍過一絲無奈。
“皇兄可有爲難你?”沈濯香趁機來到夏允兒身畔,貼着她的耳朵問道。
她剛想伸手把人推開,帝王冷沉的聲音又一次響起:“沈濯香。”
被點名的某人面上一怔,戀戀不捨地抽離開身子,含笑望向帝王:“皇兄今日的精神勁兒看上去倒是比前幾日好了不少啊,果然有佳人作陪,連身子骨也好得快。”
“難爲你還惦記着朕。”沈濯日冷笑一聲,“這幾日辛苦你了。”
沈濯香眉眼一沉,這話絕非褒獎,剛想插科打諢糊弄過去,孰料,沈濯日根本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既要處理朝堂政務,搜剿叛黨餘孽,又要招待楚國來使,難怪朕甦醒後,少能見到你到跟前走動。”一字一字皆透着風雨欲來的危險信號,寒譚般森冷的眸子漆黑一片,一股無形的勢壓猶如狂風席捲整間屋子。
沈濯香臉上的笑靨漸漸變淡,嘆息道:“您都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