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這十幾年,趙國一直採取與民休養的政策,除了三年前曾經遭到韓信大軍的入侵之外,就再沒有遭過兵災,而且韓信入侵時滿心以爲能夠征服趙國,因而並沒有對趙國採取太大的破壞,所以,趙國的情形一直都是不錯的。
不過,趙國的不錯僅僅侷限在經濟民生上,軍事上卻不怎麼樣。
趙國大約有人口兩百萬左右,正卒、戎卒、更卒加一起足有四五十萬,但是趙國根本就召集不齊這麼多大軍,因爲趙國沒有足夠的武備,兵器、凱甲、馬匹奇缺,次將軍白宣極力要求加強武備,卻屢遭亞相張景、上將軍趙午壓制。
亞相張景掌理國庫,要是大肆增加武備,他手中的油水就少了,他當然不答應,至於上將軍趙午,反對擴張武備則是因爲不想白宣威脅他的地位,就這樣,擴充武備的事情便一而再、再而三地拖了下來,邯鄲解圍之後都沒有改觀。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貫高、趙午和白宣便相繼進了宮。
聽完張景的介紹後,貫高等人盡皆臉色大變,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沒別的,這個消息實在是太讓人震憾了!
見無人說話,張敖便有些不託底,問貫高道:“老國相,您說幾句?”
貫高從無盡的震憾中回過神來,喟然長嘆道:“齊王一代兵家,竟然敗在了畢書這個豎子手下,實在是讓人意外,看來次將軍的擔心是對的,我們當初就不該跟楚國結盟,不過現在糾錯也還來得及,大王,趕緊擴充武備吧!”
“武備當然要擴充!”貫高話音方落,上將軍趙午便接着說道,“不過當務之急是即刻出兵攻滅齊國,眼下齊軍新敗、韓信又死,齊國正是人心惶惶、舉國動盪之時,我王當譴上將率領大軍以雷霆萬鈞之勢攻伐之,則滅之不難!”
張景也附和道:“上將軍所言極是,眼下正是對齊國用兵之時。”
張敖有些猶豫,問白宣道:“次將軍,您的意見呢?”張敖懦弱歸懦弱,也不太有膽子敢違逆老國相、亞相還有上將軍的意見,可他始終牢記着先王臨死前的遺囑,因而對於白宣的意見也是相當倚重的。
白宣心下有些遺憾,趙國若真想對齊國用兵,並且從滅齊大戰中分一杯羹,那麼早在畢書與韓信對峙之初就該出兵了,等到這時候出兵,楚國又怎可能再給趙國機會?不出意外的話,畢書只怕已經張開了陷阱,就等着趙國往裡鑽了。
再說了,齊軍雖然新敗,韓信雖然已死,可哀兵真的就好欺負嗎?只怕未必!
不過白宣同樣清楚,既然趙午、張景都贊同出兵,貫高又是個老糊塗,這種情形下,以張敖的懦弱和無能,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違逆的。
所以,白宣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可能地減小對齊國用兵的風險,當下白宣說道:“大王,對齊國用兵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得與燕國聯兵前往。”
“憑什麼?”趙午大叫道,“齊國這麼大一塊肥肉,跟楚國分也就罷了,憑啥還要跟藏荼那個反骨仔分?”說此一頓,趙午又跪坐起身,衝張敖作揖請戰道,“我王,臣請率領十萬大軍,剋日出征,此去若不能掃滅齊國,誓不回邯鄲!”
張景跟着跪坐起身,朗聲道:“大王,臣願調撥糧草,全力配合上將軍!”
張敖扭頭看貫高,貫高雖然耿直用餘,謀略和見識卻頗有不足,心裡拿不定主意便只是低垂着老眼不發話。
白宣卻嘆息道:“若燕國大軍趁虛來攻邯鄲,如之奈何?”
貫高微眯的老眼霍然睜開,趙午卻大手一揮不屑地道:“這不可能,燕國可是趙國的盟國,他又怎麼可能背後對趙國捅刀子?”
白宣反駁道:“劉邦還是項羽分封的漢王呢,他怎麼就起兵造反了?”
趙午兩眼一瞪正要訓斥白宣幾句時,張景趕緊跳出來圓場道:“大王,臣也以爲次將軍的擔心不無道理,可眼下也的確是攻伐齊國的天賜良機,因而不妨由上將軍領兵出征,而由次將軍留守邯鄲,藏荼若來自有次將軍抵擋!”
白宣心下嘆息,當下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幾乎是趙午帶着十萬趙軍開拔的同時,燕王藏荼也召集了五萬軍隊準備南下,顯然,藏荼存了跟張敖一樣的心思,都認爲現在正是痛打齊國這隻落水狗的好時候,就算最後最大的好處會讓楚國佔去,可作爲盟國,燕國怎麼也該分得一兩個郡。
可是沒等燕軍開拔,來自邯鄲的急報便送到了他的案頭上。
燕太子藏衍看完急報,陰聲說道:“父王,大軍開拔不妨再等幾日。”
藏荼猛然一拍桌子,罵道:“放屁,再等幾日寡人就連湯都喝不上了。”
雖然捱了父王的罵,太子藏衍卻毫不爲意,低聲說道:“父王,趙軍傾巢而出,邯鄲必然空虛,父王還不如趁虛取了邯鄲、滅了趙國,豈非勝過與楚趙爭搶齊國地盤百倍?一個民生疲弊的齊國,又怎麼比得上一個富足的趙國?”
藏荼心頭微動,拈着脣角反捲的鬍子,道:“會不會惹惱項莊,招來楚國大軍?”
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先例的,當年項羽分封田都爲齊王,田榮不服,趕跑了田都,結果卻惹惱項羽招來了楚國大軍,最後兵敗身死,藏荼雖然覬覦趙國的土地,卻不能不擔心項莊的態度,需知燕趙韓現在可都是楚國的盟國。
藏衍冷笑道:“項莊現在正與劉邦在南陽對峙,自顧尚且不暇呢!”
“可是將來呢?”藏荼還是有些擔心,又道,“萬一項莊打敗了劉邦,回頭再跟咱們算帳呢?就憑我小小燕國,怎麼抵擋楚國大軍?”
藏衍不以爲然道:“項莊若真打敗了劉邦,接下來就必然會對燕趙韓國用兵,就算父王你沒有忤逆他,他也會尋找藉口爲難父王你的,所以,父王才更要趁虛攻伐趙國,爭取在楚國攻滅漢國之前儘可能地壯大自身。”
不得不說,這個燕太子還是有些眼光的,是個人物。
藏荼明顯被說服了,目光一陣閃爍之後,咬牙喝道:“善,就打邯鄲!”
相比燕王藏荼,韓王韓信的野心顯然更大!
從一開始,韓王韓信就沒有想過要跟楚燕趙瓜分齊國,韓信韓信的目標是關中,他要趁着漢軍傾巢而出,與楚軍於南陽決戰之時,趁虛席捲關中,然後據守關中與楚對峙,以謀求鼎定天下之時機!
爲了實現這一目標,韓王韓信這些年一直都在隱忍。
而且,項莊、劉邦所不知道的是,韓王韓信還找了個強大的助力——匈奴!
早在齊漢與楚國在淮南、南陽對峙之初,韓王韓信的使者就已經深入陰山北麓的漠南王廷,與匈奴單于冒頓取得了聯絡,韓匈兩家甚至已經約定,待時機成熟,就一起出兵攻伐漢國,當然,匈奴人的目標是河套,而韓王韓信的目標是關中八百里秦川。
不過,韓王韓信雖然與齊王韓信同名同姓,卻委實算不上什麼兵家,這次出兵,他想出的所謂的“奇計”不過是拾人牙慧,而且,學的就是齊王韓信當初攻滅魏國的計策,甚至連奇正之數也沒變,同樣是明渡蒲阪、暗渡夏陽。
當然,齊王韓信是自西向東渡,韓王韓信是自東向西渡。
在蒲阪渡口,五萬“韓國大軍”已經擺開陣仗,正在大張旗鼓架設浮橋,準備渡河,其實這不過是一些臨時徵集的老弱病殘而已,於暗中,韓王韓信卻在夏陽集結了五萬精銳,其中包括兩萬騎兵,這會正在收集大甕木盆,準備渡河。
清冷的月輝下,一隊隊韓軍騎兵正藉着大甕的幫助渡向河水西岸,韓王韓信手持馬鞭站在河水東岸的一座土臺上,頭也不回地問身後的軍師趙既道:“軍師,你說冒頓會不會按照約定,同時起兵攻伐九原?”
九原的十萬漢軍就像一根刺紮在韓王韓信的背上。
韓軍奇襲咸陽,若能一鼓而下也就罷了,一旦戰事不順陷入僵持,那麼駐守九原的漢軍就肯定會回師救援,九原主將盧綰雖說是個草包,可他手下的兩大副將酈商還有梅鋗卻是身經百戰的沙場宿將,韓王韓信對這兩人很是忌憚。
所以,匈奴是否會按照約定南下就將決定整個計劃的成敗。
軍師趙既寬慰韓王韓信道:“大王放心,河套草原可是讓匈奴人魂牽夢瑩的沃土,冒頓野心勃勃,對十幾年前的九原之戰,冒頓更是耿耿於懷,他無時無刻不想着報仇雪恥,重新奪回河套,所以,臣料定匈奴必定會出兵。”
“好!”韓王韓信興奮地道,“只要冒頓肯按照約定出兵,只要匈奴人能夠牽制住九原的十萬漢軍,寡人就有十萬把握拿下咸陽,哈哈!”
ps:第一更到,晚了些,汗。