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晨仰着頭,裝出一副很害怕的樣子對兩名漢軍士兵說道:“兩位軍爺,小人是從關中來的客商,半道遇見了強徒,將我身上的錢財全都劫了去,我身上只有些當初藏在鞋底的銅錢沒被翻出來,才勉強到了這裡,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心中煩悶,且又飢又餓,權且吃快餅再做計較,沒想到誤了二位軍爺的事,我這就離開。”
說着話,他站了起來,將沒啃完的餅往懷裡一塞,兩隻手朝衣服上蹭了蹭,轉身就要走。
“站住!”兩名漢軍並沒有被穆晨可憐巴巴的敘述騙過去,他們繞着穆晨走了一圈,其中一人指着穆晨腰間的長劍問道:“客商?客商有帶劍的嗎?而且還是這麼好的一柄劍!”
穆晨低頭朝腰間看了看,當他順着漢軍士兵手指的方向看到長劍的時候才叫苦不迭,他剛纔慌忙之間竟然忘了隨身還帶着“吟龍”,脫口說出自己是從關中來的客商,這倒真是個很大的漏洞。
好在他平日裡很是有些急智,並沒被兩名漢軍士兵問倒,沒有多想,便開口回答道:“這柄劍是我父親留給我的遺物,遇見強人時,我把他藏在了車下,所以纔沒被強人搜去。”
在穆晨說這句話的時候,正在太行山隱居的蓋聶突然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不解的自言自語道:“是誰在罵我?”
兩名漢軍對視了一眼,看了看穆晨腰間的那柄劍,從他們的眼神裡,穆晨能夠看出幾分貪婪。
不過南鄭畢竟是漢國的都城,漢軍士兵雖然覬覦穆晨的劍,卻沒敢胡來,只是隨口叮囑了穆晨兩句,讓他快些離開,便轉身向韓信家門口走去。
被漢軍士兵盤問了一番,穆晨知道再坐在這裡等下去也不是辦法,起身站了起來,找尋客棧去了。
穆晨很清楚,被盤問還是小事,若是真的引起了漢軍的注意,憑他一個人,想要活着離開漢中,恐怕是不可能的事。
他在街市上游蕩了一會之後,找了家看起來還算乾淨的客棧走了進去。
客棧小二見來了生意,並不是很熱情,顯然南鄭這裡並不缺少需要住店的外來人。
穆晨隨意要了間房,躺在牀榻上,只等天黑再出門。
迷迷糊糊間,他睡着了,他做了個怪夢,夢見一條蛇跟在他的腳後,拼命的咬着他的腳後跟,他跑啊跑,無論怎麼跑,都無法甩脫跟在他身後不停咬着他腳後跟的蛇。
噩夢將穆晨驚醒,他連忙坐了起來,心神不寧的愣了半天,這個夢太不吉利,他雖然不會解夢,卻也知道這肯定不會是什麼好夢。
他從牀榻上下來,走到門口,把頭伸出門看了看,只見外面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街面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少。
他回到牀榻邊,拿起衣服走出房間,當他穿過客棧大堂的時候,小二看了看他,卻沒有說話,只是繼續坐在那裡發呆,像是在想什麼心事似的。
穆晨沒有理會小二,徑直出了客棧,向韓信家的方向走了過去。
韓信家離他住的客棧不算太遠,卻也不是很近,穆晨走到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韓信家門口的漢軍已經撤了,顯然夏侯嬰已經走了,他左右看了看,見街道上沒有別人,上前輕輕叩響了韓信的家門。
“誰呀?”房內傳出一個男人懶洋洋的聲音:“有什麼事白天再說,我說過,只要天黑,別再來找我做任何事情。”
聽到房內懶洋洋的聲音,穆晨知道,他這次沒有找錯地方,往往越是有才能的人,越是顯得叛逆、獨立。
“遠來客人特地拜訪韓大人,還望大人不吝賜面!”穆晨在門外回道,他的聲音不算大,房內的人只是勉強能夠聽清他說的是什麼。
過了一會,房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一個頭發蓬鬆、睡眼朦朧的男人從裡面把門打開,伸出頭來看了看穆晨。
當他看清穆晨的樣貌時,吃了一驚,臉上的睡意頓時消退了不少,連忙把穆晨拽進房內,等到穆晨進了房之後,他還不忘伸出頭向外看了看。
開門的正是韓信,他向門外看了看,見穆晨身後沒有盯梢的人,才關上房門,回過頭來對穆晨拱了拱手說道:“韓信拜見蔡侯,請問蔡侯怎麼會來到這裡,如今漢中無人不想取蔡侯的首級而後快,你這可是在將自己往虎口裡丟啊!”
穆晨微笑着給韓信回了個禮,說道:“韓將軍,穆晨這廂有禮了,我知道漢中有很多人想要我死,可不是還有一個不想的麼?”
“哦?”韓信滿臉疑惑的看着穆晨,問道:“漢王恨死了蔡侯當年拋棄他,轉投項羽的事,就連呂雉,也曾說過要親手取下你的首級。漢王倒還好說,呂雉可不是個一般的女人,她能說出這樣的話,只能說明她是已經恨你恨到了極點,他倆都要殺你,漢中還有誰敢不殺你?”
“你不是沒想殺我嗎?”穆晨撇了撇嘴,對韓信說道:“此次我來這裡,是想要找韓將軍商量些事情,不知將軍會不會賞臉。”
韓信悽然的搖了搖頭,對穆晨說道:“侯爺千萬不要叫我將軍,韓信如今只是個小小的治粟都尉,恐怕今生都與將軍二字無緣了,侯爺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就是。”
穆晨擺了擺手,對韓信說道:“你從霸王那裡離開,無非是想來到漢中,看漢王能不能重用你,如今到了這裡已經一個多月,如果重用,早也該重用了,尤其是你現在與夏侯嬰和蕭何交好,他們兩人想必也在漢王面前多次推舉了你,到現在漢王都沒有動作,想必是不會重用你。”
韓信嘆了口氣,不無鬱悶的對穆晨說道:“侯爺,你這幾句話說到我心坎裡去了,我知道霸王不用我,是因爲我當年受過胯下之辱的緣故,霸王英雄蓋世,在他眼裡只有如侯爺這般英雄的人,像我這樣的,恐怕跟着他,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翻身。”
說這些話的時候韓信臉上的神情極其悽苦,穆晨看着他痛苦的樣子,心中不免多了分成算,但他卻沒有開口對韓信說話,這個時候,他更適合做個聽衆,聽韓信訴說,而不是與韓信搶話說。
“原本我以爲漢王能夠破格用我,畢竟我熟讀兵書,用兵之道瞭然於胸,縱然給我百萬兵馬,我也能指揮若定,沒想到,漢王雖有奪取天下之雄心,卻沒有破格用人之氣魄,如今雖有夏侯將軍和蕭丞相看重於我,可漢王若是不點頭首肯,任誰也不可能讓我盡展胸中抱負,恐怕這一生,我真的要被埋沒了。”說到後來,韓信的語調越來越低沉,臉上落寞的神情越發的濃郁了。
“誰說的?”穆晨拉起韓信的手,說道:“韓將軍不要妄自菲薄,當初我在大哥帳前做將軍時便聽聞了將軍英名,只是我大哥不會用人,才錯失了將軍這樣的人才,我今日冒險進入漢中,正是來彌補這個遺憾的,我想請將軍跟我一同回下蔡,幫我振興蔡國,做我蔡國的大將軍,蔡國所有將士以及猛將均任由將軍調遣,將軍以爲如何?”
當穆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韓信眼前一亮,擡起頭愕然的看着穆晨,不無驚喜的問道:“侯爺所說可是出於真心?”
穆晨一隻手拍着胸口對韓信說道:“穆晨所言句句是真!日前我本想派人前來請將軍,但又怕誠意不夠,將軍看不上我小小的蔡國,才決定親自冒險來漢中一遭,專程請將軍與我一同回去。將軍之才,雖尚無機會驗證,但穆晨相信,以你的才能定能逆轉乾坤,你入漢則漢強,你入楚則楚興,你入蔡,則能爲我大蔡建立不朽基業,可謂國士無雙,得將軍一人,如同得了整個天下,穆晨不才,又怎肯把將軍這樣的人才拱手讓人?”
韓信在聽到穆晨讚揚他國士無雙的時候,已經不辨真假,激動的熱淚盈眶,握着穆晨的手說道:“天下之大,知信者,莫過將軍一人而已!”
聽了韓信這句話,穆晨鬆了口氣,看來自己這趟真的沒有白跑,只是一句“國士無雙”便將韓信的心牢牢抓住,看來這一次,韓信是跟他回定了蔡國。
沒想到,讓穆晨意外的事情很快發生了,韓信的激動並沒有持續多久,他很快平靜了下來,對穆晨說道:“侯爺盛情,我本應立即收拾行裝與侯爺迴歸大蔡,奈何此處夏侯將軍與蕭丞相對我有知遇之恩,無論如何,我也應該與他二人拜別之後再隨侯爺回蔡,還望侯爺莫怪。”
當韓信說出要向夏侯嬰和蕭何道別之後再走的話時,穆晨心中一驚,他很清楚,若是真的讓韓信與他們道別,這一次自己就是白來漢中了,夏侯嬰和蕭何知道韓信要走之後,一定不會答應,或許那時候他曾經親自前來招撫韓信的事也會在漢中傳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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