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謂誰?在王二看來,也只有當日那個,力戰祁水蛟鱷的林躍方可當得上這兩個字.林躍到來,自然引起了一場不小的轟動,不過在劉庸政的極力壓制下,也只有劉真等本家人,知道林躍來訪一事。本來嗎,林躍是從這祁陽縣走出去的,在咸陽中也官至太子少傅。
像這種混的極好的,可以說那都是衣錦還鄉,不單是當地百姓,就連此處的縣府也要派出人來專門舉辦迎接儀式。可是林躍現在身份比起往前則大不相同。正是因爲他得罪了扶蘇,現在反倒變成了全國通緝犯的身份,一上一下身份落差極大。對於這種給家鄉丟臉的人,家鄉父老沒有報官就算是仁至義盡了,那還會做出什麼荒唐的歡迎儀式。
所以,現在劉庸政在得知林躍秘密拜訪後,也只有屏退左右,這些事只有心腹纔可以得知。畢竟說來,林躍也相當於他的班底,只不過時間短了些而已。在這點上,無論是處於何種目的,劉氏一族都會盡最大的努力保證林躍安全。祁陽縣署,劉庸政的書房中,只有林躍和劉庸政圍坐在一張小方桌上,品着剛剛煮好的香茗。
至於門外,則是由王二和劉真負責這書房的守衛工作,現在林躍和縣令正在對面密談,這期間無論是何人都不得入內,就算是劉夫人沒有得到裡面允許也不行!如此安排,也是保證林躍身份的絕對保密,以他個人的安全角度出發。可見,劉庸政對林躍的重視,就算林躍是背叛朝廷之人,他也不會放棄。
“來,這是我命人前不久剛剛烘製好的綠茶,嚐嚐看,這雨後春茶的味道如何?”撩起寬大的袖袍,劉庸政輕輕拿起茶壺,將煮好的沸水輕輕導入茶杯中,在對那些陶製的茶杯進行一番簡單的清洗後。劉庸政這才把早就備好的茶葉,捏起小撮撒入杯底,最後接着將沸水衝入,這其中過程一氣呵成,欣賞起來自然而又流暢。
隨着烘乾的茶葉被水浸透,那封存在其中的芬芳亦隨之而從杯中散逸而出,一時間,整個書房中茶香四溢,經歷了四個多月的勾心鬥角,四處逃命的生活,林躍難得有到如此寧靜的感覺。遂聽着劉庸政的話,將桌上的緩緩茶杯捧起,輕嗅這杯中沁人的茶香,讚歎道:“都說這雨前的茶因爲天氣原因,在水汽稀少的情況下,將那些精華都留在了茶葉之中,所以這才滋味鮮濃而耐泡,讓人喝起來無不讚美。可是如今喝起大人的雨後茶來,雖然味道淡薄,可是躍卻從這其中品味到那穀雨的清新,還有那種生命的味道!”
“嗯,你說的一點都不錯,想當年我也是在品茶八年之久,這才體味到了這每種茶,都有其別具一格的味道。而你,如今只是第一次接觸,便明白了其中意境,看來這次的磨練,對你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呢。”含笑着點了點頭,這時的劉庸政看起來就像是一位博學的先知,把林躍的一切都摸得清清楚楚。
劉庸政明白自己身上反生的事,對於這一點林躍也不覺奇怪,現在自己這全國通緝犯的知名度,他想要不知道也難。不過,劉庸政現在所說的話明顯是偏向自己。林躍殺害皇子,忤逆秦始皇這些罪行天下皆知,可是劉庸政身爲一個忠於秦朝的官員,卻沒有從國家角度出發·,這點卻大大超出林躍預料。遂問道:“聽大人口氣,這可不像是您該說的話啊,躍這次犯有大罪,怎還是好事呢!”
“你這小子,纔去咸陽幾天,就開始和我套弄心機了,忘了我當初贈送你的那些話了嗎。”看林躍默然不語,劉庸政不禁也喟然嘆息道:“你的品行我最清楚不過,但是我卻不知道咸陽那頭究竟發生了些什麼。確實,我當初聽到你那些罪名時,對你是曾感到一陣失望。可是我回過頭來一想,以你的閱歷和智慧,不可能做出那種沒頭腦的事,知其中一定是另有隱情,否則我也不會同你說這麼多話,早讓人把你抓起來了。”
“世間的事情都是具有迷惑性,能看透本質得不到一二人,大人算得上是其一,不過這事情絕不是大人看得那麼簡單,其中還有一個更大的隱情,這其中關係之重大,就連躍都不確定能夠完全控制住事態發展。”聽着劉庸政把話說完,林躍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他別摻合到其中來,就算是要幫自己也不行。因爲這是他和嬴政之間的一場博弈,同樣他們兩人也都是那棋盤中的棋子。
第一次聽到林躍出言警告自己,雖然內容委婉隱晦,可是劉庸政還是把握到這件事的不尋常之處。按說這林躍武藝高強,現在只要可以逃出咸陽隱姓埋名,這樣完全可以拜託朝廷的追捕,這是現在林躍的意思,分明是要和朝廷大幹一場,而且一副瞭然於胸的模樣,看來這事情確實非自己一個小小的縣令可以幫到忙的。
藉着飲茶的空,劉庸政稍稍隔開片刻,將這個話題終止。然後才道:“好吧,既然這件事另有原因,那就希望你可以把它控制好,別鬧得太大。這對你的成長錘鍊,還是大有益處,人總是要經歷挫折纔會不斷的變強。你現在準備怎麼辦,我已經得到消息,早在昨日於陳郡駐守的朝廷大軍,已經向九江快馬加鞭的趕了過來,而且他們的目的地就是我們祁陽縣,估計是你們行蹤已經被人發現,你還需要小心爲上啊”
“這點我早就知道,不過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就憑哪點人,還極不上我的手段。”林躍一路上過來,本就沒有太過掩飾自己的蹤跡,畢竟這向東海之濱出發的,可不止林躍一行。還有那潛龍山的萬餘軍民,也是冒着被抓住的危險偷偷過關,所以林躍在低調趕路的過程中,偶爾還是會高調那麼一下,將各地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一來是爲了讓朝廷和各地官府知道,林躍在這裡,這樣就可以放鬆他們那邊關卡的檢查,方便那些人都可以安全通過;二來嗎,則是做到一個航標的作用,告知那些一同遷移的人羣,自己的大致方位,望他們都不要跟丟了自己,這一路上數千條途徑,路過二十多個郡,長途跋涉下來很容易有人走丟,林躍這也是迫不得已,用自己的行動告誡那些人,他們的精神領袖時時刻刻都在,鼓勵那些人都可以一直走下去。
“看我這記性,剛纔和大人聊着聊着,差點把正事給忘了。”想起自己來這兒的目的,林躍遂問道:“大人,你還記得半年前的那次刺殺嗎,就是在祁陽城外的,你被一羣黑衣殺手圍殺…”
“嗯,記得啊,當初還是你救了我呢。怎麼了,時隔了這麼久,突然提起這件事幹什麼?”聽林躍說有正式要談,劉庸政還以爲是什麼關於他以後的安排,沒想到林躍提出來的是這個。這大半年下來,若是林躍今日不提起,劉庸政都幾乎把那事給淡忘了。
“大人,那你可知道究竟是什麼人想要害你?”林躍微笑,這劉庸政爲人太過厚道,就算是對他再不利的事兒,他也常常會忘。倒是別人對他的幫助卻都記在心中,這樣的人最易吃虧,難怪此人當了十多年的縣令,這政績也實屬上等,卻還是在縣級徘徊無法進到高層,這過於實誠的心性便佔了重要因素。
“這我哪知道啊,當初那夥人武藝是在高強,我在回來後也曾派士兵前去追捕,可卻都一無所獲,我琢磨着那些人的背景後臺一定很深,說不定是我無意中得罪了什麼人,這才導致別人報復的。”
“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還請大人務必要小心陰陵縣令,我以通過渠道得知,就是此人當初買通殺手組織,對你進行的圍殺,爲的就是可以在無人競爭的情況下,今天下半年接替九江郡守的位置。我估摸着現在離那接替的日期已經所剩不多,在這段時間裡大人可要加倍小心他,那人賊心不死,很有可能會再做手腳。”可以說,就是有劉庸政的存在,這才避免林躍在秦朝少走了許多彎路,所以到了關鍵時刻,林躍有這個義務要提醒對方。
“什麼,果真是他,當初你雖然對我提及,可是我卻一直不敢相信,因爲沒有具體的證據,那些只是我們的猜測,沒想到這猜測確實成爲了事實,其實那郡守之位對我來說,不要又有何妨,他何必要如此下作”聽到林躍的警告,劉庸政的眉頭不禁深深鎖緊,站起身子,在書房中來回踱着步子。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大人雖然沒有這競爭的心思,可是對方卻一心要至大人於死地,如此看來那次水患,不用說也是他命人做的,有那腰牌作證就是他想要抵賴也是不成。”笑着搖了搖頭,林躍覺得這劉庸政有時候也是傻的可愛,既然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看不出來,果然不是混官場的那塊料。
“哼,好你個葉權,盡然如此坑害我,既然如此,那我定要去郡守那兒參你一本。”猛地一排書桌,一貫書生氣息的劉庸政發起火來,還真有那麼一股威嚴之氣。
“陰陵縣令夜大人到!”正說着,外面突然想起了王二的聲音。
只見門外,王二正點頭哈腰的對葉權作着揖,對方忽然帶着大隊士兵闖了進來,這讓他和劉真都始料未及,而且看那架勢,若沒有自己在面前,幾乎都要準備破門而入了。
一想到林躍此刻就在其中,若是被葉權發現定會引起軒然大波。無奈之下,王二隻得靈機一動,故意放高聲音,爲的是提醒屋中的林躍,然後才拖延時間道:“葉大人,我家大人正在書房裡看書,還請您獨自一人進去。”
一把推開擋在門口的王二,葉權在得到密報,林躍正在祁陽縣屬中,所以這才匆忙帶了一隊士兵急急趕來,現在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抓住林躍,這時候再見劉庸政行蹤鬼鬼祟祟,怎會想不到林躍就在其書房中。當即,葉權便一把推開緊閉的房門,笑道:“哈哈,劉大人,咱們好久不見,最近身體可好”
見林躍已經極快的閃身藏好,劉庸政這纔不動聲色的轉過身。待看到來者後,一想到此人所做的一切無恥行徑,劉庸政一絲怒色浮上心頭,冷冷道:“哼,好的很,只不過今天卻看到了某些噁心的事物,這才變得有些不適,”
“哦,是嗎。那大人可要好好休息,我最近聽說了一個消息,想必大人在聽後心情會更加不好,不知道劉大人是否想聽”期盼很美好,結果卻讓人失望。再看清屋中景象後,葉權竟然沒有發現林躍的蹤跡,只有劉庸政手拿着一卷竹簡,正站在書桌邊上。
看來他是以爲林躍的事情而來,劉庸政心生警惕,但口中還是忍不住的譏諷道:“說吧,反正我已經被噁心到了,無所謂在噁心一次”
彷彿是沒有聽到對方的諷刺,既然肯定那林躍就藏身此處,葉權也不會輕易放棄,遂依舊笑着試探道“我得到消息,你那以前得意的屬下,現在已經回來了,不知道大人對此有何看法”
聽到對方把林躍和自己扯上關係,劉庸政的臉上明顯表現出一種厭惡,皺眉道:“我當時什麼事呢,此人作惡多端,早應當誅。不瞞你說,我已經在祁陽縣的每個城門口,加重了關卡警衛,只要那個逆賊一出現,便可以將那他捉拿,只不過可惜啊,那個逆賊像是也提早得到了消息,盡然沒有從我這裡經過,弄的我是在有心無力”
“是嗎,那就好,我這如今也正陪着朝廷中,蒙恬和章邯兩位大將軍,協助他們緝拿林躍,現在九江十多個縣已經搜遍,只剩下祁陽還沒有,所以我特意來問問,看來這林躍也忒時狡詐,竟然早就繞道離開,實在是讓我失望啊”目不轉睛的盯着劉庸政,葉權希望可以從他臉上看出那一絲倪端。
看到對方滿臉掩飾不住的失望,劉庸政心中這才定下神,只聽他故作遺憾道:“那可真是挺不幸的,不過這也正常,那逆賊狡猾成性,否則當初也不會傳出十萬禁軍都無法把他捉拿的謠言,看來這謠傳也有可信之處”
打量了四處一眼,既然劉庸政不承認,葉權縱然知道林躍是對方窩藏,但是這抓不到人,沒有證據。沒有權力強行搜查的也只有暫且退去,然後請到兩位大將軍再作打算。正準備離開,突然一個矮腳方桌上面,兩杯熱氣嫋嫋的茶杯,吸引了葉權的注意。
從沒聽說過一人要喝兩杯茶,看來裡面定有問題,葉權遂慢慢地走到桌前,拿起一隻喝了一半的茶杯。故作好奇道:“咦,大人這桌上怎會有兩杯熱茶,莫非是有人來過,可是我剛纔問了門外侍衛,他們都說從早上開始,這裡就只有大人你一人啊,這多出來的茶杯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