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聞言,長長地嘆了口氣,上前將郭凌攬住,語聲低且柔:“三姑娘放心,今日得你相助,我麻月兒必不會忘。往後但有我在,絕不會叫你再受半分委屈。”
郭凌低咽一聲,將帕子拭淚,顫聲道:“還好有月兒姐姐在,教我知道了得爲自己打算,若不然,只怕被人賣了還要幫人數錢呢。”
明心便又嘆起氣來:“說起來,你姨娘走了,我也和你差不多。如今,我們互相幫襯着,往後這日子定會好的。”
“那阿凌便多謝月兒姐姐了。”郭凌垂着腦袋,細白的脖頸,散落幾縷髮絲,瞧來益發堪憐:“我別的也不求,唯願後半輩子有個尚可的落腳處,安安生生地過下去,也不枉姨娘生下我來,叫我在這世上走一遭。”
她似是自傷自憐,絞動手裡的帕子,語聲低微:“那……那以後,我便指着月兒姐姐了。有姐姐在,想必父親也能多看顧我一些兒,爲我尋門好親事。”
“放心,此事皆在我身上。”明心話聲亦輕,然語意卻重,幾若擲地。
郭凌擡頭看去,見對方正莊容望過來,神情端肅、眉眼沉凝,似爲加重語氣,又沉聲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三姑娘信我便是。”
郭凌似極受觸動,破涕爲笑,又去拉她的手:“月兒姐姐待我真好,比那親姐姐還要好。”
“你這傻丫頭。”明心憐愛地道,復又鬆開她,扭頭往四下看。
便在她轉首的當兒,郭凌的脣角,飛快劃過一絲冷笑。
“罷了,你到底把地方定在何處了,如今可說了麼?”明心問道,視線仍拋去遠處,似在觀察環境。
郭凌撇撇嘴,再下一息,面上卻又端出個怯懦的笑來,語聲也自怯怯:“我……父親……嗯……”
她像是極爲窘迫,支吾半晌,方纔說道:“嗯……那碧荷正值花期,怕是很快便要開了。父親頂頂喜歡那花兒,最近幾日得空兒便要去水閣,邊賞花兒、邊讀書寫字。我奶哥哥纔給我遞了消息,道父親正命人收拾東西來着,怕是馬上又要去水閣了。”
“那我們也快些去,莫誤了事兒。”明心此時方回首,面上帶幾分焦急:“我出來的時候才吃了藥,再過會子,藥性就要發作了。”
郭凌慌忙點頭:“好……好的,那咱們快去,我認得一條小路。”
明心上前拉起她的手,二人相攜着轉過照壁,行不多遠,便見前方樹影森森,當中探出一條幽徑,果然十分隱蔽。
“就是這裡,月兒姐姐隨我來。”郭凌小聲兒道,面色蒼白,似十分害怕。
明心落後她兩步,面上神情淡淡,哪還有半分焦色?
而轉首向前的郭凌,亦是滿面譏誚,又哪有半分膽小怕事?
二人各懷心事,沉默地踏上小徑,行不多時,郭凌腳步微緩,回身望向明心,神情有些害羞、又有些好奇:“月兒姐姐,你……你吃的那個藥,藥性……藥性很猛麼?”
明心正自蹙眉,好似在極力忍耐着什麼,聞言便擡袖拭了拭額角,點頭道:
“那藥效自然是極猛的,若不然,也不會花了我整整十兩銀子。我算着時辰服的藥,待我們到達水閣時,正是藥效最強之時,那時候我可能都不大認人呢。不過,這樣也好,我脫身便也有了個說辭。”
她苦笑了一下,嘆聲道:“按理說,這藥給伯爺用了纔是最好,然那太容易露馬腳,索性我自己吃下去,別人見了,也只會以爲有人算計我。哪怕以夫人的聰明才智,也不會想到我會給自己下藥。到時候,我再把話引到郭大姑娘……郭婉……的身上,這事兒也就結了。”
“姐姐真聰明,怎麼就能想到這樣好的法子?”郭凌似是十分欽佩,面上滿是崇拜:“姐姐也不過聽我說過幾回大姑姑的事兒,這麼快就想出這禍水東引之計,果然聰明絕頂。”
言至此,她忽似想起什麼,蹙起眉心,狀甚憂慮:“可是,萬一母親不允,又該怎麼辦呢?”
她像是沒了主意,愁得眉毛都皺在一處:“月兒姐姐和父親……這事兒必會鬧開,只母親是個要強的性子,若她老人家就是不答應父親納了月兒姐姐你,姐姐又當如何自處?”
“夫人必會應下的,她不能不顧及伯府的名聲。”明心篤定地道,一面又拭汗。
只這幾句話的功夫,她已是呼吸急促,不住拿袖子扇着風,又輕聲催促:“三姑娘,咱們快些,這藥一經發汗,起效更快。”
“好……好的,月兒姐姐。”郭凌惶惶道,轉身在前引路,走得比方纔快了好些。
轉過幾道彎,前方又是一小片松林,透過樹木縫隙,隱約能夠瞧見,林外正是荷池。
郭凌停下腳步,因走得急、天氣又熱,臉兒紅撲撲地,鼻尖冒出幾粒細汗。
“出了這林子再往左走,就是水閣,姐姐快去吧。”她輕聲地道,氣息微促,掏出帕子來拭汗。
明心點點頭:“我們快些過去。”
語罷,提步前行,走出去幾步,才發覺郭凌沒跟上來。
她停步回首,神情疑惑:“三姑娘怎地不走了?”
郭凌似極爲難,低頭絞弄衣帶,囁嚅道:“我……我得回去佈置起來,我怕……怕母親疑到我頭上。”
她擡起頭,面上又是擔憂、又是乞求:“雖然此計必成,可我還是怕的。到底往後我還要在這府裡住着,月兒姐姐……”
“我省得,三姑娘不必說了。”明心接口道,神情很是柔和:“我知曉你爲難,你回去吧。”
郭凌立時面現感激,復又期期艾艾地道:“那我……那我就……就不往前走了。”
明心此時已是面若桃花、喘息濁重,向她擺擺手:“你快走吧,我也得快些,再遲我就……”
她驀地死死咬脣,桃花眼中水汽氤氳,喉間間逼出一聲又細又顫的呻吟,嬌媚至極。
許是沒料到藥性發作得這樣快,她登時面紅耳赤,偏又忍不得,神色越發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