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是自己的女兒凌玉,想念入了骨,便只剩怔怔。
秦鳴卻不覺,高興道:“那便好,以後等你女兒大了,我娶她當妻子,可好?”
歐陽箬回過神來,見秦鳴一臉期待,再看看他的身量,不忍心打擊他,只道:“怕是高攀不上。”
秦鳴慌忙搖手:“若姐姐的女兒長得如姐姐一般,那我就高興了,怎麼能說是高攀?”
歐陽箬滿腹的思緒被他這麼一攪,一時還不知道該如何說,最後只道:“就怕年歲不合。”她說的是他與她的女兒年歲差得多了。
秦鳴不服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哼,我今年已經一十二了,不小了。”
歐陽箬聞言詫異道:“什麼!才一十二?!”她以爲他已經十六七了。想着額頭不由滲下冷汗。
她再仔細看了他一眼,才發現他身高是比普通少年高多了,可是嗓音還未有大變化。唉……這孩子未免長得太快了。
秦鳴見她打量着自己,少年心性頓起,只拉着她的袖子搖晃道:“怎麼樣,怎麼樣……嫁給了我吧。”
話還未說完,那簾子猛的一掀,一道人影躥了進來,揪了秦鳴的手,怒道:“不得無禮!”
兩人俱是一愣,卻見是那席上的查三少,他一張俊顏已然憋的通紅,那目光更是兇惡,他指了歐陽箬對秦鳴道:“秦公子,這位乃是我楚國的娘娘,怎麼能任你出言侮辱?還望你自重。”
秦鳴本是與歐陽箬玩笑,見他突然闖進來,斷章取義,便十分不悅怒道:“哼,我與姐姐自說着話,你來胡說什麼!”說着冷哼兩聲,便出了亭子。
歐陽箬見他面色陀紅似飲了不少酒,命宮女端來解酒的甜湯,看着他喝了幾口才肅然道:“查特使誤會了,那位秦公子不過是與妾身玩笑說要娶妾身膝下的女兒罷了。”
宮中最不缺流言,若這誤會傳了出去,可不是鬧着玩的。
查三少見她面色鄭重,知道自己錯了,怔了一會才道:“是,是下官誤會了。”想了一會才低聲道:“那夜是我對不起……你今日肯見我,我心裡很高興。”
他眼中含情脈脈,直盯在歐陽箬面上。
歐陽箬只覺得他目光放肆,十分無禮,正想呵斥,忽然又聽得查三少低聲道:“我父親兄長都叫我去考功名,你覺得如何?”
歐陽箬別了頭去,只冷冷道:“大丈夫一生自然是要做名垂青史的人。你父親兄長說的自然沒錯。”
查三少嘆了一口氣,又問道:“那你呢?”
歐陽箬正被問得心煩,正欲拂袖而去,卻見他眼中深情一片,席間他的才華她也見了,有三分輕狂,卻有七分的真才實料。那份才情竟有三分像趙清翎。
她心念電轉,忽然和緩了面色問道:“你既無功名,怎麼能做了這迎賓特使?”
查三少見她面色和緩,心中狂喜連忙道:“是我央着父親向皇上舉薦的。父親知道我有這等心思也十分贊同。”
歐陽箬又問道:“那你的令尊是……”
“查國公。你應該聽過。”查三少一張俊顏上難得的老實。
“哦……”歐陽箬頓時瞭然。怪不得楚霍天會破例,查國公開口,這三分薄面自然要給的,再說查三少,人品風|流,說到底,那迎賓特使不過就是陪吃陪喝而已。由他擔當,自然也是十分合適的。
查姓是楚國的第三大姓,其中又一查國公這一族爲尊……歐陽箬不敢再細想,心頭一個念頭逼得她冷汗淋漓。
“那……你以後前途自然也是無量了。”歐陽箬面色越發溫柔,只笑着對他道。
“這個……也許吧。只不過我還未找到自己步入仕途的目的。換句話說,我並不喜歡出將入相,倒是父親逼我逼得緊……”他不由對她說出了心中所想。
亭中無外人。歐陽箬端坐琴臺前,他坐在下首。他略略擡頭便能看得見她那張絕美出塵的面龐。
心中只盼能與她多說一句便是好的。
歐陽箬秀眉微顰,半晌才道:“目的?大約身居高位便是能榮華富貴,或是濟世安民,有展雄圖偉略,若查公子覺得這兩個都不是的話,那或許是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吧。”
她心中所想便是自己處境,不由說了出來。手中輕捻琴絃,琴聲丁冬,淡淡的,含了一絲愁緒。
查三少聽着她猶如仙樂的聲音,又聽得她琴中的憂思,心魂都似飛到了她的身上。她的眉頭怎麼含了這麼多的愁,抹也抹不掉。
她最後一句話似伴着琴聲迴盪在他腦中“……或許是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吧……”
是,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他似抓住黎明第一道微弱的光,那麼明亮,那麼一閃既過。可是卻照亮了他的整個世界。
是啊,他現在終於有了自己想保護的人了,即使她已經身爲帝王妃子,即使她已經身爲母親。可是,他愛她。無關身份,無關其他一切。
在那夜風雪中,她的容顏似刀一般刻在了他的心中,割斷了他以往所有的輕狂。
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飲。
即使是錯,他也要固執地走下去。
他奔騰的思緒隨着歐陽箬的漸低的琴聲漸漸迴轉。
“娘娘,下官告辭了,相信下官再次見到娘娘,定是玉帶纏身,頭戴紗帽。娘娘,到時候,娘娘有何吩咐,下官定萬死不辭!”他似詛咒一般說了這麼一句,便轉身出了亭子。
歐陽箬幽幽一嘆:“那本宮便拭目以待,查公子保重!”她的話輕輕落下,隨着琴聲最後悄然無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