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山人海的市集上,不少人都瞧見了手拉手一路走來的兩個少年。
“世風日下啊。”上了年紀的老人不忍直視的嘆息道。
“咳,您能放開我嗎?”她真心受不了四周那些譴責的眼神啊,唐芯稍微掙扎幾下,本以爲沒那麼容易擺脫掉,不想,這人竟主動鬆開手。
肌膚相貼的觸感消失時,她的心忽地空了一下。
甩甩頭,笑意盎然的說:“剛纔謝謝你啊,要是沒有你,我真不曉得要怎麼才能脫身。”
“你爲何會現身在此?”沈濯日沒有接茬,邊在人羣裡行走,一邊詢問。
藏匿在人海中的修容一聽這話,嘴角狠狠抖了幾下。
主子裝腔作勢的能耐愈發精進了,若非此事是她親自稟報的,或許連她也會被糊弄過去。
“額!”糟了,她完全忘記自己是偷偷跟出來的。
眼睛咕嚕嚕一轉,計上心頭。
“是這樣的,早晨,我本來想去乾清宮送御膳,卻聽鍾公公說,您出宮來了,我是您欽點的侍膳太監,肩負着伺候您用膳的重責,於是,便自作主張出宮找尋您,”說着,她悄悄打量了一下冷麪神的表情,沒能從中看出什麼,心有些慌亂,弱弱的問:“您不會生氣了吧?”
“朕非小氣之人。”沈濯日淡淡的回道。
“是是是。”唐芯一臉認同的點頭。
“只不過。”語調突然一轉,連帶着她的心也跟着猛跳起來。
略顯不安的問:“不過什麼?”
說話敢不敢別說一半?
“出來尋人,怎會在路邊用膳?”
“那是因爲……”唐芯有些語結,在他高深莫測的凝視下,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理由,“因爲我沒找着您啊,爲了能夠儘早發現您的行蹤,我從早上起就沒進過一粒米,肚子實在餓得不行了,就近找了家餅鋪,想要補充些力氣。”
“如此說來你做的一切,盡都是爲了朕。”明明仍是那副淡漠的口吻,可唐芯卻好似從中聽到了一絲嘲諷。
她笑眯了眼,一副‘就是這樣’的表情。
“可朕卻是在不遠處就看見了你。”換言之,他們兩人間隔不遠,她也應當發現他的行蹤纔對。
“咦?有嗎?”唐芯鐵了心要將裝傻進行到底,奇怪地撓撓頭,“可我怎麼會沒瞧見呢?”
“呵,”意味不明的輕笑滑出脣齒,擡手拍拍她的腦袋,“許是你太蠢了吧。”
蠢你妹!
唐芯特想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可一想到這樣做的後果,又忍住了。
“大概是街上人太多,我看走了眼,沒能第一時間發現您。”
“或許。”沈濯日模棱兩可的答道。
見他沒有要繼續追究的意思,唐芯長鬆口氣。
“這是你爲朕送來的早膳?”眼神掃過她肘間挎着的飯盒。
“是。”唐芯想也沒想的點頭,不對!裡邊的東西被她吃光了!“不是!”
黑眉微微一挑:“究竟是,還是不是?”
“不是。”
一抹惡趣味的幽光掠過眼底:“哦?可朕卻覺
它有些眼熟。”
“呵呵,御膳房時常爲您送去的膳食,全是用它來裝的,但裡邊裝的早膳在路上就冷了,冷掉的東西哪能讓您享用?所以,我就把它倒掉了。”唐芯頂着張無辜臉,底氣不足的回道,爲了不讓他再問下去,她果斷轉移話題,“我出宮之前聽人說,您和景國使臣一道出來的?怎麼沒瞧見他們?”
“你當真僅是爲了找尋朕,纔出宮來的?”沈濯日危險地眯了眯眼,眸光分外銳利。
唐芯虎身一震,有種被人看穿的不安感。
難道她表現得不夠好,被他看出了端倪?
一滴冷汗滑下額頭,她緊張地捏了捏拳頭,訕笑道:“您果真英明,這都能被您看出來,其實,找您只是原因之一。”
沈濯日大抵猜到她接下來想要說的話,溫和的眉眼霎時冷了下去,神態間,浮現了絲絲薄怒。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是我想再見景國公主一面,您也知道,對於廚子來說,被人質疑了廚藝,是何等的打擊,雖然您有說過,不許我再糾纏公主,可我……”哎?這人怎麼走了?
唐芯驚詫的瞪了瞪眼,直直望着前方那抹快步離去的身影。
搞毛啊?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主子!”唐芯扯着喉嚨,撒腿追了上去。
沈濯日視而不見,步伐如風,極快穿梭過人羣。
“您等等我啊!”唐芯卯足了勁兒,使命往前追趕,就在這時,後方熱鬧的市集上,忽然響起了一陣喧譁之聲,沒過多久,就有百姓的驚呼與慘叫傳出。
她下意識停下步伐,扭頭朝聲源處一看。
只見五六名身強體壯的打手,正在掀翻路邊一家面具鋪的臺子,年過半百的老闆被人一腳踹翻在地上,凌亂的面具從天而降,砸了他一身,百姓驚慌失措的朝四周閃開,本是在攤位前挑選面具的夏允兒,也被這混亂的人流擠得踉踉蹌蹌,而沈濯香亦被躋到了遠處,一時半會兒難以脫身。
“喲,這姑娘長得不俗啊。”一名打手似發現了呆如木雞的夏允兒,擒笑迎了上去。
“放肆!”夏允兒猛一偏頭,躲開了他伸來的手指,“本姑娘是你們能碰的?”
“脾氣真烈,”打手猥瑣的舔了下嘴脣,“夠味兒,小爺喜歡!”
好惡心……
夏允兒嫌棄的後退幾步,誰料,這人卻忽然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混蛋!放開本姑娘!”
傳說中的調戲良家少女?唐芯愣了一下,心頭那團名爲正義的火焰還沒燃燒起來,一抹黑影驀地掠過頭頂。
“離遠點。”不知何時,沈濯日悄然回到她的身畔,擰眉低喝道。
“哦。”某人乖乖退到路邊,一站穩,忙不迭朝混亂地兒看去。
一地哀鴻,那些個作威作福的打手,此時鼻青臉腫的倒在地上打滾,而夏允兒則被修容護在身後,同時間,沈濯香亦施展輕功擺脫人羣走上前來。
“我可是虎爺,你這小子竟敢對我出手?給我等着!”帶頭搗亂的打手率先起身,狠狠瞪了修容一眼,就想逃跑。
“站住!”一列披盔戴甲的侍
衛從街角馳騁而來,火速將衆人團團圍住,鋒利的刀刃直對打手面門。
亂哄哄的市集漸漸安靜下來,百姓們聚集在遠處的安全地帶,伸長脖子張望局勢。
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侍衛們似得到指令,向兩側退開,讓出一條道。
沈濯擎騎馬前行,威風凜凜地來到夏允兒身旁,翻身下馬。
“本王來遲,害姑娘受驚了。”
他怎麼來了?
唐芯隱隱感到有些不太對勁,騷亂剛發生不久,他就帶着一大幫人及時趕到,說是巧合,未免也太湊巧了一點。
“擎王。”沈濯日踏步上前,意味深長的目光自沈濯擎面上睨過,薄脣一揚,冷笑道:“你來得真巧啊。”
“皇兄也在此地?”沈濯擎佯裝沒聽出他話裡的嘲弄,驚訝的問道。
“卑職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侍衛齊聲高喊,跪地行禮。
“這人是皇上?”百姓們有些面面相覷,打量了天子幾眼,方纔跪下請安,那些個早已被帝王的英容相貌迷得少女心萌發的姑娘們,此時更是春心蕩漾,好些人甚至做起了黃粱美夢,幻想着某一日能得到天子的青睞,常伴帝王身側。
沈濯日略一拂袖,命衆人起來說話。
“擎王既然來了,這些人就交由你來處置,朕與夏姑娘另有事務在身,不便在此久留。”言罷,向沈濯香遞了個眼色,先行轉身離去。
沈濯香禮貌的邀請夏允兒先走,未曾多看地上這幫人一眼。
經過唐芯身前時,沈濯日微微止步,下顎一擡:“還不走?”
唐芯轉頭瞧了瞧立在人羣中央,神色陰暗的擎王,愈發覺得古怪。
“喲呵,唐大人。”沈濯香沒心沒肺的朝她揮揮爪子,“你不在宮裡候着,怎會和皇兄在一起?”
“這事說來話長。”唐芯假笑一聲,加快步伐跑到沈濯日身邊,有他在,晾沈濯香也不敢死皮賴臉揪着她不放。
一行人徑直去往茶樓,掌櫃早早就聽說了街頭的鬧劇,又觀衆人衣着華麗,聯想到帝王出宮現身京城的傳言,立馬擠開小二,親自迎衆人去往四樓。
“永騰國的京城就是這樣子的嗎?連歹人都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爲非作惡?”驚魂未定的夏允兒剛落座,便開始秋後算賬,“等父皇回來,本公主一定會如實告知。”
什麼民風純良,百姓夜不閉戶,全都是假的!就這種盛產惡人的國家,她纔不要嫁過來呢。
沈濯日不悅地蹙了下眉。
“公主,”沈濯香晃動着手裡的骨扇,親手爲她斟茶壓驚,賠笑道,“今日之事,朝廷定會查明,給您一個滿意的交代,京城素來平穩,皇兄治下有序,如今天這檔子亂事,少有發生,您總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吧?”
夏允兒接過茶杯,卻沒接受他的說詞,虎着臉道:“本公主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您只見過一次,怎能以偏概全?千萬個好人裡,難保沒有一個壞人,難道要因爲這一顆爛米,就說蒸鍋粥有問題?”她沒見到冷麪神在不高興嗎?
唐芯忍不住跳出來打抱不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